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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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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街道的,过来做人口普查。”欧阳湘灵轻松地骗过了保安。
一身警服确实方便。
苏文谦假模假样地拿着表格,跟在她背后想。
地方倒是很好找,毕竟昨天才刚刚来过,他们一口气爬到了四楼,停在逼仄的通道里。
苏文谦抬手就要敲门,欧阳拉住他,说我来,敲门的是女人一般人就不会太戒备。
门果然很快就开了,出来的是个老太婆,一脸凶相,但是最近确实全国都在搞人口普查,社区可能也没少宣传,欧阳一身如假包换的警服又很能唬人。
“又来啊?”老太婆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急着赶人,欧阳湘灵给她解释了一通什么预查普查复查,听得老太婆一愣一愣的。
然后苏文谦开始拿着表格和笔开始发问,“你家有几口人?嗯两口,儿子叫什么名字?张笊峰,哦上面竹字头下面一个爪字,明白了。他在哪里上班?自由职业,嗯,他电话多少呢?你不知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老太婆脸色很不好:“小崽子一天天的不落家,鬼知道他在哪里。”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楼上楼下路过的都来瞅一眼,正好一个打扮妖艳的小姑娘下楼,听到这句吃吃地笑起来。
“峰哥啊。”她暧昧地笑,“你们得去酒吧找呀。”
“哪个酒吧?”苏文谦拦住她。
“司贝斯?苏和?胡桃外?我怎么知道?反正他经常在那些地方晃就是了。”女孩拨开苏文谦的手一步三跳地下了楼。
“去吗?”两人面面相觑。
欧阳一跺脚,“去!怎么不去!”
“可能真的是个毫无关联的事情。”苏文谦提醒。
“来都来了,试试吧。”欧阳坚持。
“那……你去换身衣服吧,哪有穿警服去酒吧的。”
欧阳发现苏文谦的踪迹时是直接从办公室跑出来的,完全没有带换洗衣物,苏文谦只好带她去最近的商城,耐着性子等她挑选。女人这种生物真的是很神奇,刚刚还火急火燎的,这会儿又一副忘我的样子。
换好衣服她又去化妆品柜台让柜姐给化了个妆,七七八八弄好之后,天也就黑了。
苏文谦深吸一口气,皱着眉看向夜空。
“你不喜欢晚上?”欧阳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快。
“嗯。”苏文谦咬了咬嘴唇,“从前在山里不觉得,到了城市才发现,晚上出来的不全是人。
以前师父总说山里环境不好了,魑魅魍魉都少见了,结果这些东西全都跑到城市里来人模人样地活着,也许是你那个神经质的的同事,也许是你晚出早归的邻居,又或者是邻桌喝酒的路人,有时候装得太像了连他们自己都不太容易分辨得出来。不过相对来说,这些东西晚上出来的比较多,所以我不太喜欢晚上活动。”
但是不喜欢,不等于害怕。
欧阳开车,苏文谦查了几个本地的大酒吧,给她导航。
“我们真的就这么进去找?”欧阳有点不踏实。苏文谦调出手机里张笊峰的照片给她看,自己多少也有点无奈,“也就是碰碰运气,多看两眼吧,记清楚点。”
一脚踏入酒吧,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低音炮锤着地板,音乐扑面而来,灯光暗得吓人,炫酷的镭射闪来闪去。乐队的主唱正抱着话筒唱得撕心裂肺,鼓手疯狂点头,随后吉他手一段眼花缭乱的solo引起了小规模的欢呼。
穿梭来去的脸都很年轻,男孩穿得很潮,小姑娘几乎都画着浓妆,眼皮上亮片一闪一闪的。
苏文谦和欧阳湘灵杵在门口,看起来确实格格不入。
好在灯光够暗,没人注意他们。他俩就穿到吧台去,随便点了两杯酒,努力从晃荡的灯光中分辨每一个人的脸。
大概一小时后以后,两人毫无收获,决定换下一家。
到了凌晨四点,换了七八家了,两人被音乐轰炸得脑仁嗡嗡作响,苏文谦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但真正要找的人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吧。”苏文谦看着欧阳把眼妆都揉花了,跟她说,“都找三年了,也不急着这一天,你先回去上班,别把工作丢了,也许从你们系统上还能查出点什么呢。”
欧阳把车拐进一个停车场,面前是两家并排的酒吧。“把这两家看了再走吧。”她打起精神,“你左我右,速战速决。”
“行。”
苏文谦点点头,下车。
走多了酒吧就会觉得大同小异,苏文谦对这最后一家根本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想着还是不要太敷衍,怎么着也要转一圈。
这里人特别多,闹哄哄的,一进去,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调酒师居然大模大样地支楞着两只狐狸耳朵,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确认是个狐妖。
上头打着碟的DJ一身紧身短裙,身材好到要爆炸,偏偏头上顶着两只水牛角。
面前最近的桌台,坐着一群年轻人在划拳,四个人类两个妖怪。
他嘶地吸了口气,心想敢情这是掉进妖怪窝了?又想着别惹事,先退出去再说。
这时候灯光一闪,其中一束扫过人群对面。就这么一瞬间,偏偏就只有这一瞬间,他刚刚好转头到这个方向,人群也刚刚好裂开一个缝。
那个男人就那么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靠在沙发背上,左手捏着一只啤酒,右手搂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笑。
他的胡子长了,头发不再是高高的道髻,而是烫了染了随便系在脑后,他穿得那么好,被簇拥环抱着,像是富家的公子哥,又像是出来找乐子的大佬。
灯光亮了又灭,人群来往,缝隙合拢,一瞬间,就在眨眼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这么多。
不会错的,就算变了很多,还是那个人,不会错的。
苏文谦觉得自己好像不会呼吸了,震耳的音乐一瞬间离他而去,灯光和人群都模糊成了色块。
他神情恍惚地站着,突然又想起那个晚上,他在那条国道上走啊走啊,孤独得仿佛没有尽头。
他在山上呆了六个月,疯了一样搜寻池铁城的痕迹,先是发现了部队活动过的踪迹,又顺着踪迹找到了密林中那座塌了一半的山包。
山顶是庙宇的残垣断壁,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还有血,很多很多血,连泥土都是黑色的,风一吹就腥臭无比。
那时候部队已经撤了,那里除了风一浪一浪地扫过树梢,就再无其他声响,他站在烈日下面,汗水合着泪水一起流,两匹狼疯狂嚎叫,把牙齿磨地咯吱作响。
他几乎把那个地方犁了一遍,只找到玄剑断掉的剑尖,它深深地插进半里地之外的一刻歪脖子树上。
凌云观的镇观之宝玄冥二剑,玄剑斩妖,冥剑除鬼,从建观开始传了三百二十年,死在玄剑下的妖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想到折在了在这一代。
除此之外,
什么都没有。
后来他把剑尖送回了观里,参加完杨之亮的葬礼,又去了飞袅渡。
有人不小心撞了他的肩膀,苏文谦猛然回神,脸上冰冰凉凉的,他擦了一把,是泪?
为什么突然会去想这些事呢?
为什么就是迈不开腿呢?
想象了无数次的重逢不该是这样,他有满腔愤怒,满腹疑问,好多话要问他,但是人明明在面前了,自己却像被下了定身符一样,完全动不了。
害怕这是个梦,不小心就碎了吗?
苏文谦站了很久,往门口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身,发疯一样拨开人群,往那个位置跑去。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好像从来没有坐过谁。
酒吧的后门是条背街小巷,几个人松散地站在里头,北伐抱着酒,和尚端着果盘,池铁城背靠着墙,点起一支烟。
单棱收回指尖的火苗,轻声地问他,“师父,那个人是谁?”
池铁城摸了摸额头,闭着眼吐出那口烟,说:“你师叔。”
北伐哽着脖子问,“师父你怕他?”
“师父怎么会怕呢?”单棱给他使眼色,可惜光线太暗了完全没用。
北伐还问,“不怕他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自家开的酒吧,多硬的点子都遇到过,从来只有师父把对方治得鬼哭狼嚎的,还没有见过刚照面就先跑的情况。
“你闭嘴。”池铁城好像很烦的样子,点了振鹏的名字,“你去查查他怎么会在这?”
振鹏得令,化为巨鸟冲天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傻不傻。”池铁城偏头叹气,“我让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