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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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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大郎下意识地扫视周围,他这才发现,现在周围竟然没什么人。
虽然马上要入冬了,但是坞堡里的人也是不得闲的,女子织布刺绣,老人孩子要编织藤席,男子要在坞堡外的荒地中撒些豆子,那些荒地虽然没有多少肥养着,但也是除了草的,种点豆子好歹能多些收获。
要不是他们实在没有余力,应当是再将坞堡往外扩几道门的。
像是他们凫水棚能歇一日的都是少数。
青天白日的,正是最忙的时候,街道上来往的人也就显得少了。
就算有人,沈非凌和邬大郎都是熟脸,还是来打水,实在引不起什么注意。
沈非凌观察过只有清晨和傍晚井边的人才多起来,其实沈非凌很困惑,为什么没人守着水源,要是有人投毒怎么办?
不过想到现在毒药的稀罕程度,和坞堡各门的巡逻力度,没有专门设人管辖倒也正常。只能说沈非凌在踩点的时候,还发现了防卫上的一个漏洞。
“你倒是说,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邬大郎见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眉头皱了起来。
他很珍惜现在的日子,不想有人破坏凫水棚的安稳!
沈非凌静静地观察着,邬大郎是他很看好的人,他观察了很久,这个窝棚里邬大郎算是最聪明的,沉默安静但又有自己的想法,有两个弟弟,这两个弟弟还对他言听计从,在凫水棚里说话有分量,却不像是武有才和卫巢那么咋呼。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安稳了,但如果用的好,这一点并不是缺点。
非常适合当辅助的人才。
邬大郎见他不说话,只是站着微笑,他恨不得对着沈福微笑的脸来上一拳!
他许久没这般暴躁过了。
“放心,我不是什么探子,也不是想要办坏事。”沈非凌在邬大郎爆发前开口说道。
“你倒是装得像!连我都以为你是个被浑格人下坡了胆子的,有什么话便直说,但你若是想要破坏坞堡,我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我要是要干什么,能在白日同你说这些,我是真的有个大买卖,想要邬大哥帮上一把。”沈非凌掂了掂身上的担子笑着说道,木头担子两头各有一个大木桶,坞堡里的井非常小,得亏这边水源丰富不然根本供不上坞堡中人吃用。
邬大郎也知道,如果沈福心里有鬼,应当不会在街边直接说。
只是他并不乐意。
“你七弟还未娶亲,而且你们邬家只剩你们几人了,还能一直下水吗?”沈非凌穿越以来这段时间,比较大的感触就是古人并不笨,渔民活的时日短,他们不知道吗?自然知道,没见现在凫水棚里大多数都是青壮吗?
只不过是没有办法。
自己跟高五郎应该是年纪最大的了。
邬大郎的年纪算是第三大。
听沈福这么说,邬大郎没有反驳,他们三兄弟还算勤恳,但他们来的晚,只分到了一亩田地,那点地他们娘亲和家中娘子几人便能收拾妥当,所以他们三才加入了凫水棚,好歹管吃管喝,能省下粮食。
可即使如此他们过的也是苦巴巴的。
沈福的话,他没法反驳,看到沈福捡到金子,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其实他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偷沈福的金子,只不过他没有这么做,凫水棚里的人都会心动。
可沈福一来有周勇山这个姐夫,二来在坞堡中犯点小错倒是没什么,真要是偷盗金子,那是要被逐出坞堡的。
“这些你不说,我自己也知道。”邬大郎还算平静地说。
“我这人也不是装老实,刚开始我是被打怕了。”沈非凌两人到了井边,他自己先将木桶系在辘轳木钩子上,慢慢将木桶放了下去。
“只不过,这些日子我越想越觉得憋屈,我生下来又不是给他们打的,被赶着离开家乡,连地都没了。”
沈非凌语气淡淡。
但这话恰好戳中了邬大郎的内心。
沈福是如此,邬大郎他们难道不是如此吗?这坞堡中的人难道不是如此吗?
邬大郎深深叹了口气问道:“你想要干什么?若是好事你怎么会拉上我?”
沈非凌还算轻松地将盛满水的木桶摇上来。
“我想去流民营找些人,绕着咱们走的行商有不少,我想着要是咱们能弄些乐意从咱们这边经过的行商就好了。”沈非凌说道。
“你这是想要让他们当私兵护卫?”被沈非凌看中,邬大郎并不笨,他很快就明白了沈非凌的意思。
“他们这些人,既不识字又不高壮,你招惹他们作甚?”邬大郎一把拉住沈非凌。
沈非凌摇动木把的手停了下来。
邬大郎力气大的像是要将手嵌进沈非凌的胳膊里。
“我为什么招惹他们你不明白吗?”沈非凌使了个巧劲甩开了邬大郎的手。
就因为他们没指望,既不识字又不高壮,能在流民营里待下去起码不能杀人,他们能逃到这里要么有自己保命的本事,要么特别聪明,要么就是心足够狠。
这样的人才能活下来。
邬大郎摇着头:“不成,不成,你这根本不成,人家行商既然绕过咱们就是怕咱们郑蛮的名头,那些流民也不可信,你到底想怎么做?”
他有点心慌,这两年坞堡中的大事都是彭家和吕家决定,邬大郎也有些习惯了。
听沈非凌现在的意思,他好像是要瞒着彭家和吕家人,邬大郎怎么可能不心慌?
他甚至又一次忍不住开始四处看,就怕有人把他们的话听了去。
“没事,我看过,辰时之后井边没人来。”大多数人打水不是在清晨刚醒来时,就是在天快黑时。
“你……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你就不怕被丢出坞堡,你不想着自己,还要想着你二姐和姐夫。”邬大郎咽了咽口水。
“放心,我又不是现在就干这件大事。再说了,我并不是要自己上。”他现在需要邬大郎三兄弟当一下他的保镖,他只想先跟流民营的人接触而已,流民营的人也确实危险,不然他根本不会将自己的打算透漏给邬大郎。
至于其他要一步步的走。
“旁的你不必管,你只说去不去吧?”沈非凌抬眸看了眼邬大郎,从腰间的破布袋里掏出了二十几个铜板。
“这个先给你,弄点吃的给你娘吧。”沈非凌将铜钱递到邬大郎勉强。
邬大郎做贼心虚般地四处扫视了周围,他咬了咬牙。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必现在就回答我,明日,明日午时前给我答复。”沈非凌将铜板塞到邬大郎手中。
沈非凌并不怕邬大郎告密,大不了就说自己为了义气,给了邬大郎铜钱,让他给他娘买些吃的,邬大郎却想要随意攀扯。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找高五郎,说你的打算换些好处?我现在大喊,巡逻的兵士就会把你抓起来。”邬大郎握着那二十几个铜板,想要还回去却又不舍得。
“去,你只管去,我既不是探子又不是想要干什么,再说了你空口说,怎知旁人不会以为你是见钱眼开,不说我现在跟流民营没有联系,便是有了些好友,也无妨,这坞堡中的人哪个不是流民?不少人跟流民营中的人还是同乡。我干了什么坞堡不允许的事吗?”
沈非凌又不是被吓大的。
邬大郎深深地看了沈非凌一眼,他知道沈福说的是实话,他就是同高五郎说了又怎么样?
此时他只觉手中的铜板有些灼热。
“我想想,让我想想。”
邬大郎咽了咽口水有些惶恐地说道。
沈非凌点头,他继续闷头提水,就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几乎可以肯定邬大郎心动了,只不过这些年在坞堡还算平静的生活,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你怎就不能安稳地在坞堡待着,你这般好运,娶个妻子为你们沈家传宗接代,难道不好吗?”
“你当年在家乡种地时,难道不够安稳?”
邬大郎一噎,不知该说什么了,那些仇恨和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邬大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铜钱收了起来。
沈非凌整理好自己的两个木桶又去替邬大郎打水,估计这人一时间没心情打水了。
让我安稳的待着,而这份安定,还是要卑微期盼着,这个时代的几个皇帝大发善心?
那还不如死了。
他是想活,但绝对不是这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