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池苏）》大猫有点困

27、第 27 章

　　两头狼被分别关在两个密不透风的箱子里，箱子上密密麻麻的贴着黄纸符咒，外面是五花大绑的锁链，坠的铁锁上还刻着锁妖决。
　　“有必要这样吗？”苏文谦一进来就黑了脸。
　　看管地下室的小镜子一脸无奈，“大师兄坚持这么弄啊，我们也是没办法。”
　　他一边说话，一边手脚飞快地开锁撕符，箱子里面安安静静的，可能被压制得厉害了，白噬和绛墨还在昏睡，只有耳梢微微抖动。
　　“就让它们躺着恢复一会儿吧。”苏文谦心疼地摸着它们的脑袋，确认两头狼安然无恙，又把玄剑放它们旁边，“晚上我会召唤它们，记得把门打开，方便它们出来。”
　　“听你的，苏师兄。”小镜子嘿嘿一笑，“我也养了只快化妖的小隼，什么时候也教教我驭妖啊。”
　　“你去求师父嘛。”苏文谦笑了笑，手机突然叮咚一亮，弹出条微信消息。
　　“阿谦，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让单棱给你定票。”
　　池铁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且温柔，苏文谦微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凝了，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心里默默叹口气，回道，“下午吧，定两点的。”
　　过没一会儿，收到条短信，“机票订单XXX已出票成功，请提前2小时至机场值机……”
　　“行了我走了。”苏文谦拍拍小镜子的肩膀，“替我给几个师弟道声谢，你们的三清铃过几天就还回来。”

　　下了飞机，一出来就看到池铁城靠着栏杆上等他。
　　他过来就给了苏文谦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搞得他特别不好意思，“才两天没见不至于吧。”
　　“嘿，话是怎么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池铁城不正经地笑，“我们两天没见是不是得算隔了六秋？”他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搭着苏文谦的肩膀，两人往车库走。
　　“还顺利吧。”
　　“顺利，师父没问为什么，直接就安排师弟拿给我了。”
　　“师父偏心啊，要是我，不说清楚为什么他是不会答应的。”还是池铁城开车。
　　汽车驶出地下通道，阳光扑面而来。
　　“要不去找个地方晒太阳喝茶？”池铁城撇了眼苏文谦，发现他在走神。
　　“想什么呢？”他把天窗摁开。
　　“飞机上睡了会儿，有点迷糊。”苏文谦眨眨眼，勉强笑笑，“还是回去吧，有点累。”
　　晚上池铁城很高兴，亲自下厨做了饭，徒弟们都在，大概因为师父心情好，大家都比较放松，只有苏文谦偶尔走神。
　　“你在看什么？”池铁城碰碰他的酒杯，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窗外。
　　外面是刚刚黑下来的夜空，什么也看见。
　　“我在等天黑。”苏文谦跟他碰了一杯，“还有东西给你看。”他放下酒杯，去把窗户拉开。
　　外面呼啦啦地冲进一群黑鸟，落地化为两头狼。
　　“哇哦。”单棱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振鹏直接跳上了桌。
　　池铁城的脸立刻就黑了。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放出来了？”他重重地把酒杯顿在桌上，“师父没阻止你吗？他老糊涂了？还有你。”他指着振鹏破口大骂，“畜生才上桌！你给我滚下来！”
　　振鹏灰溜溜地爬下来，徒弟们面面相觑，房间里鸦雀无声。
　　苏文谦不仅不理他，还当场怼回去，“你发什么火？本来就是我的狼。”他摸摸狼头，白噬晃晃脑袋，把嘴里的剑吐到他手中。
　　“玄剑？”池铁城一愣。
　　“师父找人修好了，你试试看。”苏文谦把剑塞到池铁城手里，他神色复杂地摩挲了很久才把剑拔了出来，舞了几下情绪渐渐舒缓起来。
　　“这剑啊，只要注入灵力，剑刃就会带上幽微的青光，锋利加倍，寻常妖物的骨甲鳞片根本挡不住。”池铁城把剑合上，丢给苏文谦，“我虽然现在用不了，但过两天等事情结束了就好了，你先用着。”又看向周围，“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吃饭。”
　　就这么就过了？徒弟们大眼瞪小眼，单棱跟北伐咬耳朵，说师叔对付师父可真有一套你看见没？
　　北伐说我不敢看。

　　吃完饭，都散了，苏文谦带着狼去院子里散步。
　　它们好久没出来了，肉眼可见的开心。
　　池铁城过来时，两匹狼热情地去拱他，好在他气已经消了很多，没说什么，只是挨个儿揉了揉它们的脑袋。
　　茂密柔软的手感其实挺好的。
　　“师兄，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跟它们玩吗？”苏文谦靠在栏杆上看他们，“为什么后来就不喜欢它们了？”
　　“我没有不喜欢。”池铁城拍了拍白噬的背脊，那家伙拿鼻子一直在他手上拱来拱去求抚摸，后来干脆摊开了肚皮。
　　看着看着，苏文谦突然问，“材料都准备齐了，到底在什么地方布阵？”
　　池铁城撇了他一眼，“不是还有两天嘛，你急什么？”
　　“我想看看地形。”苏文谦觉得理由很充分。
　　“就在城北，开发区边缘的一个工地。”池铁城说，“明天白天让单棱带你去看看。后天一天时间布阵，晚上十二点开始。”
　　苏文谦默了一下位置，城北开发区虽然大部分是工地，但挨着一个挺大的公租房社区。
　　“有建筑挡着挺麻烦的。”他建议，“再往北边走点是农田，再过去是荒山，那边平坦好操作。”
　　“你不懂。”池铁城说，“挪得越远，肥遗在地底下呆的时间就越长，时间一长，它就能消化更多的灵力让自己妖化，而妖化得越完全就越难杀。我选的地方正好在脉穴正上方，直线距离最短，最保险。”
　　“我还是觉得再远点比较好。”苏文谦坚持。
　　池铁城拍了拍狼屁股，让它们去撒欢。自己走过来也靠在栏杆上，掏出烟，在烟盒上磕了两下，“这个事情不讨论，定了就是定了。”
　　再问就要起疑了，苏文谦不再说话，只看着远方。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远处倒是有高楼，灯火阑珊的模样。
　　湖边点缀有景观小灯，隔壁的住户在沿着湖散步，几个小朋友嘻嘻哈哈围着婴儿车打转。
　　这样岁月静好的松江市，他真的不忍心被破坏。
　　“师兄。”苏文谦托着腮，转过头看池铁城。
　　池铁城也转过头看他，两人离得很近，即便光线昏黄，也能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他却看不透他的心。
　　“怎么了？”池铁城看他，眼里是不带一点防备的温柔。
　　“真的需要巨量的灵力才能洗刷掉妖力吗？”他歪着头问。
　　“你想说什么？”
　　“那些动物吃掉玉髓之后都是妖化，会不会，如果，我是说万一”苏文谦舔着嘴唇，艰难地选择用词，“万一你完全妖化了怎么办？”
　　“那就杀了我。”池铁城毫不犹豫，“玄剑在你手里，动手的时候快点。”他指了指后颈，“照这里来，没痛苦。”
　　“什么？”苏文谦瞠目结舌，这不是他预想过的任何答案。
　　“阿谦啊。”池铁城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把苏文谦揽在怀里，“我虽然看起来已经不像个正经道士了，但我还是有我的底线。妖怪？”他摇了摇头，“我绝对不会让自己以这种身份继续活下去。”
　　“不过，这个法子我研究了很久，也做过试验，成功率至少有八成。”他轻轻揉苏文谦的头发，“别担心，我这个人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其实我们也可以试一试，让观里的师兄弟联合起来给你提供灵力，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去外观求援，或者求助岳山研究研究。”苏文谦又道。
　　“何必舍近求远呢。”池铁城胸有成竹，“有你在，后天肯定能成功。”
　　远远的，有人放了几个烟火，金红的花朵在天空炸开，又慢慢坠落分裂，消失不见。
　　湖边的小孩欢呼着跳跃着，池铁城也笑着抬头，烟火照亮了他的面庞。
　　他的笑容坦荡又充满着希望，有一瞬间，苏文谦觉得自己看见了从前那个赤诚明亮的少年。他差点脱口而出，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吧，不管你要治病也好，要变妖也好，我都舍命陪你。
　　然而下一瞬，烟火暗淡下去，阴影重又爬上池铁城面庞。
　　话没有说出口。
　　他苏文谦也不再从前那个单纯到犯蠢的小孩了，他的内心无比清明，话一出口，只能换到他不想要的分裂，而且并不能阻止不久之后的灾难。
　　这样平静又温暖的日子，哪怕只能再享受两天，也是好的吧。

　　第二天，单棱带他去看了现场，工地外面有一圈完整的围挡，大门的门楣上贴着“松江市政府新建办公楼项目”的名字，大门锁着，里面静悄悄的。
　　单棱掏出钥匙开了小门让苏文谦进去，他们先路过两栋两层的临时用房，又路过一栋修了三层的小楼房，楼顶的钢筋朝天支棱着，塔吊高高地立着，应该还没完工。再过去是个挺大的土坑，大概有五米深，土坑边上做着护壁，有几个爬梯可以通到下面。
　　前几天大概下了雨，坑底积着一层水，现在静静地反射着蓝天白云，有种颓废又后现代的美感。
　　“工人呢？”苏文谦踩着碎石路，四处查看着，“市政府的工地，也不是说停就停啊。”
　　“简单。”单棱嚼着口香糖，笑嘻嘻地回答，“放了两个鬼吓他们，又装高人来说他们冲撞了土地爷，必须需要停工几天全员回避方便大师做法，做施工的最信这个。”
　　“哎。”苏文谦看了一阵，提了口气，攀着脚手架跃到三层小楼的顶端，四处去看，完了觉得还不够，又顺着塔吊爬到了最高处。
　　周围都是工地，有的热火朝天，有的还是野地的状态，往北边走，是一大片农田，再过去是绵延的青山，而东边，远远地能看见廉租房的群楼。
　　真的，离得挺近的。
　　他思考了一会儿，灵活地爬了下去。
　　“师叔身手真好。”单棱鼓掌。

　　看完了，单棱给他开车门，“我们还是回别墅吧？”她问，然而苏文谦摇头。
　　“送我回公寓。”他说，“今天周末，我想去看看小雪。”
　　“也行。”单棱乖巧地点头，给他送到了从前那个小区，特别尽职地问他，“什么时候走啊师叔，我在下面等你。”
　　苏文谦又摇头，“你先走吧，我时间不一定，完了我知道打车回去。”
　　“这……”单棱愣了一下，不敢反驳。
　　从楼上目睹那辆黑色的牧马人离开之后，苏文谦掏出手机给欧阳发了一个空白信息，这是昨天他们商量好的暗号。没过两秒，欧阳回过来一个定位。
　　电梯通道的另一边有窗子，苏文谦扣着窗沿翻身上去。四处看看没人，以飞快的速度顺着空调排水管滑下去。落地的时候抽出一张符，双手结印轻喝一声，一圈灵纹在空气里推开，一只尸鬼乌鸦应声而落。

　　正在抱材料上车的和尚受激，愣了一愣，“师父。”他说，“师叔那边的眼线掉了。”
　　“先别管，把东西弄好。”池铁城皱着眉，给苏文谦打电话。
　　“你在哪呢？”
　　“在买菜，晚上给小雪做点饭。”
　　“啧……”池铁城叉着腰，“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不会耽误晚上开会。”苏文谦闷闷道，“今天周末正好小雪在家，还有。”苏文谦又说，“别拿尸鬼跟我，我讨厌那味。”
　　“行行行，早点回来。”提到尸鬼池铁城居然有点心虚，打着哈哈就挂了电话。然而他又始终狐疑着，摸了很久的胡子，转身拿了车钥匙。

　　苏文谦把手机扣在桌上，拿起面前的拿铁喝了一口，苦，他不喜欢。
　　“昨天说可能会换个人跟我联系，没想到还是你。”他放下杯子，看向对面的欧阳湘灵。
　　“委里觉得还是我当联络人比较好，毕竟我们比较熟。”她很认真地拿出个笔记本，又摸出一支笔，“你找到师兄了吗？”
　　“找到了，他同意我加入。”
　　“好。”欧阳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甚至没有多问他是怎样找到他，又如何在短时间内获得信任的。
　　苏文谦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时间紧迫，他急于拯救松江的安宁，不愿意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你们定的目标地确定了吗？”他问欧阳。
　　“得看你这边的位置信息。”欧阳直直地看他，“这个地方需要离松江足够远，又要离你们的初始位置足够近，这样地龙在底下穿行的时候，造成的破坏才是最低。”
　　“具体地方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城北开发区。”苏文谦保留了一些关键信息，“那边再往北过去有农田，然后是大片的山林，我觉得地方定在那个方向比较好。”
　　欧阳刷刷刷地记着，“知道了，地方定了会再找机会通知你，时间呢？”
　　“明天午夜，子时开始召唤地龙上浮。”苏文谦道。
　　“这个给你。”欧阳推给他一块包装完好的巧克力。
　　“这个？”
　　“不是巧克力啊，是掺了药的土，肥遗食土。明晚召唤结束之后你找机会把这个东西喂给肥遗幼子，它吃完会进入假死状态，这个时候地龙跟它的连接就会断掉，转而被我们那边准备的假的肥遗幼子所吸引改变方向。”
　　苏文谦本来准备趁着池铁城不注意抢了肥遗幼子的笼子骑狼跑掉，这样想来，他们准备的办法更好一些。
　　他收下巧克力，提起脚边的菜就走了。

　　所以池铁城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小厨房切菜，备菜放了好几个盘子，看起来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池叔叔！”小雪在沙发上踢着腿看动画片，看到他来了往旁边挪了挪，看来是默认此人跟自己一样，是个只会坐等吃饭的主。
　　“大战在即，我心不静。”他们又围坐在小桌旁，加上秦紫舒，似乎凑成了奇奇怪怪的的一家人。苏文谦给池铁城夹了菜，解释着。
　　“给人做饭就能静下来？”池铁城戳着米饭不以为然，“我那边的厨房比你整个房子还大，你怎么不做？”
　　“这边用习惯了。”苏文谦埋头吃饭。
　　吃完紫舒主动包揽了收拾的活计，苏文谦把钥匙给她，说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来不了了，请她偶尔来照看一下房子，又抱着小雪转了好几圈，答应了她冬天带她去滑雪，这才成功脱身。
　　接下来他们去了酒吧地下室，在那里开了一个短会，苏文谦认认真真讲解了九转锁仙阵的使用方法和每个人的职责，虽然是用不上的，但戏得做足。

　　第二天忙了一整个白天，他拿着罗盘在工地找方位，用水银和朱砂画了好大一个阵，有些地方贴的是符纸，有些地方插令牌，有些地方埋法印，有些地方挖坑放水银，总之围着大坑摆弄了很久，又找了六个阵眼，根据这几个人的能力和八字分配好站位，自己当然是最中间正面硬抗的那个守阵人。
　　然后北伐开了辆封闭式小货车进来，他们从车厢里把装备一样一样搬下来，除了六张长弓和一包细锁链，还有许多枪械，最后还有一挺重机关枪。
　　这可不得了。
　　苏文谦乍舌。
　　“长弓，从老手艺人那里买的，最后六把给他包圆了。”池铁城略带得意道，“还有铜锁链，上面蚀刻了锁妖决，那个厂嫌麻烦还不想做，吓了他一下才接单，真是的。”他丢给苏文谦一把手枪，“这个给你，跟上次一样，子弹也是特制的，弹头有硫磺和朱砂，诛妖专用，上次教过你怎么用，没忘吧。”
　　苏文谦也不推辞，接过来掂了掂，给揣到后腰。
　　“那个小肥遗呢？”他伸手。
　　池铁城朝北伐点点头，北伐小心翼翼地从副驾座下面拧出来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
　　池铁城接过来要递给苏文谦，又突然收了回去，“肥遗属土，只能用木笼装，待会儿小心别把笼子弄坏了，它要跑了就完了。”
　　“知道了。”苏文谦认真地点头，把东西接过来。
　　天黑之前，所有准备都已经做好，他们找了间临时房屋休息，单棱把水和食物拿出来分给大家。
　　大家的话很少，看得出所有人都很紧张，只有池铁城镇定自若，他把注意事项又讲了一遍，问苏文谦。“你紧张吗？”
　　“有一点。”苏文谦点头，然而他紧张的不是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是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大战。
　　今天下午欧阳又发了个定位给他，是北边直线距离十五公里的一座荒山，她说已经疏散了山民，做好了安抚地龙的准备，如果没有战斗，那么造成的震动能控制在十公里的小范围内，不会波及到松江市区。
　　苏文谦摸着口袋里的巧克力，略微苦涩地想，待会儿师兄暴怒的时候，自己要用哪种姿势跪才会死得好看点。

　　时间流逝得飞快，十一点半，他们出去找好了站位。
　　苏文谦背着剑，提着笼子站在土坑的正中间，冰凉的水没过他的脚踝，潮气顺着小腿往上攀爬。
　　时间到，他撕开了笼子上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