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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卑贱但清白 ...

  •   “离魂曲?”

      相传上古乐师程氏家族创立,相传最后一次出现是三百年前,大齐王朝衰败,“山河离乱,则离魂曲现”,掌握着离魂曲的程家后人成为诸侯争夺的对象,直接导致了程氏家族的满门破败,直到周朝先祖一统天下,离魂曲的传闻销声匿迹。

      京城,在“天下第一毒士”言殷的府邸中,廖炬正跪在他面前,说起近日来郡主的情况,他本事灏王安插在炽焰军的人,有幸在进攻幽州的过程中救了张禁将军,从而获取信任被升任为副将,他把郡主的计划透露给灏王、阻止她进攻萦州、阻止她与蛮族结盟,任务全部失败。

      他借往萦州边境督军之名回到京城,领了灏王的三十军棍,忍痛拜在言殷桌案之下,一五一十说起郡主近来动向,自然也包括郡主和西淮王的庶子萧恂颇为亲密,以及萧恂懂得吹奏一种蛊惑人心的笛音,曾经在军营遇袭之时,只靠笛音保全了郡主府一干人等。

      言殷如今八十高龄,是郡主的祖父,冯公此生的至交好友,冯公临死前曾言“有言殷在一日,冯氏足可安宁,我无惧矣”,在冯公死后,他雷厉风行地扶持大公子冯协上位,即当今灏王。言殷须发皆白,眼皮耷拉,让他时时刻刻都像半闭着眼睛敛眸思索,而他此生的功绩——辅佐冯公白手起家直至富有四海——足够证明他的智识中浮动着天下苍生。

      听完廖炬的话语许久,他才微挑白眉,说那是离魂曲。

      他说当年的谢谌天下豪杰,所向披靡,不愿屈居东南,却一夕之间,在征讨汾州时铩羽身亡,相传当时的汾州太守请了程氏后人出山,以一首离魂曲破了谢谌的十万大军。谢氏耿耿于怀,后来攻克汾州,把太守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原来,离魂曲在那萧家小子手上,当真有趣。”

      廖炬再度拱手:“是否要我把萧恂抓回来,逼他交出离魂曲?”

      言殷不答反问:“如今郡主到了东南?”

      “正是。”

      廖炬今日收到探子的来信,说郡主日前出现在秦夫人的寿宴之上,狠狠搅和了虞轼提议的谢方联姻。当时虞轼为秦夫人送上极为丰厚的贺礼,用三寸不烂之舌,说谢谌和方作乃往日同僚,东南和越地礼俗相近,本应交好,且灏王在北方雄踞虎视,冯郡主锋芒毕露意在南图,若谢方二家再不联手,天下必落于窃国冯氏。

      在场宾客皆被打动,方小姐从席间出列,掀起帷帽,面孔若出水清莲,谈吐落落大方,众人赞不绝口,尤其是秦夫人,让她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说她和谢临是极般配的。

      这个时候冯郡主却跳出来说爱慕谢临许久,只等今日打下幽萦二州来向心上人求嫁,让向来持重的秦夫人险些当场发飙,说他们冯家用诡计从谢家手上夺了徐州,这笔帐还没算清楚,如今冯令瑜不请自来搅合谢临的婚事,“郡主身负皇后之命,我谢家庙小眼浅,只做周室属臣,从无觊觎皇位之心,郡主之喜爱,临儿无福消受。”

      冯郡主依旧不依不饶,面对虞轼和方作麾下的一干人等下拜,挑衅说方作必将死于她的手下,而萦州的大门随时敞开迎接他们归降。把护送虞轼前来的几名武夫气得七窍生烟,当即要把那嚣张的冯郡主拆皮剥骨,而虞轼淡然道:“郡主任性妄为惯了,我们在东南之地做客,不可如郡主一般失礼,以免天下文士耻笑。”

      郡主依旧自傲,说“令瑜行事乖张天下皆知,从不怕什么文士耻笑,倒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惯会玩弄权术愚弄民心,才会夜不安寝时时刻刻担忧着遭人唾骂”,谢临在无奈之下出来打圆场,说冯郡主和方小姐都是名门贵女、誉满天下,他何德何能让二位为难,索性全都推拒了事。

      廖炬把探子的回信一一说完,他不知道自己说起郡主的事迹时,声调会变得轻快,语速也会加快许多,言殷默默听完,道:“郡主不会不知道,谢临要离魂曲,也不会,任由谢临和方作结盟,廖炬,你立即将萧恂带回京城,不容有失。”

      廖炬从言殷的府邸离开,天空下着小雪,正好遇上冯家二小姐,郡主的庶妹,冯家阳盛阴衰,冯协仅有一子三女,这位冯令璎只比郡主小几个月,不似郡主离经叛道,她是一位标准的名门淑女,她对廖炬道:“父王听闻言公抱恙,嘱托我来看看。”

      上马牵动背上鞭伤,动作稍有停顿,廖炬在马上听得冯二小姐温柔的声音:“廖将军,听说父王赐了你二十鞭子,你可安好?”

      廖炬点头:“多谢小姐关心,一切安好。”二小姐柔婉笑道:“许久未见令瑜姐姐,我实在想念得很,劳烦廖将军替我向姐姐问安。”廖炬应许,便骑马一路南下,赶回萦州。

      土路颠簸难行,他忍受着一阵阵鞭伤撕裂的痛苦,心中无比苍凉。他知道,以郡主的聪慧,一定猜到了在去蛮族的路上遭遇埋伏,是他在背后搞鬼,若要自保,应该在大公子冯翦来到萦州时,想法设法去蛮族杀了郡主,彻底投诚大公子。但他做不到,他虽然听令于灏王,但郡主的一言一行,早已刻进他的心里,他无数次后悔遵从了灏王的指令,在连嘉谷设伏,他无数次梦到郡主满脸的血,对他哭诉自己摔下山崖尸骨无存。

      还好,郡主还活着,活得漂漂亮亮,一举回到萦州夺去大公子的位置,廖炬的马匹踏过原野上浅浅的雪层,望着连绵远山和白茫茫的雪景,想到那个冰雪般睿智冷艳的女子,他恍惚着想如果能丧命在她的手下,也算不枉此生。

      ……

      萧恂从雪地中刨出一些植物的块茎,和村民一起储备的红薯、玉米做成干粮。这个冬天到处大雪难行,到处都是疫病,需要尽可能多的准备一些应急食物,郡主一定会尽可能快地起兵攻打锦州,萦州安稳,郡主便没有后顾之忧。

      萧恂走远了些,没注意到几个神秘人偷偷接近,直到一把剑抵上他的脖子。

      “恂公子,背叛了西淮王府,来做平翊郡主的男宠和属臣,倒是心甘情愿。”

      萧恂蹲在雪里,散在背上的墨发沾着点点雪花,大病初愈后的昳丽容貌几乎和雪同一颜色,他感受到脸颊边的寒刃,知道来人不会立刻取他性命,不急不徐地扬起长眉,向后看。

      是西淮王的两个属下,一个叫廖集,一个叫公孙辩,自从幽州失陷,西淮王被炽焰军囚禁,他们便时时想着帮助王爷复位,没想到那位冯小郡主如此毒辣,竟说动士族,将他们这些集结起来的王爷旧部杀了个七七八八,他们只能背井离乡逃命至此。

      听说萧恂在这里,他们便立即赶来,却有那群郡主的侍卫日日跟着,难以下手,好不容易逮到萧恂离群的机会,他们二人看着站起来的王府庶子,他比从前长大了许多,依旧瘦弱,容貌逐渐长开,美貌中多了几分少年清俊和文士风骨,剑刃架在他的肩上,他的神色却没有半分触动,那双寒星点露的眼睛冷冷淡淡。

      “跟我们走。”

      萧恂被蒙上眼睛,带上马车,他一路上非常顺从,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他暂时不会杀了他,听见耳边的调戏言语,“恂公子,不知你可曾记得我二人,从前你还为我们唱过曲子呢,那歌喉当真天下无双,比勾栏院里的姐儿还要魅”“只可惜啊,当初公子烈性得很,碰一下小手便要死要活,不然咱们也可赶在郡主前头,尝一尝公子的滋味”“公子是以这容貌,还是性情,还是那一首《惊鸿曲》,让郡主几个月离不开身的?”……

      粗粝的手掌起初只是轻轻拂过他的脸,很快变本加厉地触碰他的鼻梁、耳垂和脖子,萧恂忍得作呕,却在一只手搭上他的手心时,紧紧扣住那只手:“求大人救我。”

      他言辞哀婉,泫然欲泣:“我深知冯氏乃窃国之贼,郡主更是残忍杀害了我的父王和兄长,可是覆巢之下,我位卑言轻,不得不屈服于郡主淫威,几番羞惭欲死,却因胆小怯懦,依然苟活于世,今日得见二位大人,萧恂不胜欣喜,恳求大人救我离开火坑,日后甘愿为奴为婢,侍奉大人身侧。”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他所言非假,恂公子无论如何,都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对上那罗刹郡主可谓是胳膊拧上大腿,要他去谋算策划复兴西淮王府,也只是白日做梦,他们的态度软化了些,仍是凶悍道:“你对郡主是如何摇尾乞怜,如何施展浑身媚术,也一并做与我们兄弟二人,兴许饶你一命!”

      萧恂被带到一个地方,摘下蒙眼布,应当是在某个青楼之中,这两个人在萦州落脚的地方,房间里乱糟糟地摆放着许多乐器,公孙辩扔给他一个琵琶,萧恂并无半分愠怒,抱着琵琶,长指轻拨琴弦,音节流淌,他缓缓开口,唱出许久未未曾唱过,却从未有一日忘记的曲调。

      那时他娘作为藏星阁的花魁,一首《惊鸿曲》名动天下,后来王府的贵客当中,不乏她曾经的恩客,而他,长着一张和他娘一样的脸,流着皇室宗亲血脉,一副低贱小倌儿做派,足可让这些贵族官僚痴狂。唯一庆幸的是,他到底是王府庶子,真到了那一步,把茶杯的碎瓷片抵在脖子上,形容癫狂,那些人也真的怕他死了,不再逼迫。

      所以还保留着一副卑贱但清白的身子,所以他还有资格陪伴在郡主身边。

      二人在他的琴音和歌声里逐渐沉醉痴狂,没注意到一种奇异的香味,正在房间里静静发散,直到他们察觉不对,已经头脑眩晕,七窍流血,“你,你做了什么”,强撑着拔出利剑指向那位依旧低声吟唱着的恂公子,他们踉跄两步,摔剑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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