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闺女》东边小耳朵

47、第 47 章

　　徐若若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了，等她反应过来，准备回答的时候，宋均之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轻狂。”

　　“你、你说什么？”卢成怀气极，胸膛上下起伏。

　　见了卢成怀这般样子，宋均之漫不经心扫了眼，不轻不重说了句，“浮躁。”

　　高下立见，果然，卢成怀又是没吵过宋均之的一天。

　　到底坐了一整天的火车，精力上总归有所不济。李婆婆做了几道开胃的小菜，熬了白粥，宋均之等人吃过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徐若若还看到了宋均之家里的另一个下人，是个看起来五六十的小老头，和李婆婆是夫妻，他看起来很和蔼，脸上带着笑。因为他听不见，所以当你问他的时候，眼睛会笑的眯起来，然后摆手表示自己没明白。和为徐家看门的侯老头截然不同。

　　徐若若在热水的浸泡下洗去一身疲倦，清爽的坐在新住处的桌子前。

　　桌子靠窗，抬眼就能看到窗外的风景，以及那轮高悬于天的洁白明月。

　　月光的清辉洒在徐若若的身上，照的她因为洗浴过后而显得娇嫩红粉的肌肤更加无暇。她撑手痴痴的望着窗外的明月，北平的月亮和申城的好像也无甚区别。

　　犹记得在申城的时候，徐若若有事没事，就喜欢坐在徐芷兰房间的美人塌上，徐芷兰在上面娴静的绣着帕子，或是斯斯文文的看着账本，而徐若若就在旁边闹她。

　　那张美人塌也是临着窗，月光洒在姐妹俩的身上也是这样的柔和。

　　不知道姐姐她们现在在哪儿，过的又好不好，徐若若在心里默默想到。

　　不管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想着什么，日子都是照样一天天的过去。

　　徐若若已经渐渐适应了北平这座故都，除了天气干燥了些，偶尔清晨起来，就止不住的流鼻血，好像就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哦，对，还有李婆婆人虽然很好，但是做饭菜的手艺确实一般，说不上多难吃，但也只是果腹。

　　还有卢成怀，在宋均之家里住了不到两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时候三五天才能见到人影。徐若若觉得奇怪，但是宋均之却是波澜不惊，卢成怀不是安定的性子，他家这方寸地，根本不能圈着卢成怀久待。

　　而宋均之说拿徐若若当妹妹，就真的像对待亲妹妹一样，负责她的生活起居，照顾她。

　　因为到北平有许多事情要忙，不仅是见故友，还有新成立的物理系，他被吕希伯先生聘请回来，委以重任，所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可是一个学系从无到有，不是抬抬手的事。需要仪器、教授的老师，不同方面的教材。虽然大部分可以沿用国外的东西，但是很多基础的必须要结合学生的不同做出修改。

　　所以这段日子来，宋均之除了最开始的两天好好的休息了一番，陪徐若若逛了逛北平的街市，余下的日子里，几乎可以说是忙到脚不沾地。

　　不过，就算忙成这样，宋均之也不忘对徐若若的教养。

　　养一个人不是给吃给穿，然后放在家里不管就可以的，尤其是徐若若这样才十四岁的小姑娘。

　　心性将成，对这个世界好奇，又不完全了解。原本被庇护在父母的象牙塔里，不受风雨侵袭，现在被迫从温馨守旧的家中离开，落差一定很大，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宋均之没有养过像徐若若这样的小姑娘，而拿自己从前的家中那一套教养女孩子的方法肯定也不合适。

　　他的那群堂姐堂妹们，说好听点是低眉温婉，难听点简直就像按女德女戒的模子印出来的。三叔七叔那一脉还算好，都留过洋，接受过新式教育，不至于让家里的女孩子养成那样。

　　只可惜，也太过骄纵，眼睛就差长在天上，目中无人，任性非常，不知谦让为何物。

　　宋均之只能自己看着养，不过不管怎么样，多读些书，不拘海内外，是名家之言，还是籍籍无名的作者，都可以一看。所以白日离开之前，宋均之就会提前布置好课业，让徐若若去完成，等到晚上的时候，再检查批阅。

　　而因为徐掌柜的故去，徐若若不仅要穿素净的衣裳，连在吃的东西上都不能碰荤腥。好在现在的规矩不像以前一样严，徐若若又是在长身体的年龄，为了尽心意，只是七期之内忌口。

　　宋均之也陪着徐若若一道，虽然白日奔波辛苦，但是并不沾荤腥酒水。

　　辛苦了一段时间，宋均之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可以在家中休息半日。若按他以往的行事，应该是斟一壶酒，一人独坐，自在悠然的消遣难得的闲静。

　　但是如今家中住进了一个小姑娘，宋均之既然承诺要拿她当妹妹一般养，自然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所以他托了朋友，打探过北平现在收女学生，而且名声好的几所中学。挑挑拣拣，离住的地方进，又符合他要求的，只剩下两所学校。

　　一所是教会学校，只收女孩子，名声很好，但是管的也很严厉，从校服的穿戴和走路交际的身姿体态，都有专门的修女嬷嬷管着。而且女孩子们吃住都在学校里，平常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这所教会学校严厉归严厉，但是成果斐然，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举止得体，大方优雅，参与社交之后，往往是被夸赞的对象。一点也没有浮躁的气息，反而很有英式的淑女名媛风范。

　　不考虑其他，进入这所学校，对徐若若的未来是很有好处的。就算日后她准备嫁人了，在太太们眼里，从这所学校里出来的女孩基本上都是很好的人选。

　　只是宋均之仍是心有犹豫。

　　他把徐若若从申城带来北平，其实也算有了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机会，重新读这所学校，那她在这个城市走上的，依旧是和从前一样的道路。

　　而另一所学校，就在衡仁大学对面，也是吕希伯先生所资助建立的学校，叫衡仁中学。

　　和规矩严苛的教会学校不一样，这里有很多大洋彼岸留学回来的先生们，还有不少操着一口流利美式英语的美利坚人。整所学校和它对面的衡仁大学一般，崇尚自由，氛围非常好。

　　最具体的表现，就是衡仁中学是男女混校。

　　不要说全国，哪怕是在北平，这样的学校也没有几所。大部分上流社会的人家，还是倾向于将女儿放在英伦教会里的学校里。不但能培养成名媛淑女，还能有好名声，这几乎是约定成俗的路子。

　　两所学校的选择，几乎是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管哪一种，宋均之都会尽到自己最初对徐若若的承诺，好好照顾她。

　　但是，他觉得自己并不能代替徐若若做出选择，因为这是她的人生，她有自己决定的权利。

　　宋均之犹豫了两日，索性趁着今天的空闲，把两所学校的资料摆在徐若若面前，让她选择。

　　徐若若坐在院子里，手上拿着两所学校的几张照片，还有纸质的介绍，沉默的听着宋均之把两所学校的优缺分析得一清二楚。

　　一直在宋均之说完之前，徐若若都没有开口。她沉默着，拿着手上的照片，垂眼望着其中一张，手指无意识的扣动。

　　宋均之把两所学校的特点都说得差不多了，看见徐若若的样子，温声问道：“若若，你想去哪所学校呢？”

　　徐若若低着头，没有看宋均之，“我……”

　　她迟迟停顿，犹豫了很久，“我想去衡仁中学。”

　　宋均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温言向她询问，“你能和我说说选衡仁中学的原因吗？”

　　他把选择权交给徐若若，自然就不会干涉，但是毕竟是涉及她之后路途的决定，还是应该慎重，所以问了问徐若若选衡仁中学的原因。

　　“我在这里只认识你。”徐若若把头抬起来，璀璨干净的眼睛直视着宋均之，“我不想住在一个人也不认识的新地方，我不想和你分开。”

　　不是为了别的原因，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徐若若只是单纯不想和宋均之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