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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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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谦又梦到了飞袅渡,三年前的飞袅渡,岳山双手扶住自己说,“起来起来,我受不起你跪,所有法子都用了,大概真的死了。欸欸欸你这是折我寿啊!罢了罢了,还有最后一个法阵,没用过,代价也太大,你可愿意一试?”
“愿意。”他轻轻说了出来,隔壁座位的小姑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空姐手中的饮料。
“先生您想喝什么呀?”空姐对着他甜笑。
他模模糊糊忆起第一次开阵的场面,命烛疯狂燃烧,灵火飘摇,把地图上的松江市烧出来小洞,惊呼成功的岳山和抱着地图哭得撕心裂肺的自己,突然觉得很不真实。
飞机在银川降落,他去租车行领了钥匙,开出辆银灰色小别克一路往东。他没来过内蒙,以为就是跟电视里一样青草绵延,牛羊满地,结果一路看来,都是荒芜的戈壁,偶尔有低矮的草丛挂着薄雪,初看新奇,看多了就乏味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到了木勒耳旗。虽说是内蒙的小镇,却并没有什么民族特色,放眼望去只有灰扑扑的两三层楼房和狭窄的街道,可能因为没有搞旅游开发,经济不太好,正该是热闹的时候一多半的店铺却黑着灯。路上人也不多,偶尔经过的一两个也是埋着头,死气沉沉地走路。
镇上只有一家酒店,算是本镇最高的建筑了,底层餐厅,上面住宿,前台大妈面色非常不友善,极其让人怀疑是不是家黑店,苏文谦想着方便两头狼出入想住顶楼,但是大妈磕着瓜子拍给他306的房卡,说四楼被人包了,三楼你爱住不住。
内蒙旗与旗之间一般相隔数百里,当真是方圆百里只此一家的垄断行业,苏文谦累得不行了,不想再多说话,拿了房卡进去蒙头就睡,两匹狼没有得到召唤,在荒原上转来转去,仰起脖子嗥叫了两声。
“师父,我好像听见狼叫了。”北伐开着车,分心往两边看,什么也没看。
“这地方有狼有什么稀奇的?”池铁城睁开眼睛,问他还有多久到。
说着话,前面就有亮光了,北伐把车开进酒店后院,跟另外一辆黑色的牧马人并排停好,角落里还有一辆银灰色别克,也是银川的拍照。
单棱已经得到了消息,在其中一间客房等候。
“带路的呢?”池铁城风尘仆仆地进门。
“在隔壁。”单棱接过他的外套,说,“和尚给他下了蛊,一路过来乖得很,屁都不敢放一个。”
“跟他二舅姥爷联系上了吗?”
“没有,他说老人不住旗里,在外边放牧,得明天天亮了去牧场碰运气。”单棱又给他倒了杯热茶。
“戈壁滩上放个屁的牧。”池铁城说,“这小子没说实话。”
“知道,但是蛊虫在他身上,不怕耍花样。”
“冷樵那边呢?”
“没什么问题,今晚只有两个闹事的,被他扔出去了。”
池铁城一番安排,休息下来。
单棱看他只字不提师叔,好奇心爬了上来,出来拉着北伐问师父找到师叔没有,师父为什么找师叔,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北伐开了一整天的车,整个人已经晕头转向,接不住这么多问题,只答:“没找到,那个岳什么山说师叔大概回观里了,师父很不开心,。”
“还有呢?”单棱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没有了啊。”北伐想了想,“我站在外面,也没听到多少,就知道他跟人去屋子里转了一圈,出来看了很久的天,说怎么这么傻,然后又骂那道人瞎搞,骂飞袅渡风水不好,最后说风沙迷眼不想多呆,就,走了。”
单棱听了个没劲儿,自己化了猫去钻池铁城被窝,被踢了出来又去找北伐。虽然日历上已经开春,但温度还是停留在隆冬,酒店的暖气若有若无,薮猫怕冷,渐渐团成一团,整个猫都埋进了北伐怀里。
苏文谦对这一晚的事情一无所知,早上起来还去餐厅认认真真吃了个早餐。昨天跟岳山道人聊过一阵,拿了个指魂灵符,想着到了当地跟着指引把魂魄收回来基本就行了,但是如今符纸虽然亮了,却只直直地站立在空气里,他努力一天,还是不给方位。
晚上他在房间里吃着泡面,心想,那就顺着曹师兄的行程走一遭吧。
他闭着眼想,如果我是曹师兄,我来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对,68号。
第二天苏文谦起了个大早,然而打听了一上午,发现68号很明显是假地址,这里的门牌号都是某某街某某号,而且没有超过60的。
他挺后悔把曹必达留在岳山那里温养,在自己手上的话,好歹还能问问看哪里眼熟。
下午又想了想,决定去快递点碰运气,好在小地方所有快递都是一家人承包,挺小的一间铺面,看起来生意也不好,包裹只堆了半面墙,负责的两口子有点警惕,说最近来找68号的有点多啊,是不是骗了你们什么。
苏文谦说没有没有,就是来找个朋友。那边收了两百,才又说,其实就是陈拐子寄的,小地方互相都认识,又说半年都没看到那家伙了,可能早去外地了。
苏文谦不甘心,问了地址说还是要去看看。
这个人居然住在镇子外面的加油站,这加油站孤零零地呆在戈壁滩中间,离镇子少说有五十公里,只有两把油枪。
苏文谦开进去的时候有个下巴尖尖的小姑娘出来摆手说今天没油了,加不了,往前八十公里还有个站。
苏文谦说我找陈拐子。
小姑娘把棉大衣裹得紧紧地,说陈哥早不干了,不住这里了。苏文谦又道,“我知道,我是他朋友,是他让我来的,说床底下有个小箱子忘记拿了,挺重要的,让我顺路取一下。”
小姑娘眨了眨眼,说床底下没东西啊,要不你自己去找一找。
她把苏文谦引到加油站后面的土坯房面前,掏出钥匙把链子锁取下来,退后一步说,“喏,就是这里,他辞职之后东西都堆这里了,你自己找吧。”
苏文谦没多想就去推门,里面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小姑娘不动声色地挪到他背后,手搭在他肩上,猛然一推。
他脚下一空,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坏了!
快速地下坠中,侧壁不停地撞击着身体,苏文谦保持不了平衡,只能张开手指去抓任何能抓到的东西。
于此同时,趴在荒原的两匹狼突然暴跳起来,化为鸟群直冲云霄。
然后一声闷响,苏文谦着底了,好在他的反应减缓了下坠的速度,落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受伤。身体底下是坚硬的土,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他没有立刻动作,听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指尖点起一点灵火,四处去照。
自己身处一处土洞,高度勉强能站立,头顶有一个洞口,显然自己就是从那里落下来的,然而洞壁光滑,他试了试,觉得没有爬上去的把握,而且担心上面还有人守着,贸然上去会有危险。
土洞前后还各有三条通道,两条大点能过人,还有一条只有洗脸盆大小,苏文谦摸了摸洞壁,发现能过人的两个都有人工开挖的痕迹。
指魂符飘在空气里稳稳地指向其中一个,大概是翻滚的时候掉出来的,苏文谦突然明白过来,它并没有失效,只是曹师兄丢失的那一魄就在地底,它就尽职尽责地指向底下。
那个洞里暗暗地有风流转,有风就有出口,他想了想,决定先去看看。
顺着洞斜着往下走,走着走着就变大了,人工痕迹也没有了,远处有潺潺的流水声。他想起某本书上看到的,地下暗河地下溶洞,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大概走了一刻钟,土洞到了底,外面似乎是个很大的空间,流水声空洞洞地回响着,他把灵火推出去一点,但灵火光弱,穿不透浓重的黑暗,不知道远方都有些什么。
灵符还指着前方,苏文谦踌躇了一下,看底下不高,就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跳了下去,回头发现这一面的土壁上大大小小都是洞,大的能容人,小的只有拳头大。
到了这里,灵符换了个方向,指向流水的方向。
苏文谦不敢乱钻洞,舔了舔手指,感受到风是从流水声那边过来的,就贴着石壁一步一小心地往那边走去。
然后流水声突然哗啦一下响了。
几乎同时,他突然被人捂住嘴拉进旁边的支洞压在墙上。本能运了力想要挣扎,却听到那人在自己耳边低声道“嘘。”
池铁城?见鬼了?他怎么在这?
不容细想,外头哗啦啦一阵响,似乎有什么体型庞大东西从流水上涉水而来,又似乎是在敲打着洞壁,一阵咚咚咚地乱响后,八只巨大的节肢动物的长腿逐一从他们面前经过。
好大的,蜘蛛?
两人绷紧了身子一动不动,等到声响渐渐远去,苏文谦忍不住用气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你不是回观了吗?”池铁城贴着他低低地问,灼热烫人的鼻息让苏文谦窒了一窒。
“谁说我回去了。”他一边说,一边暗暗地挪了挪。
“别乱动。”池铁城摁住了他,“那蜘蛛还会回来。”
然后两人就都默了,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呼吸微微起伏。刚刚情急之下没有什么选择,现在觉得这姿势似乎有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味道。
池铁城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我见了岳山,也见了不离阵。”他低低地在他耳边叹气,“怎么这么傻,人家说我死了你跟着哭就行了怎么不信?这么一年一年地折腾自己值得吗?”
他又心疼又生气,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带了说教的语气。
一瞬间,好像从前的师兄又回来了,苏文谦发现其实他还是没变,一丁点都没有变。但是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回答,是以闷了半响,只憋出来二字:“值得”。
灵符微闪,洞里光线暗淡,朦朦胧胧地只见他半垂的眼睫轻轻颤抖,双唇抿成倔强的一条线。
池铁城看得心神恍惚,一点点一点点地贴上了去。
怀里的人似乎在推他,又似乎放弃了,空气里只剩下深深地呼吸,和意义不明的呢喃。
这一吻又长又深,苏文谦渐渐不知身在何处,中了毒般腿软乏力,整个人都开始下滑,池铁城手臂一捞,稳稳地勾住他的腰。
然而蜘蛛此刻突然回来了,洞外轰隆轰隆一阵乱震,两人从意乱神迷中惊醒,收敛了呼吸,不敢再有其他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