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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奔赴 ...

  •   公主在暗夜里的哭泣,终于招来宫人的查看,有人引烛火在前,苗贤妃披着头发跟在后面进入女儿的房间。
      “大姐儿,你怎么呢?”苗贤妃心疼的将女儿搂进自己的怀里,这样的情形从前常有,但和李玮离绝之后,女儿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半夜醒过来了。
      “姐姐……”公主扑在生母的怀里,哭的难以抑制,是上天看到她苦难的一生,看到他半生遗憾,终于愿意成全他们一回了吗?
      公主“哗”的一下掀开自己身上的锦被,手里紧紧抓着盛放花钿的匣子,不顾一切的往福宁殿里跑,这好不容易求来的缘分,她要它立刻就得到皇帝的承认。
      这一次,谁也不能阻难她和梁元亨相爱。
      “公主,公主……”
      “大姐儿,大姐儿!”
      “是公主,你们不要阻拦!”苗贤妃高声喝退手持棍棒的巡夜禁军,看着女儿在夜色里像蹁跹飞舞的蝶,奔跑进皇帝的寝殿。
      “呼……呼!”宫人们终于气喘吁吁的赶上了苗贤妃。
      “娘子,公主这是怎么了?”贴身宫人为苗贤妃披上一领厚实的锦缎披风,小心的探问。
      “哦,”苗贤妃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动,随即借着掖发的举动遮掩神色,神色平静的告诉宫人,“大概是做了噩梦,觉得害怕,去找爹爹要安慰了吧。”
      徽柔——是真的很害怕皇帝再将她嫁给李玮吧。所以皇帝一有了可心的驸马对象,前来试探徽柔,徽柔才会这样迫不及待的去找皇帝表达自己的意见。
      作为皇帝的妃子,她应该阻止女儿在深夜胡闹的,但想想白天已经大胆过一回了,苗贤妃就洒脱一笑,闹就闹吧!免得官家总不把孩子的话当回事儿。
      宫人若有所思,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便笑着扶住苗贤妃:“那看来公主今夜是不会回仪凤阁了,奴婢扶娘子回去歇息吧。”
      “嗯。”苗贤妃的嗓音温柔如前,她让宫人随侍身后,慢慢走回了仪凤阁。
      这一夜,她注定是睡不着了。

      “大姐儿?”皇帝身上半披着一件褐色长袍,散着发髻,讶然的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女儿,“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爹爹!”公主急切的扑跪在父亲床前,沾染夜风的发丝自肩上滑落,温顺伏在皇帝搭在床沿的手上,带来丝丝凉意。
      “莫急,莫急,怎么了?”皇帝拍拍女儿的肩膀,温声安慰着。
      宫人上前要为公主披上皇帝的披风,被公主不耐烦的挥退,她抬起因气血上涌,满面通红的脸,急切的在室内寻找着些什么……
      最终公主的眼神落在殿中一树九层的高大烛台上,那上面五十四根雕龙刻云的红烛正在热烈燃烧着,给皇帝的寝殿带来一片恍如白昼的亮色。
      “你们把那个抬过来。”公主支使殿里值夜的宫人。
      宫人们面面相觑,最终束手看向皇帝。
      “你们照公主说的做。”皇帝出声应允,他不知道女儿想做些什么,但愿意配合女儿。
      亮堂堂的烛火被移到皇帝的床前,皇帝问女儿:“大姐儿,你想要这烛台吗?”
      公主的眼神里装进无数灯火,一双灵眸灿若星辰,但她对着皇帝坚定的摇头,无声否决皇帝的猜想。
      “爹爹,”公主轻唤皇帝,然后将皇帝晚间送来的匣子置于皇帝的膝上,慢慢打开,从里面取出花钿别到自己的头上,她侧首向皇帝展示自己发间的海棠花,告诉皇帝,“你看。”
      年老的皇帝眼神凝在海棠花上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小心伸手去摸花瓣,五十四根红烛下,花钿的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展现在皇帝的眼底。
      深夜的福宁殿里寂静一片,皇帝嘴唇张张合合好几回,才红了眼眶问公主:“你想给爹爹看这个是吗?”
      给爹爹看你自己为自己选的命运。
      “是。”公主转过头来直视父亲的眼神,语气肯定。
      这是我自己为自己选择的命运,我会永远像此夜一样热烈的奔赴它。
      皇帝终于承受不住似的猛然低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膝上的匣子里,他去握女儿的手,语气不解:“爹爹给你选的……就这么不喜欢?”
      不喜欢到,只见了一面的男子也比父亲双手送上的好?
      公主也哭了,她像儿时一样伸手去揽住父亲的脖子,问父亲:“爹爹,女儿在禁中的时候,您什么事都愿意听女儿自己说,自己做主,说这叫帝女风范。为什么一到婚事上,就百般不由女儿说话呢?”
      公主觉得万分委屈,她永远坚信皇帝对她的爱意,但她不能忍受皇帝枉顾她的意愿,自顾自的和李家定下婚约,而且还是在明知道人选不合她意的情况下。既然已经疼爱了她二十年,为什么最后依旧让她的婚事成为向祖母尽孝的恩赐?
      “这怎么能一样?”皇帝急促地摇头,“女儿家长在深闺,不知道外面的事,怎么能知道男子的好坏?”
      他平常纵容女儿,是知道女儿就在眼前,不论闯了多大的祸,他都能圆回来,但是出嫁是关系女儿后半生命运的大事,不找个靠谱的人,女儿不在眼前的时候闯了祸,谁来为她周全?
      “爹爹知道李玮的好坏,但并不能预知我和李玮婚后是否能合得来。爹爹和嬢嬢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可您和嬢嬢相处的好么?张姐姐众人都骂她骄横,可爹爹就是与她有说不完的话,这难道是因为张姐姐是十全十美的人吗?”
      公主的反问让皇帝哑口无言。
      公主仰着头,接着同父亲说话:“我与李玮之间的缘分,岂能因为家世,血缘,就简单断定?婚姻到底是两个人的事,彼此之间没有相互的了解,婚后如何和睦?不过是是双方将就着过下去而已。就像您和嬢嬢那样。”
      公主接着打击皇帝:“爹爹先立了嬢嬢作皇后,张姐姐想做皇后,爹爹就要废掉嬢嬢,是朝臣不许爹爹这样做,嬢嬢才能保全自己。爹爹自己不一样也被别人硬加在自己头上的婚事所困吗?”
      “大姐儿……”看着井井有条的女儿,皇帝只能无奈苦笑。
      “您自己就深陷在错误的婚姻里,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没有双方认可的姻缘就是错的呢?”公主问出了埋在心底多年的困惑。
      “大姐儿,”皇帝深深叹气,无力反驳女儿,只能道:“你这样的话,不要拿到外面说起。”
      世人都这样活着,纲常如同日月,亘古不变的活在每一个人心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帝作为其中最大的获利者,自然要义无反顾的支持了。
      这样的话,如何能对着女儿坦白呢?
      公主眼神倔强,皇帝错开女儿的眼神,盯着虚空问女儿:“你确定要现在就让爹爹定下这门婚事吗?”
      “嗯,”公主连连用力点头,声音轻柔,“儿臣求爹爹!”她抱住父亲的双膝,将头放在皇帝的膝头,就像归巢的倦鸟一样蜷缩在父亲怀里憩息。
      看着做出稚龄小儿方才有的动作的公主,皇帝眼里全是爱惜,皇帝苍老却温暖的声音在公主的耳边响起:“好,大姐要什么,爹爹便给什么,爹爹希望大姐能永远快乐,永远高兴。”
      徽柔,爹爹爱你胜过爱自己的性命,爹爹以帝王之身允诺你,你可以自由择选自己的命运,不必在意父父子子的纲常,爹爹不再以此束缚你了。
      泪水从公主的眼角流出,滑过秀挺的琼鼻,她倚在父亲膝前,无声而又放松的哭起来,梦里穷尽一生都无法摆脱命运的自己,现世依旧重蹈覆辙,幸好命运没有冰冷到底,这一辈子她抓住机会,让她和那凤眼斜眉的青年有了期许一生的姻缘。
      次日,坤宁殿中,皇后邀了张贵妃,苗贤妃,俞充仪在自己殿中饮茶,碧莹莹宛如一片净玉的茶汤就静静盛在名贵的黑釉建盏里。一旁铜制丹鹤嘴里衔着的灵芝上,一缕青烟从灵芝中心缓缓升起,室内静谧一片,张贵妃唇色青白,面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宫里明眼人都知道她活不长了,张贵妃自己也知道。所以皇后一说有和公主有关的事要商议,她立马便过来了,她觉得自己是来看笑话的,看看官家和皇后,还有后宫嫔御们怎么帮公主把朝臣伸向后宫的手给打回去。
      皇后慢慢的说着:“十三和滔滔现在也是儿女满膝下了,官家想着双喜临门呢,找个日子把十三立为皇子,也顺便给大姐赐婚。”
      “这果真是天大的喜事,一下子便可去了官家的两桩心事。”苗贤妃一听这话,便面露喜色。
      “是啊,是啊,十三做了皇子,相公们也就该消停了。”俞充仪也笑着附和。
      张贵妃面上带点戏谑慵懒的笑,她道:“倒是难得见官家如此。”
      皇帝一向礼待朝臣,怎么也和自己心爱的臣子耍起了心眼来?
      曹皇后听了这话,面上的笑意淡了淡,却只是低头理了理衣袖,没有说话。
      皇帝和臣子讲条件,你放我女儿一马,我立刻便将十三立为皇子,这下相公们就不好在对皇帝再度赐婚公主的事发表过激的反对意见了。要是激怒了皇帝,耽误了十三,那相公们还怎么标榜自己是赵家的忠臣?
      只是张贵妃的话太过直白了,皇后这样持重的人听了总觉得不舒服,但想想日后还需拜托张贵妃的事,曹皇后并没有出言阻止。
      “大姐说是入道修养,现在还不过半年呢,这倒是一桩把柄,就是不知道官家有没有想到这个?”张贵妃带点看戏的语调问着曹皇后。
      听了这话,首先变了脸色的却是苗贤妃,当时着急让女儿摆脱李玮,皇帝是说过让女儿入道的话,但宫里的人都知道,入的哪门子的道?公主连一天的道袍都没有穿过,朝上的大臣们碍于公主是皇帝的爱女,且封号亦有贬损,在此事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可好,公主修道,修着修着居然就嫁人了?
      纵使皇帝吊了立皇子的好处在前头,但总会有人不上当的。
      “圣人——这!”苗贤妃不乏担忧的看向了曹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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