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故乡》糊泥泥

1、毕业啦

　　天边，夕阳仿佛被打翻的颜料盘，紫粉青蓝，美丽颜色遥遥坠在天边。

　　暖色阳光穿过图书馆明亮窗户，将最后的余晖洒在室内。

　　白黎站在悬挂“地理、地质与生态”的阅览架后，将看过的地图放回原处。几许光芒透过缝隙照在他明艳的容貌上，将冷淡的表情涂抹几分温柔。

　　他穿着简单的，也是最便宜的衬衫长裤，黑发干净，眼神清澈，安静站在高高的书架旁。夕阳的光芒在书架间游走穿梭，在厚重的书籍与空隙处制造凌乱而又梦幻的光芒。白黎站在光芒一侧，整个人笼罩在朦胧夕阳中。

　　趴在书架最高处的神秘生物打了个哈欠，在夕阳中伸懒腰，身上蓬松的软毛染上一层明黄，像一颗饱满的大橘子。

　　大橘子心里想，“白黎真好看啊，谁会不喜欢白樱呢？”

　　神秘生物正这么想着，听到旁边书架后的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今年毕业典礼，第一次不是年级第一上台发言呢。”

　　“毕业班的第一，一直都是叫白黎的那个男孩子吧，听说天赋绝佳，是一位灵力非同寻常的学生，不过性格不好相处，大家都不喜欢他。”

　　“作为年级第一毕业，可以拿到永安乡的通行证，永安乡啊，那可是神明的住所，多少人类妖怪向往的地方……不过他那种冷淡的性格，走到哪里都没人喜欢吧。”

　　“可惜了一身灵力……”

　　叽叽喳喳的声音穿过书架，落入白黎耳中。他仿佛听不到书架后的闲言碎语，认真地将最后一本书放回它应在的位置。

　　两个人浑然不知议论的对象跟他们只隔着一个书架，满脸兴奋地扯到昔日第一名沦落街头的惨状，嘎嘎大笑，忽然听到一道不爽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喂！”

　　两人吓了一跳，心想着这可是灵师学院，不可能有妖怪吧……战战兢兢地抬头。

　　一张巨大的毛饼脸俯视着他们，张开长着锋利牙齿的大嘴，怒吼：“图书馆禁止喧哗，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

　　“啊啊！！是图书馆的兼职灵兽！”

　　“对不起！”

　　“背后嚼人是非的家伙，品德分给你们扣光！”悬浮在空中的毛饼像一个气球漏了气，慢慢缩回本身的样子，它真实形态只有半个巴掌大，圆滚滚的在雪地里滚出来的球，猫脸猫耳朵，还有一根长长的尾巴和一双变小后同样缩水的小翅膀。

　　白黎绕出来，接住毛球放在肩上，踩着夕阳的余晖走出图书馆。

　　毛球舒服地在他肩上瘫成一张饼，尾巴垂下来一甩一甩。

　　这是一个妖怪和人类并存的世界，身负灵力的人类能够看到妖怪，经过学习后成为灵师，灵师学院就是教授灵界知识的地方，不过具有这种能力的人十分稀少，所以灵师学院颇有几分地广人稀的意思。

　　具体表现在来读书的学生们根据每年入学情况分配宿舍，白黎这一届就是单人间。

　　啪嗒。

　　宿舍的灯亮起，门上的风铃晃动，洒落点点银茫，白黎将肩上的毛球摘下来放在门口架子上的瓷碗中，走进盥洗室。

　　炎热季节，水龙头里的水都是热烘烘的，细长的手指从水流中经过，清洗后捧起变凉的水扑在脸上。

　　瓷碗中装的满当的毛球眼睛眯成黑线，在白黎洗脸的空隙中问：“我们真的要去永安乡吗？”

　　白黎的声音有些模糊，语气温柔：“你可以不用跟我去，留在学院打工赚钱，还能天天吃东食堂的炸小黄鱼。”

　　提到小黄鱼，毛球尾巴晃得更快了，它睁开一只眼，打着哈欠，用懒洋洋的声音说：“不行哦，我是你的守护灵，不管去哪都要跟你一起哦。”

　　它张开翅膀飞进去盥洗室，落在干干净净的瓷砖上，在白黎清冷的面容露出感动表情那刻凑过去，黏糊糊地问：“我对你这么好，你一定会努力赚钱给我炸小黄鱼吧！”

　　白黎一秒冷漠，毫不留情的伸手对着毛绒的大脸弹弹，在毛球“水水水”的怒吼中淡定的擦手，走出去打开衣柜取出干净衣服去洗澡。

　　“哗——”

　　热水兜头淋下，一天的疲惫似乎被温柔的水尽数冲走，白黎舒服地闭上眼睛。

　　浴室外，甩干净水珠的毛球飞回瓷碗中，白毛炸开，不起眼的小翅膀搭在瓷碗边边，它鼓着脸盯着浴室，炸开的毛慢慢落下。

　　洗完澡的白黎顶着毛巾走出来，白皙的脸庞露出健康的粉色，他伸出手，毛球跳到他掌心，被白黎端到书桌旁。

　　于是毛球窝着的地方从瓷碗变成了笔筒。

　　“真的不能给我买小黄鱼吗？”毛球大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地问。

　　“如果你愿意少吃一点的话。”白黎伸手戳戳他的肚子，笑着说。

　　毛球的眼睛一点点瞪大，不敢置信的张开嘴巴，尖尖的牙锋锐，它愤怒的冲着白黎的手咬去，“你嫌弃我吃的多！”

　　倒映着冷光的牙落在白皙的皮肤时却轻柔起来，尾巴缠着白黎的手腕，哼哼唧唧的说：“少吃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白黎笑起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黄色信封。

　　信封里装着薄薄的金色卡片，是通往永安乡的车票。

　　第二天，参加完毕业典礼的白黎推着行李箱离开学校，沿着宽阔的路向山中走去。

　　苍茫无边无际，属于森林的味道落在鼻尖，白黎闭闭眼，再张开时，漫山遍野的灵气在山中盘旋，一些高大个树上闪烁着金色灵力，指引行路人去车站的方向。

　　半空中各种奇怪的小妖怪卷着包袱悠闲地往前飞着，几个充满好奇的小妖怪经过白黎头顶的时候，和白黎对视后露出惊慌的表情，害羞地伸手打招呼。

　　白黎弯起眼睛，回应地摆手，小妖怪们激动地在空中转着圈，慢慢地飞。

　　有他们带路，白黎关闭灵眼，跟着大家往前走。

　　葱葱郁郁的山林中静静窝在大地中，脚下的路渐渐狭窄，逐渐被野草吞噬，白黎面色不变，灵活地在山间行走，当他经过时，没过膝盖的草木自动向两边分开，白黎如履平地，不多时后面跟着一连串蹭路的小妖怪。

　　它们大都是开了灵智还在修炼中的小妖怪，白黎并不介意，和这段行程的旅伴们一直来到山中废弃的车站。

　　废弃的铁轨爬满野草，平台上有一把看起来经过许多风吹雨打但格外干净的长椅，长椅后面是塌了大半的售票站。

　　跟在白黎后面的小妖怪们抬手向白黎作揖，蹦蹦跳跳拖家带口地往收票站走。

　　白黎眼中，还没有塌掉的墙像湖那样漾出涟漪，老旧的墙面顿时变了样，从左到右出现数个从低到高的窗口，每个窗口不过人类巴掌大，像一扇扇小窗户，每扇窗户里都有一只大耳朵的福鼠，有的戴着眼镜认真的看书，有的读报纸，还有的在织毛衣。

　　个头小小的妖怪们在最下面的窗口排队，正在吃糖吹泡泡的福鼠连忙戴上售票员的帽子，工作起来。

　　“十分钟后，最近一辆列车会抵达，请大家稍作等待。”售票员喊道。

　　白黎便在长椅上坐下，打开包看了眼。

　　因为和小黄鱼分别泪汪汪地吃得圆滚滚的毛球在呼呼大睡，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到惊扰。白黎摸摸毛球，看它藏在绒毛中的翅膀颤动的样子露出温和的笑容。

　　十分钟后，列车的声音从远处呼啸而来，绿色铁皮车在车站停下来。

　　正值灵师学院毕业季，不少家长赶来学校接孩子，列车上下来不少人，看到推着行李箱等待上车的白黎时露出惊讶又好奇的神色。

　　白黎垂下头，没有和任何人对视。

　　等下车的乘客都离开后，麦色皮肤样貌憨厚的列车员向白黎伸出手：“检票，先生。”

　　白黎连忙拿出车票放在列车员手中。

　　与目的地相比，这张车票显得很平平无奇，跟其他车票没有什么不同，但列车员看到目的地后有些惊讶地看向白黎，面前的青年有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还没有脱去学生气息。

　　列车员用检票器在车票上按下，车票边缘顿时多了长方形的空缺，列车的车头控制台中，嵌在面板中的铁质仪器翻动起来，速度极快，从印着灵师学院的铁牌一直向后，无数地名如被风吹动的书页，哗啦啦地响了大半天，最后出现一道金色字体。

　　[黄昏]

　　看起来似乎没有睡醒的司机“嚯”了声，下意识往外看，自言自语，“今年的学生很优秀啊。”

　　列车外，列车员抬手掀起帽子对白黎点了下头，目送他上车，过了会儿，买完票的小妖怪一家也来检票了，列车员尽职尽责地工作，车头显示目的地的地名“哗啦啦”翻动，落在最近的一处地名。

　　当所有客人上车而停留的时间已经足够时，列车员上车关门，绿色铁皮火车呼啸一声，急速地向远方驶去，长龙般在年久失修的铁轨中奔跑，随着一声咆哮，车外空间模糊，时间与空间的光影交错，森林的绿影变成斑驳的绿色。

　　白黎平时很少出门，着迷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色块，他的衣角被人拽了拽，是隔壁的小妖怪一家，没有化形的小妖怪竖着耳朵递给白黎一个洗好的果子。

　　“谢谢你。”白黎轻柔地说，打开书包，小心翼翼从呼呼大睡的毛球身下取出一个保温盒，轻手轻脚地打开。

　　送了果子的小妖怪开心地举着炸小黄鱼回去了，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在矮小的座椅排排坐，啃黄鱼。

　　香酥脆，好吃极了，小妖怪吃了都要翘尾巴！

　　香味飘啊飘，在包里睡大觉的毛球尾巴甩了甩，猛地睁开眼睛：“我的小黄鱼——”

　　白黎哈哈大笑，将果子塞进毛球嘴里，撸了把它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