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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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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用不上,不只耳朵更灵,连鼻子也比往日好用。
半夜听见有人笑,闻见一股子酒香。青楼里有酒香不出奇,可这是后院里屠青青自己住的地方,除了他再没别的客,香味倒像是从隔间里出来,一丝丝一股股的勾人。
王谢肚子里馋虫闹起上来,翻了两回身,再躺不下去。
起身下床摸出门,循着味找到邻着的房门,门缝里出来的酒香更盛,熏人欲醉。
听见屠青青笑,老母鸡一样咯咯叠荡着。
静了一阵,又笑。
倒像是正跟人说着话,那人声息轻,听不出。王谢手上打了个顿,脑子跟着转了两转,估摸着是谁。
门开了,扑面一团酒气,屠青青倚在门框上,伸手戳他。
“都摸过来了,还站着看门呢,不想再往进走就回去睡去。青姐搀着你回去,你瞎了,你是大爷。青姐伺候着你。”
屠青青张开胳膊倒过来,王谢慌忙让开,把她接到手里。
屠青青像是喝了不少,拿在手里的臂膀都是烫的,用劲挠着他,吵着还要起来。
王谢抬头喊了一声:“有活人没有?”
远处紧赶慢赶跑近两个手下,把青姐接过去,搀扶回房。
王谢伸手摸上房门,两边合拢,给他好好关上。
“你能喝吗?”
剩下一道门缝就关严,刚刚够传出他这句话。王谢停下手,笑了一声,倒说不出话来。
他一身的伤,当然不能喝。
他循着酒味摸过来,当然是想喝。
索性不说,推开门大步迈进去,背着手严丝合缝的关上。
进屋听响,他就坐在西头,一只酒壶拿在手里晃了晃,放在桌上。
王谢三步两步走到桌前坐下,提壶就灌。
酒是好酒,醇香,从喉间一路绵延下去。没有丝毫辛辣气,后劲却足,绵绵铺陈开来,浪一样溺人。
这样的酒,也灌不倒屠青青。
她是百花楼的老板娘,千杯不醉,难得扮出个娇娇怯怯不胜酒力的模样,只怕是有人要她出去,要他进来。
王谢放下酒壶,抹一把嘴,笑道:“朱公子找我?”
面前人还是不应声,提着酒坛,再给他倒满一壶。王谢一双眼不住的痒,包裹着的布条一根线一根线都像是擦着皮,痒得眼仁突突跳。伸手出去想扯,半道拐了,摸到桌边上酒坛,提起一坛来,大力拍开泥封,掀了盖,只管仰头向嘴里倒。
朱衣里对面看着,轻轻哼了一声,端着酒杯慢慢咂。
两人一个牛饮,一个浅尝,喝得相映成趣。
王谢一坛酒去了大半,拍拍肚子,甚是餍足。“好酒,有些日子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他的杀人生意有一单没一单,手头紧,也有喝不起酒的时候。
许多年前,有戚三请他酒喝。
戚三是个古板人,能接的生意都接,赚下来的银子一钱一厘都放着,只舍得请二哥喝酒,给大哥买上好的糕点。
糕点是给大哥老婆的。
凌知常疼老婆,疼得捧在手心里,藏在深宅里。他知道老婆跟旁的男人有染,疯了一样。能进那个宅子的男人只有两个,老二,老三。
戚三古板,王谢风流。
凌知常提着刀来问,王谢当真就认了。师兄弟大打了一场,凌知常红着眼杀人,王谢拼了命逃。戚三陪着大嫂站在屋檐下,从头到尾看着。
后来师傅到了。
师傅要凌知常刀下留人,师傅说,自此,王谢再不是他门下弟子。
王谢破门出来,再没见过这些人。
跟戚三也从没打过照面,不知从几时起,他只在月头干活,戚三便在月尾干活。戚三接了许多生意,多棘手的他都接。到了月头,留给王谢的就没几桩。
他知道王谢怕麻烦,懒得动弹。
他忘了王谢也要银子喝酒,又没有他请酒了。
攒了这么多年的杀人钱,那银子,也够买一世的糕点了。
王谢絮絮的说了许多,喝上几口,说上一阵。朱衣里听他说着,有时笑一声。笑里也像是带着酒气,熏熏不知处。
王谢抱着酒坛子,撑着头,醉了。
当真要醉了。
只当是借酒撒疯也好,撕了这眼上的东西,哪怕是看不见颜色也罢,看看眼前的样子。
王谢想着,忍着。再在他面前揭一回,这瞎子,可就扮不下去了。
他探身过来,一只手搭上王谢额头。
王谢一惊愣住,冰冰凉的指尖贴着眉骨,沿着布条边沿划过去,按着脑后的结,缓缓扯松。王谢挺起身,他就伏在桌上,趴在面前。
解了结,忽然就松开手,搭在他肩上。
“王二爷。”
叫得软,一字是一字。
王谢听在耳中,就算是个泥塑木雕的也得动了意,何说正晕晕然醉着。伸手捉住他腕子,用力向身前拽过来。他整一个人上了桌,一边笑着,一边滚落到王谢身上来,搭着他肩,坐在他腿上。
“朱公子。”
王谢嗅着他身上的酒香,几丝头发扫过鼻端,逗得人心痒。手里头加了力气,紧抱住他,往腰下摸过去。嘴上仍没忘了说话。
“我是真瞎,使不了刀。”
朱衣里听得吃吃笑,□□向他身上蹭,手指头还扯着他眼上的布条,一圈圈绕。
身上这个朱公子,跟他这些日子遇见的朱公子,实在不像一个人。听声音是他,闻气味是他,抱在怀里的身形是他,只是这般的笑,这般的活色生香,先前想也没敢想过。
屠青青曾说他不灌两口,再没有好脸色。
莫非,这是醉了。
王谢想到这里,陡然间心怀一荡,满身的欲念随着酒意热腾腾蒸上来。如今他就在怀里抱着,哪管他是醉是醒,哪管他打着什么主意,再不能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