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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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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马林对尸体防腐确实有效,但她不是尸体啊。
把她放进福尔马林里,不死也得死了,还不如进太平间的尸柜。
楼上不知在干什么,楼板嘭嘭作响,小孩哭喊,狗汪汪叫。
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黎明娴脑海中浮起自己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恐惧的画面,她甚至想像出溶液慢慢没过自己头脸口鼻的情形,生动的画面让恐惧加剧。
不!她不能指望自然活过来
简峻能把她的双腿拉直弯曲,证明她的身体是能活动的,只是大脑暂时失去对身体的支配控制,在太平间时,守尸人要把她推进尸柜,她也能动过。
黎明娴调动意识,吸气,摒息,然后呼气,再试着动手脚,接一遍不行就想第二遍。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身体似乎热起来,体内血液流动,心脏扑咚跳,而眼睛涩疼起来,灯光从头顶天花板照下,太亮了。
黎明娴再次重复吸气呼气的操作,突然间,她觉得喘不过来气,憋得难受,她感觉自己憋得脸色紫胀起来,黎明娴拿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有反应,总比一点反应都没有强。
她坚持做,一面想像,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陈博文继承她的遗产,在她妈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公司里面呼风唤雨的情形。
愤怒像一把火在她心脏烧起,她仿佛听到哔哔叭叭火苗燃烧的声音。
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恍如丧钟,她要被浸泡进福尔马林里面了。
黎明娴身体激颤,极度惊恐中,她猛地坐了起来。
能动了!
黎明娴欣喜若狂。
大门咚一声关上,很响,原来是对门邻居,不是简峻回来了。
黎明娴慢慢下床,头很晕,四肢僵硬,不是正常状态。
不知是短暂能动还是就这样好了,必须赶紧立遗嘱,绝不能给陈博文得逞。
黎明娴四处看,没发现座机,车祸时她的手机搁在包里,也没在身上。
不能坐等简峻回来。
黎明娴慢慢挪出卧室,寻找电脑,隔壁还有一个房间,是书房,有电脑。
黎明娴直着身体在电脑前坐下,摁下开机键。
电脑设了密码。
黎明娴记得简峻生日,输入简峻生日,不对,又输入自己的,还是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手指越来越硬,似乎随时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又一次输入错误,黎明娴脑子里忽然某根弦咯噔了一下,她输入了自己在厕所救简峻那一日的数字。
电脑解锁。
黎明娴吁出一口气,登陆企鹅,脑子里梳理了一下,飞快地语音录了一段话发给戴浩,告诉戴浩自己车祸是陈博文所为,自己原来假死晕迷,现在短暂苏醒,如果后来还有不测,自己所有财产捐赠红十字会。
交待完,黎明娴紧接着找来纸笔写书面遗嘱,将在太平间听到的陈博文和张静雅的对话一字一字记下来,明确自己若意外身亡,所有财产捐赠红十字会。
头越来越晕,短短一页纸的遗嘱写得很慢。
遗嘱刚写完,大门外传来说话声。
“这是我家,我忘记带钥匙了。”陈博文的声音。
“这种锁可以开,平时收费一百块,这会半夜三更的,翻倍,两百。”另一个人说,是开锁的人。
“行,两百就两百,我要是进不了家门,住酒店还不止这个钱。”陈博文说。
黎明娴手指哆嗦,本就不流畅的呼吸更艰难了。
陈博文怎么突然来了?
黎明娴思考假装不知情,跟陈博文虚与委蛇的可行性,否定了,陈博文敢雇凶杀她,就不会给她活着,医院已出了死亡通知书,发现她还活着,他会把她弄死的。
又思考请开锁匠救自己的可行性,一个陌生人,只怕懒得渗和别人的事,现在太多做好事被讹上的新闻,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时间拖延,自己万一又进入假死状态,开锁匠走了,自己难逃陈博文毒手。
黎明娴把遗嘱压到键盘底下,寻找藏身之处。
书房无处藏人,而身体越来越僵硬,黎明娴强撑着回卧室,刚挪进卧室,大门被打开,黎明娴直直倒到床上,而后,又不能动了。
陈博文进屋,皮鞋落在地面磁砖上发出哒哒声,一声就像一把电锯在黎明娴心脏锯一下,黎明娴紧张得差点尖叫。
她庆幸自己又是死人状态,什么动静都没发出来。
脚步声停了,听起来,是停在书房与卧室的中间,房间里死一般的静寂。
过了一会儿,脚步又响起,接着,陈博文的脸进入黎明娴的视野。
他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蓬乱,头顶翘起一簇,低层戏台上的小丑。
黎明娴没觉得好笑,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扼住她的心脏,她突然想到,陈博文这个样子是睡觉中匆忙起来,急匆匆赶过来的,连梳一下头发都来不及。
印象里,他一向讲究形象,又因为头发稀薄,出门前必定要吹一吹,喷定型水弄弄造型,为什么会急得连梳头发都来不及就赶过来?
简峻给他打电话前守尸人说过她死了十个小时了,推算起来,现在她差不多是死了十四个小时,这时是夜里十二点,他为什么在睡下后还匆匆赶过来?还对开锁的人慌称是自己家?他怎么知道简峻不在家?
黎明娴飞快思索,而后肯定,陈博文来前给简峻打过电话,在确定简峻不在家后叫来开锁匠。
他突然过来,跟自己这具“尸体”脱不了关系。
陈博文慢慢弯腰,死死盯着黎明娴。
黎明娴看到他眼底毒蛇一样的阴冷狠毒之色,恐惧直袭全身,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僵硬,发冷。
陈博文嘴角牵了牵,喉底深处发出几个音节,“你必须死。”声音嘶哑尖锐,极其难听,他把手伸到黎明娴脖颈处,用力掐住。
黎明娴感到疼痛,还有窒息,喘不过气来,她想挣扎反抗,但是跟此前一般身体又不能动了,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她会被掐死的!
这个认知让她绝望。
“简峻你个王八蛋还不回来。”她在心中骂。
陈博文一双手越来越用力,黎明娴甚至听到自己的颈骨格格响。
这不是对一具尸体的态度。
陈博文这是认为自己还活着吗?
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还活着?
黎明娴想起自己发给戴浩的语音。
是戴浩,戴浩已背叛了她妈妈,身为公司的法律顾问,她妈妈的遗产执行人,却已是陈博文的人,陈博文谋杀她一事,戴浩知情,在得知自己没死后,给陈博文通风报信。
惊人的猜测令得黎明娴一阵恐慌。
她即使一动不动,陈博文也不会放过她。
黎明娴手指动了动,也只是动一那么一下,几不可察的动静,意识涣散——她上了死亡高速路,快要死了。
嘭一声沉重的声响,接着,简峻急促的叫喊声:“谁?谁开了我家的门?”
陈博文飞快松开黎明娴,站了起来。
简峻也来到卧室,几乎是飞掠而来,站到床前,“明娴!”他叫着,瞳仁缩了缩,嗓子微颤,指腹轻按住黎明娴颈动脉。
黎明娴一动不动,眼睛还是圆瞪着,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有一抹疑惑,他嘴唇动了动,转身看向陈博文,黎明娴以为他要问陈博文为什么掐自己脖子,陈博文刚松手,她想,自己脖子上的掐印应该存在的,然而简峻似乎没看到,他问的是:“你为什么偷撬我家的大门?”
“你没锁门,我就进来了。”陈博文说,语调平静。
“我没锁门吗?”简峻自问,似乎也不能确定自己锁没锁门。
“我想了想,实在不忍心我妻子的尸体被解剖研究,我把钱退还给你,尸体我带走。”陈博文说。
“不行。”简峻断然拒绝,“我存尸缸都定做了,福尔马林也备好了,我要把尸体浸泡进福尔马林里,慢慢研究。”
“尸体泡进福尔马林里?”陈博文微有疑惑的口气问,隐藏着欣喜。
“是啊。”简峻道,出卧室。
嚓嚓重物挪动声音,接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传来,隔了老远,黎明娴也被呛得整个胸腔发闷,几欲作呕。
外面,陈博文剧咳。
简峻喊道:“帮忙把玻璃缸挪到书房里,我去兑福尔马林。”
“你现在就要把我妻子尸体浸泡进福尔马林里面?”陈博文问。
“是的,时间长怕尸体腐烂。”简峻道。
玻璃缸挪动的声音响起,陈博文没再提要退钱带走黎明娴尸体。
被打横抱起,再放到玻璃缸里。
黎明娴死死瞪简峻,心中发疯骂得,期望简峻听到自己的心声。
然而没有,溶液先是浸过她脚底,接着后背,而后是胸膛,最后,是头脸。
黎明娴痛苦地挣扎,她感觉自己身体因极度紧张而肌肉痉挛抽搐,很快,意识模糊,她沮丧地想:自己要死了,明明可以不死的。
车祸没死,被掐脖子没死,却要被溺死。
黎明娴恍惚中想起上一次溺水。
那件事爆发后,女同学嘲笑她不知廉耻勾引男生,爱慕她的男生认为她爱苏轶一个丑胖子,喜欢她丢脸没面子,对她从殷勤讨好到仇视。
闲言碎语充斥在她周围,后来甚至有同学不愿跟她同班一起听课,同学家长找老师说怕孩子受她影响学校,要求调班。
受到这样的打击,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从老师的宠儿变成烫手山芋。
她爸爸嫌她给他丢脸了,责骂打她,她妈心疼阻拦,那段日子,家里没安静过,父母吵架不休。
在学校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下,她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先是无法和男性正常交往,后来是视所有人如蛇蝎,最后产生社交恐惧症。
妈妈心急如焚,带她看心理医生,带她旅游散心,事业都顾不上了。
那天,妈妈带她去枫影湖玩,她爸要跟着,她以为她爸到底是爱她的,直到她爸趁她妈离开,把她推进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