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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相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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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尤殷把包扎的手伸过去,点了点手帕,道:“月亮。这就是月亮给我包扎的,他还给我洒了药,还关心了我。”
他还说他们俩是知己,还约她明日去西湖亭弹琴……
这些话她埋在心里没有说,但只是想想便开心得不行。
成青庚脸色又黑转白,有些僵硬。果然如此,能让她这样兴奋欢喜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那个月亮了。
他把眼神落在了那方手帕上,细细端详了片刻。
银色手帕用银线绣着竹子的图案。用银线绣竹子,说明此人爱竹,且身家不菲,应该是个有权有势之人。其实不用仔细分析,这手帕,他并不是没有见过。
从小到大,他见到都不知道多少回了。那个人有太多张这类的手帕,小时候他受伤的时候,那人也是用这样的手帕给他包扎的。
只是彼时二人皆是垂髫,心性单纯无话不说。而如今,物是人非。
唯独这方手帕,依然是这幅模样。
三哥果然是个长情的人。
成青庚默然了许久,盯着这方手帕,忽然自嘲地笑了。
“怎么了?”林尤殷见他笑的莫名其妙。
成青庚笑着说:“没怎么,我就是想,幸好今天你遇见了他,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脱身。”
说到这茬,林尤殷也笑了:“是啊,我觉得他真是我的福星。”
“你等了他这么多年,倒是让我想起来另一个人,”成青庚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说,“你有些地方很像我三哥。”
“三殿下?”林尤殷想了想,道,“我记得你告诉我三殿下也是有意中人的。”
成青庚笑着说:“我三哥也是个痴情的人,他喜欢一个女子,也已经等了那女子五年了。”
“为何?”
“具体我也不知,好像是并非两情相悦吧。总之,三哥对那女子真是一往情深。”成青庚说道。
他把真话和假话参半地说,组织成了一个似真非真的故事。
听见“并非两情相悦”六个字,林尤殷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她害怕这六个字也会在她身上出现。她勉强笑着说:“三殿下这么用心,我都想见见三殿下了。”
成青庚笑着说:“你们俩迟早会见到的,到时候可别见了那个皇兄,就不要我了。”
林尤殷没想到成青庚还有这么小孩子似的占有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会这么想?皇兄今年是才五岁吗?担心本郡主有别的朋友了便不理殿下?”
“切,本王可不担心。从小有人这样对我的,都被我强抢了回来。”
果然从小就是个小霸王。林尤殷心想,笑着摇摇头。
成青庚不屑地哼哼起来,不再理她,独自一人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的买卖声尖锐刺耳,却进不了他的耳内。他独自看向车外时,脸上的笑容倏地没了,变得冷冰冰的。
果然,林尤殷所说的月亮就是成青月。
他知道,他不可能阻拦着他们俩一辈子不见面。都是皇室子弟,这面迟早要见。
成青庚心乱如麻,他不愿意也不舍得把林尤殷拱手相让,更何况他设下那样一个局。如果和王和她就这样相见,彼此解开误会……那他布下的局,便成为了一个笑话。
他无法想象林尤殷和成青月二人互通心意后日夜厮守夜夜春宵的场景。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心里绞痛不止。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他们二人解开误会前,把这个误会拉扯得更大一些……既然今日相见之时,三哥没有把握好时机,把身份告诉殷儿。那么,只要殷儿相信和王心中另有其人,等他们以真实身份坦诚面对彼此的时候,就是他们心生嫌隙之时。
他是个自私的人,只想保住他想要的这一切。将他们的谎言拉扯得再宽一些,最好让他们彼此都以为对方心中另有其人,这才能断了这份孽缘。
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如果按林尤殷所言,三哥在她六七岁时就已经以成年男子的面貌出现过,怎会如今才二十岁?
他和三哥一同长大,也是见过他幼年时模样的,断没有看上去成年了的道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翌日清晨,秋日落叶金黄,先前为了林尤殷住在宁王府不拘谨,成青庚叫人搬来了许多菊花在院中。林尤殷每日只需打开窗户,便能看见灿烂的阳光映射在金黄的落叶和艳丽的金菊上。一切都是大富大贵之象。
心中有了期许,有了想见之人,林尤殷的身子和脸色都好了许多。恰恰见此景,不由笑了。她虽不敢太过放肆,但和林尤殷一同长大,最熟悉不过她的心性。
“从没有见过郡主这样开心过。”恰恰笑道。
林尤殷戴上面罩,遮住微红的脸:“我自然是高兴的,等会儿马车上同你解释。这会儿,皇兄还在府中吗?”
“您之前让奴婢去看过了,殿下进宫没回来。”
林尤殷点点头:“这事,先不要让皇兄知道。”
“这是为何?”
“皇兄一向照顾我,他肯定不会准我随便出去与外男相会的。”林尤殷眼里亦是有着犹豫的。
她明白,她是义仁郡主,是未来太子妃。她如果和别人有了不清不楚的纠缠,失了皇家颜面,她必死无疑。
但是从一开始便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当这个太子妃?她看林尤琏一心想攀龙附凤,倒是比她更适合做这什么劳什子太子妃。
如今成青庚不在府中,不知道她要与外男相见也好,免得有心人未来拿这事做文章会牵连到他。
况且昨日诗会上……宁王见她手上那般慌张,在场之人都察觉了异常,她不是木头人,自然也明白了些什么。只是从初见,成青庚便是个不羁随意的性子,她也摸不准他是不明白界限还是故意为之。
想到这儿,林尤殷心神略有些纠结起来,抓着恰恰地手,问:“郡主府尚未修茸好么?”
“奴婢不知,这件事殿下不是说他负责么?想来如果修茸好了,一定会告诉郡主的。”
“即使如此,我们也该派人去催一催了,”林尤殷说道,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昨天二姐那边怎样?”
“嗯……林小姐好像就此回府了吧?据说是石二公子送回去的。”
石二公子?林尤殷回忆了一下。这人长相普通,方方正正颇有正气之感,难道被林尤琏吸引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他竟然还敢接。
“之前,皇后娘娘是不是给我指了一批下人过来?”林尤殷摸着下巴,笑了笑,“恰恰,你去找两个伶俐的,送去林府,便说是我送来陪伴二姐,想二姐要闭关一月抄写经书很是劳累,就不劳烦二姐抄完送过来了。以后抄完一份就让我的人送来,这俩人就暂时在林府陪着她。”
“这是派人去监视林二小姐啊?”恰恰立马反应过来。
林尤殷颔首:“她自己挑事,我能不成全她?”
她眼神温柔似水但又好像有些深不可测,进京之前,恰恰从未见过她如此过。如今进京不过一月未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小姐也有了些变化。
“他们那样做,郡主狠一点也是应该的。”恰恰道。
不料林尤殷却摇了摇头:“狠吗?我觉得这还不算,我只是让她实现她的承诺罢了。日后……林尤琏还会再出现的。”
她有预感,只要她在京中得意一日,林尤琏就绝不会放过她。
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和月亮的事,还不知道会借势闹成什么样。要是牵连了月亮……林尤殷想到此处,心忽然一紧,死死捏住手里那方手帕。
“日后,她再犯,我便绝不留情。”林尤殷看着手里的手帕,心理又发生了些变化。
午后,宫中。
太和殿中,皇上屏退了太监宫女,整个殿内只剩他们仨。气氛凝重,像是天上乌压压的云都无形间飘了过来,压在他们头上。
皇上眼下一片乌青,显然这些日子没有睡好。此时面对着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心里积压许久的火气隐隐要发作。
话还要从早朝过后说起。那时,皇上本欲睡个回笼觉,不料一个时辰未到,便被太后叫了过去,唠了许久老三老四的婚事后才放他走。
当爹的,他自然知道这两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俩的婚事都不是好料理的,太后却一个劲的催他,他又能如何做。
心里正腹诽的时候,全公公又小碎步跑过来,谄笑着告诉他,四殿下求见。这全盛笑的越像献殷勤,他就知道这次让老四前来的事越会让他生气。
这老四,从来不说没事进宫看看父皇,每次进宫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打压和王一派,唯独上次进宫还有些新鲜,跟老三两个还像一家人。不知道今日来做什么。
正想着,人三步做两步地赶过来,跪在地上大声道:“儿臣有罪。”
皇上一看这架势,头疾便隐隐发作。从小到大,每次他要告状时,都是这幅模样。
然而他是皇上,不得不跟着演下去,只能问:“何罪之有?”
“之前陛下命三哥闭门思过,儿臣自应好好看着三哥。然而三哥速来对儿臣照顾,所谓兄友弟恭,儿臣便不忍心严加看管。然而,儿臣听闻昨日诗会盛况,有人见到了三哥。”
皇上眼皮一跳。成青庚过往前来,检举的都是和王一派的官员,三皇子鲜少会落下把柄于他手中,怎么今日出这么大一个纰漏?
“你亲眼见到?”皇上沉声问。
成青庚趴在地上,高声道:“儿臣未曾见到,但是有人见到三哥的手帕被一陌生女子拿着,他随着琴声寻去,看见了是三哥为昨日诗会助兴。儿臣不知此人此言是否属实,为了陛下威严,望父皇宣三哥进宫觐见。”
“既然如此,那便宣和王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