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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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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楼前是个漂亮的小广场,人来人往,苏文谦站了一会儿,正要转身,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苏文谦!”
二楼的窗户里面露出欧阳的半个身子,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挥来挥去。大声喊着,“苏文谦你上来啊!209办公室!”
一时间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苏文谦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这里是综合性的办公大楼,民宗委只占了一层,欧阳湘灵把他引到一个小会议室,给他倒了杯茶。
“你怎么在这里?”苏文谦左右看看,他记得欧阳湘灵一直是片警。
会议室装饰得很老套,看得出还没启用多久,还有淡淡的木漆味道。
欧阳湘灵一边把两扇窗户打开散味,一边说,“我申请调过来了。”
“真是何必呢?”苏文谦摇了头,“三年多了,可以试着谈个新的恋爱,死人已经死了,活人还要继续走啊。”
“我也不知道。”欧阳湘灵拉开他旁边的凳子坐下,说“我总觉得,他不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他们两个本来也不是很熟,见面也无话可说,提到这些事情气氛就低迷了下来,闷了闷,欧阳把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牛皮纸袋推给了苏文谦。
“这是……?”
袋子封面上贴着一张纸条,打印着一排字,“2017年苍结山莽灾事件报告”
“之亮曾经说过,民宗委对于每次事件都有详细的记载,只不过全部保密。对于苍结山上发什么了什么,我一直怀疑他们有很多细节没告诉我。”欧阳说,“只有调来了这里,我才有权限借阅内部的文档。民宗委不好进,我努力了三年,托了很多人,才终于成功。”
“我可以看吗?”苏文谦问。
“当然,保密文档不能外拿,所以我才让你过来。 ”
“不违反纪律?”
“违反。”欧阳认真地点头,但她又说,“所以你不要传出去。”
苏文谦想说我不想看,但又忍不住,他慢慢把封口上缠绕的线绳一圈圈解开,仿佛解开一个打了三年的结。
一份报告,一碟照片,一些摁了手印的手写笔录,几份法医尸检报告和毒理分析报告,一张光盘,还有装在塑料袋里的一段蛇蜕。
很多东西,铺开来满满一桌。
“你慢慢看,看完了我们再说后面的话,我先去工作了。”欧阳给他的茶杯掺满水,出去了,顺手把门给带上。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了苏文谦,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吸了口气,先拿起了照片,前几张似乎拍的是山景,有的是参天的树林,有的是河沟,还有山路,后面几张是破旧吊脚楼,有一座倒塌了大半,还有一张是弯折的木料口的特写,断口是浅色的。然后是几张部队的照片,车牌号和番号都做了模糊处理。
他迅速翻过这几张,突然愣了:池铁城的脸赫然出现。那是他曾经熟悉的师兄,穿着短打的道服,打着绑腿,头顶的道髻上插了一柄短短的铁簪。
他还记得师兄曾经用的木簪,后来有次猎妖战况过于激烈,把簪子打断了,他披头散发的回来很是生气。杨之亮不知道从哪里寻到把铁做的送给他,还顺手给了自己一把,不过自己嫌铁的太重,一次都没用过。
苏文谦看着照片上的人,他正在从军用吉普上下来,背后是玄剑剑柄,青色的鲨鱼皮清晰可见。而杨之亮站在车旁,扶着车门,咧嘴似乎在说什么。
看地方,正是上山的最后一段路,接下来就是换步行了吧。
苏文谦想,池铁城应该就是在这时候给他发的那条语音。
他翻出下一张。
照片上是几个和尚?穿着袈裟拿着木鱼和金刚锏。
苏文谦心生疑惑,再翻下一张,又是几个陌生的道长,穿得很浓重,也背着剑。他虽然不认识这几个人,但是道袍看着眼熟,大约是隔壁市降龙观的人。
所以当年并不是只请了凌云观协助。想来也是正常,部队都出动的大事件,怎么可能只找一个人过去?
照片再往后就是几条死去的白色巨蟒,有军人站在旁边举着标尺,可以看出每一条至少五至十米长。接下来是换着角度照的蟒蛇,各种眼睛和牙齿的特写,还有一条被破开肚子,露出半截人类脊椎。
其中有一张旁边远远地站着几个人,苏文谦认出来里面有池铁城和杨之亮,师兄把手搭在杨之亮身上,所有人都面上都是笑意。
照片到这里已经翻了大半,他继续往下看,又是一张风景,一些断壁残垣。
再后是一个洞穴,照片曝光不足,看不清楚细节,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半只长形的残躯,旁边也放了标尺,显然这只比之前的都大了很多,比水桶还粗。
照片到此看完了。
他又翻看比较薄的法医报告和毒理报告,前面几份是小孩和猎人的,照片惨烈,他一眼扫过没有过多停留,文字上面大意就是死于野兽啃噬或者蟒蛇缠压。
最后一份是杨之亮的,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那是杨之亮,照片上那个人面目浮肿,与生前有很大的差距,报告写着死于心肌梗塞,无外伤。但是里面夹了一张手写的纸,上面写了“灵齿痕迹”四个字,又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毒理报告也是杨之亮的,写的没有发现任何已知毒物。
手写的笔录乱七八糟的,他暂时放在一边,拿起报告读了起来。
“苍结山行动报告。
2017年6月18日接到XX军区协助通知,苍结山出现不明巨蟒,初步判断可能与民宗委管理事务相关,隧电告凌云观、降龙观及寒暮寺派遣相关人员协助,又电告玄青观和风雷观预备,又作应急预案,若事态依旧不受控制则交予七处接手。”
其后是一长段工作方案。再往下,是行动简报。
“2017年6月20日,两观一寺共九人抵达现场。
2017年6月27日,成功剿灭巨蟒八条,皆有妖化倾向,本役受伤9人,无人员死亡。后面是一长串的受伤名单和弹药耗损情况,里面没有池铁城和杨之亮的名字。
2017年6月28日,善后工作完毕,当晚凌云观池铁城与关山口市民宗委联络员杨之亮私自离队。
2017年6月29日晚,杨之亮被发现死亡,池铁城失踪,现场遗留半条巨蟒尸体,头长一角,是为蛟。
2017年7月17日,搜山完毕,未发现池铁城,现场遗留血迹经化验来自池铁城,经法医依据出血量初步判定其死亡。
2017年7月18日,部队撤离。
2017年7月19日,民宗委全体撤离。
任务结束,定性为二级事故。”
再后面,是附着的联系函、协助通告,各种各样的文件,甚至还有□□。
苏文谦掩卷,沉默了很久。
这跟他说的,果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想想也是,这么严谨的行动,怎么可能部队在外面封锁留他一个人进去绞杀。
而且一开始,他们是剿灭是成功的,已经开始做善后事宜。
但他和杨之亮为何要私自离队?报告里也什么都没写。
他又在笔录里面翻翻找找,大部分是无意义的,但有一份吸引到了他。口述人是张天兴道长,他前面详细叙述了如何发现蛇巢如何剿灭妖蛇的事情,后面则提到了,“我似乎听见池道长和杨道长在讨论什么废庙的事情,当时我离他们不远。老夫早年练过顺风耳,虽然未成,但耳力也比普通人高一点,但当时山上风大,部队的人嗓门也很大,大家都在收拾,现场嘈杂,所以我也没有太留意,只听到杨之亮说了一句,‘我想去你发现他的地方看看’。”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湮没在大量的笔录里面,大概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但是苏文谦突然想起池铁城对师父说的,“他若是知道我为何要杀杨之亮,必定觉得这条命自己也有份。”
池铁城这句话不像是胡说的,但,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份?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文谦托着下巴去回想自己跟杨之亮的交集。要说关系,他们关系不差,但大部分是因为他和师兄关系好,所以苏文谦对他印象也不错。时候师兄不在山上,他来问《周易参同契》或者《太平经》的时候,自己也能解答一二。除此之外,就真的没有其他特别的事件了。
最后还剩那张光盘,他四处看了看,会议室空空荡荡,确实没有什么设备可用。
欧阳还没有回来,他就趴在桌上,把这些资料翻过去翻过来。又翻到师兄那张照片,看得呆了。从前的日子恍惚如梦,那些单纯的热烈的快乐的日子,为什么会随着苍结山一去不复返。
他趴着趴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