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公主》闪闪发凉

6、李代桃僵

　　朝臣们是彻底傻眼了，苗贤妃什么时候又多出这么一个养女来？这不是李代桃僵，用赝品换了正品吗？相公们义愤填膺，他们要替章懿娘娘说一句：本宫不同意！
　　大臣们脑袋转的飞快，李璋五体投地向皇帝拜谢：“臣李璋代弟李玮谢陛下天恩！”
　　相公们：……
　　牛逼！憋了这些天在这里等着我们呢是吧？
　　皇帝见好就收，没再格外刺激这些心里只有礼法教条的相公们，干脆宣布了散朝。
　　待走下宝座，皇帝压低声音吩咐身边的内侍：“赶紧将朝上的事告诉大姐，让她也高兴些。”
　　皇帝说公主生病了，并不是一句空言，真宗有风疾，八大王有阳狂病，皇帝自己也不太康健，甚至有高呼‘皇后与张茂则谋大逆’的荒唐事发生。公主似乎也承袭了来自父辈的一些毛病，接连受到打击之后，精神状态亦不大康健，皇帝生怕女儿会就此糊涂下去，连人都认不得了，才坚定了解除婚事的决心。
　　婚事解除的消息递至后宫，公主掩面而泣，她以死抗争，终于稍稍抓住了自己的命运。其时，曹皇后也在仪凤阁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笑起来。张贵妃以前是从不肯踏足别人寝阁的，这一次，大概是同心戮力为公主谋划了一回，居然难得也来探望病重的公主。她也在笑，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宠妃，百官对她们的挑剔与监视也从未停止过，现在她们也算是摆弄了这些人一回？
　　苗贤妃抱着女儿也在哭泣，折腾了好几年，这门几乎让女儿送命的亲事总算是断了。
　　皇帝很快也到了仪凤阁，他坐在公主的床前喂公主喝药，苗贤妃催促皇帝：“官家快快为临淮郡主与李玮定下婚期，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臣妾这里已为郡主备好价值千金的妆奁。”
　　临淮郡主原本只有郡君之爵，现在被过继给了苗贤妃，皇帝比照生母章懿皇后为婉容时收养的女儿，乐安郡主之例，亦册封为郡主。
　　皇后亦是道：“殿中省的人来回过，诸般事物俱已准备妥当，官家可随时定下婚期。”
　　皇帝转头看苗贤妃：“婚期已经订好了，就在半月之后。”
　　苗贤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愿他们是一对有情人。”
　　她不喜欢李玮是建立在女儿在李家受难的基础上，现在女儿和李家两清，苗贤妃就不再对李玮有偏见，也不再说李玮的不是。又听皇后说李玮与临淮郡主双方见过，才答应这门婚事，她就觉得高兴，女儿就是盲婚哑嫁，才导致最终自戕的结局。推己及人，她不忍心让临淮郡主替女儿受过，两家都是心甘情愿的答应婚事，她犹觉得亏欠，哪个女孩儿愿意这样匆忙的出嫁？所以几乎是倾尽了历年皇帝的赏赐在为养女准备嫁妆。
　　皇帝下旨定下李玮与临淮郡主的婚期，朝臣们在朝上静默一片，他们被皇帝给耍了！殿中省怎么能这么快就收拾好一位郡主的嫁妆？！官家居然如此包庇自己的女儿，还有李家，他们难道不该和朝臣们站在统一战线吗？怎么这么快就服软了。
　　司马光不依不饶的跟着皇帝走进福宁殿，“陛下，您曾经说过，是念及章懿娘娘不及天下养，才将公主下嫁，现在怎能将公主婚事视同儿戏，说换人就换人？那您对章懿娘娘的孝心也是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的吗？”
　　“苗贤妃收养的女儿等同于朕女，朕将临淮郡主下嫁李玮，若是两厢和睦，相信娘在天之灵，也会觉得老怀安慰，这总比两家成仇来的好吧？大家都是太宗子孙，纵使临淮郡主只是宗室女，朕亦视作亲女一般发嫁，相信我爹也会觉得高兴吧。”皇帝笑着堵回了司马光的话，昔日太宗尚为秦王，太祖就下令，秦王之子亦称皇子。
　　司马光要是拿祖宗家法说事，那他也不过是效仿太祖，厚待宗室罢了，难道这也有错？
　　“官家此言差矣！”司马光被皇帝和李璋唱的一出双簧气的面色青白，他言辞激烈地反驳皇帝，“公主乃是国朝典范，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效仿的榜样，现在公主妇德有亏，您不仅不责罚公主，反而由着公主的意思解除婚事，长此以往，公主知道有所凭借，必定更加骄横，又何谈女子贞静娴雅之美？官家是要由着公主在国民面前树立起一个恣意放纵，凌蔑夫家的女子榜样吗？长此以往，为妇不敬婆母的风气一开，礼教败坏，官家就不怕公主成为万民指责的罪人？”
　　他一辈子都是恪守礼教的人，不是针对公主，而是他永远都不能赞同妇人离绝之事。为女三从四德，贞静守拙，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天下女子都是这样，怎么公主就要特殊些？就可以无视礼法吗？
　　皇帝面上有些怒气：“公主为何不敬婆母，是杨氏无礼偷窥在先，你怎可将错处都推到公主身上去！”
　　“再说了，我赵家又不止一位公主，贞静守节的公主多了去了，怎么天下百姓就只盯着朕的女儿看不成？什么罪人，卿怕是言过其实了吧？”
　　动不动就扯上天下，他看天下太平的很。
　　“还有，要修妇德，那就去看《女戒》，《女四书》。朕的女儿可不是她们的师傅！”
　　骂我没儿子说我对不起天下也就算了，骂我女儿也说她对不起天下，徽柔一个弱质娇女能对天下有多大的影响，这不是危言耸听是什么？
　　“官家！您也知道天下不止沂国殿下一位公主，别的公主娴雅淑德，公主难道不应该和姑母们好好学学吗？夜闯禁宫，打骂丈夫，敢问官家，日后史书记载，您膝下长大的公主就是这般模样，您真的愿意吗？”司马光不惧皇帝的怒气，高声反问皇帝。
　　“要是史书记载，公主因与驸马不和，忧郁而亡，朕会更不愿意！”
　　“官家不该如此朝令夕改，您将公主下嫁本是令天下臣民瞻仰的孝行，现在反悔，君王一言九鼎的威严又何在？”
　　“朕并未反悔，临淮郡主嫁到李家，就是为了继续皇室与李家的姻连。”
　　“官家自欺欺人到这个份上，就不怕章懿娘娘在天上怪罪您吗？”
　　“章懿娘娘要是知道官家让你这等肆意贬低公主的臣子好端端的立在福宁殿，才真是要被官家给活活再气死一次！”
　　“章懿娘娘是李家女不错，可她更是赵家妇，她老人家要是在天上见到你们这般逼迫她唯一长成的孙女，怕是要半夜显灵在相公床前，叱骂你这等张狂的臣子了！”
　　突然，一个尖锐而又裹挟凉意的女声隔着门响起。
　　“是谁？”司马光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声怒喝，“官家，您与臣子议事，居然还在后殿容留妃嫔吗？”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大宋可是严禁后妃干预朝政的。
　　皇帝听到张贵妃的声音也是一愣，他并不知道张贵妃是什么时候进到后殿的。
　　还未及皇帝开口问询，张贵妃已经又开始说话：“昔年惠国公主早夭，章懿娘娘伤心不已，还另收安乐郡主养在膝下，才稍稍缓解了丧女之痛，可知章懿娘娘是极慈爱的一个人……”
　　“官家……”司马光极力克制自己不要与皇帝的后妃对上，用饱含怒气的嗓音提醒皇帝该叫门后的女子住嘴了。
　　皇帝却没有什么反应。
　　张贵妃仍在继续，“娘娘是温和良善的人，对子孙辈只有满怀疼爱之心，你们动不动就揣测章懿娘娘对官家不满，对公主不满。怎的，你去永定陵问过章懿娘娘不成？”
　　“娘娘都薨逝多少年了，你们还在挑拨娘娘和儿子、孙女的关系，若换做我是章懿娘娘，在天上看到你们这样拿着死人作筏，定要诅咒你们没有好下场！”
　　“贵妃！”，“官家！”皇帝听到最后一句话赶紧阻止张贵妃说出更刻薄的话来。
　　司马光却是往地上一跪，官帽取下放在一边，肃容激愤道：“官家，我与您君臣数十载，自问尽心辅佐，从无懈怠之处，谁知今日竟要受到后宫妇人的指摘。还请官家肃清宫闱，严办这等肆意污蔑朝臣的嫔御！”
　　“后宫无知，爱卿不要与妇人计较。”皇帝见司马光较起真来，赶紧打圆场。
　　张贵妃面色潮红，犹不足兴，“原本只是儿女事，为什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你们！在朝上一句一句的骂公主，把李家与公主的怒气全部挑起来了，驸马和公主看对方都像是仇人，这门婚事还怎么继续下去？本是你们自己的错，现在倒来为难官家，你们倒是会撇清自己，怎么，几句实话都听不得？”
　　“官家，臣绝无挑唆公主与驸马之意，不过是尽为臣劝导之责，难道如实照说公主之错，劝公主改过，不是为臣应尽的本分？”司马光依旧不睬张贵妃，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皇帝。
　　“哼……好一个本分！”张贵妃在门后冷哼——
　　“好了！你们还不扶贵妃下去休息！”皇帝紧张的唤福宁殿侍奉的宫人，司马光现在简直是怒发冲冠，要是张贵妃再说两句，皇帝都怕司马光会直接给他来个血溅三尺。
　　这等臣子心中总有一些坚守，他虽不赞同，但也不想打破别人的坚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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