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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荼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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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重山】 宋·吴淑姬
谢了荼蘼春事休。无多花片子,缀枝头。
庭槐影碎被风揉,莺虽老,声尚带娇羞。独自倚妆楼。
一川烟草浪,衬云福,不如归去下帘钩。心儿小,难着许多愁。
康熙三十五年。夏。
京城七月的天,总是既烦躁又郁热的。雨水也是不多见的,风倒是不间断地掠过,那阵势都快赶得上江南的飓风时节了。
清晨的天际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浓重的云雾间隐隐约约透出几丝微弱的亮,必是初日无疑了。街上的人稀稀落落,难得才见着一辆车马行过,让人心里觉着怪寒碜的。
对了对了,我倒把这给忘了,这时候仅是卯时三刻,街市上没什么人,也是极为疏松平常之事。普通人家,除去那上山樵木的辛苦人,还有那操行练兵的兵爷们,其余大多都只会在辰时才露个醒。
自晨早起,风便不住地袭过,非但没有一丝凉意,反而更添了几分燥热。那力道果真是极猛的,才那么一阵风过去,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街上的一丛荼靡花便由低矮的木枝上给打了下来,皎洁的花瓣袅袅碎了一地,在空中自在地游曳飞旋。
当是时,忽有一童音,伴着笑道:“‘吴地春寒花渐晚,北归一路摘香来’。在南边极少见到这么艳丽的荼靡了,真担得上‘独步春’的美名儿!”
待那花瓣的碎末停歇下来,花枝间又是一片清朗,便可望见有四个女童,年纪约莫十岁上下,皆是一身的粉色,腰际拴着各色的玉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现出身的,排成了一列,个个眉目清澈,娇艳万分,倒比荼靡的花色要更胜一筹了。
“咱们赶了多久的路了,连大气都喘不得一下子,你倒清闲,一到京师便赏起花儿来,兴致真是好!”最靠左边上的女童朝着挨着自己的那位啐了一句,那位叹花的小姑娘立即羞红了脸,离了她几步,往另一旁的人靠去了。
右边上站着的女童,年纪像是这四人里面最大的,脸色也沉稳些,听她这么说,也垂首开口道:“是我的疏忽了,为了赶时候,由江南马不停蹄地奔到这儿,半路上也没想着歇息一会儿,妹妹千万别见怪。”
“哪能啊姐姐,咱们这次的差事极重,我心里头也是明白的,姐姐做事向来谨慎,怨不得您。”左边的女童叹了一声,答道。
剩下的那唯一未开过口的女娃娃,这时候也张了嘴,笑道:“得了得了,咱们别站在这儿说这些个闲话,干脆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喘口气喝口水,再来办那些个差事也不算得迟,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说出口,众人连声称是,皆点头应允了。于是大家伙儿四处张望了一下,最终选定了荼靡丛前的一小块空地儿,拿出绢子略略擦拭了一下子,将它铺在地上,继而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围成了一个圈圈。旁的人自顾自地行着自己的路,却仿佛没有看到这四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样,不曾有一眼窥测。四人也都视之平常,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四个女娃娃,打哪儿来,叫什么名字,做的是什么事,对此我完全不知,但为了叙事简便,只得自作主张帮她们每个人起了个名,讲起故事来也轻松些。右边上那年岁最大的,就叫做云鹊;左边上话最是多的那位,就叫做莹橘;最先开口念诗的那姑娘,名儿就叫做玉琅;最末说话的那位,叫做锦扇。我这才疏学浅的人,起的名儿自然也跟着俗气,诸位暂且将就着听吧。待过了这章,倒是也不能常听得了。
玉琅仍旧盯着那荼靡不放,又说道:“我真是怪了,明明这荼靡是开在夏里的花,为何偏偏将它叫做‘独步春’,却不叫做‘独步夏’?”
锦扇掩嘴笑道:“许是嫌‘独步夏’这名儿过于难听了。‘独步春’,‘独步夏’,听着还是‘独步春’好。”
“听玉琅念起陆游老公子那两句诗,我也想起了一首,专写的就是荼靡花的。”云鹊眯着眼,见玉琅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便缓缓开口念道:“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念罢,莹橘皱眉评道:“这诗听着凄凉得紧。”
玉琅也点头道:“莹橘姐姐说得极是。‘开到荼靡花事了’,这句听着最是凄清。”
“这句我倒略有耳闻。”锦扇说道,“荼靡是开在夏日的。荼靡花一开,意味着春日也就过了,有人说那女子的青春正如春日一般,荼靡花开之时,便是韶华将逝之时。”
众人听后皆不语。锦扇自知说了煞景的话,于是开口圆道:“行了,不过就是几丛花而已,提那些伤怀悲春之事做个甚?还是说说别儿的吧。”
“锦扇姐姐说的是。”玉琅最先回过神来,连声应道。
莹橘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这一路赶来,身儿累,心儿也累,心里头要真藏有什么话儿,也早就给那长途奔波给打散了,我呀,早就累得开不了口了。”
“瞧您说的,正是因为这样,咱们不就更得给自个儿找点儿乐子么?”
“说得轻巧,你倒是说说,咱们这会儿该找些什么乐子好?”
玉琅想了想,忽然拍手笑道:“时间像是充裕得很,咱们不如说说各自手里的那个人儿,怎么样?”
莹橘一惊,犹豫道:“这...这妥当么?这本来是我们姐妹几个的公务之事,拿出来作闲谈,会不会过于...”
“莹橘妹妹多虑了。”云鹊说道,望了一眼玉琅,抚着腰际的黄色玉佩,“我倒觉着玉琅这主意好。这次咱们所领的人,是从后边儿过来的,婆婆吩咐咱们,一定得帮她们找个好人家,不能亏待了她们。若是我们能互相出个主意,办事儿也就容易多了。”
锦扇也伸手抚了抚腰际的蓝色玉佩,说道:“姐姐说的是。这次的人儿,可非同小可,咱们姐妹几个,可得相互顾念着出主意,帮她们找个好人家,也好让婆婆安心。”
莹橘不再说话,似也认同了。她腰际的青色玉佩垂在一旁,静静地泛着莹光。
见众人皆答应了,玉琅便取出了腰际的红色玉佩,兴致极高地说道:“那么,就从我这儿开始说起好了。”云鹊点了点头,玉琅继续说道:
“我领的这位姑娘,同各位姐姐领着的那三位一样,都是好伙伴儿,都是从三百年以后过来的,各位姐姐都知道的,就是那场大火......”
锦扇插嘴道:“那场火甚是猛烈,叫我见着了都心悸。”
“锦扇姐姐说的是。那几个姑娘,也真是可怜,被困在火场里头出不来,给活活闷死了。唉,”玉琅怜惜地摸摸手里红光愈强的玉佩,说道,“我这个姑娘,是那四个里头年岁最小的,估摸着,大约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倒也不算小了。”莹橘说道。
云鹊笑道:“莹橘妹妹有所不知,那会儿同我们现在的境况差得多了,平平常常的一个人,也能活到八九十岁,二十几岁三十几才成婚,十六岁自然是算得小的。”
“原来是这样。”
玉琅继续道:“我见过那姑娘生前的时候,大约是姓林的,名字怪里怪气的,我也给忘了,长得不算好,是个娇气的人儿,性子烈的很,又跟个小孩儿似的,没轻没重,四个人里头,婆婆最是担心她了,还嘱咐我得好生看管着她,怕她的魂魄从玉佩里给逃了。”
忽然一阵红光乍射,唬得玉琅向后倾了倾。锦扇又笑道:“瞧,果真是个不安分的,她听见你说的话儿了呢!”
众人取笑了她好一阵子,待大家伙儿都止住了笑,锦扇方才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蓝色玉佩。云鹊见她手里的玉佩自始至终蓝光柔柔地闪烁着,于是说道:“我猜,锦扇领着的这个小姐,定是个温柔贤淑的。”
锦扇答道:“云鹊姐姐真是聪慧,一猜就着。我手里这姑娘,同玉琅领的那位,也是好伙伴,名字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叫“绵绵”的。”
“这名儿真是好听。”玉琅不觉说道。
“是好听,不过命数也是不好的。她本该是能逃过那场大火的,却因为不忍心抛下其余三位姑娘,又回身冲进了火场,才惨遭不测的。”
玉琅手里的红光,瞬时便熄了。
云鹊喃喃道:“是个好姑娘。”
“莹橘姐姐,该轮到你了。”玉琅转向莹橘。莹橘想了想,望了一眼垂落的青色玉佩,这才说道:
“我这余姑娘,性子比玉琅那位弱了些,又比锦扇那位烈了些,是个好动的。”
玉琅笑道:“好动的?那得投到皇家里才是,也好跟着皇上去木兰围场骑马狩猎,正好合了她的意!”
话语一落,众人皆惊诧地望着她。玉琅羞着脸,困惑道:“怎么,我这话有什么差错么?”
莹橘先是一愣,继而摇头笑道:“也没什么差错,只是这皮囊也过好了。”
“你胃口倒是不小,都算计到皇家头上了!”锦扇伸手点了玉琅的额头一下。玉琅羞愧地垂首不语。
云鹊笑了一阵,这才稳下来,说道:“我这位陈姑娘,却是四人里头最为博识的,是个小才姐儿,做起诗来一套一套的,别说,还真是不差!”
“那可得帮她找个书香人家。就算不是读书人的,也该是高门大户的,别苦了她叫她没书看。”锦扇说道。
“这话不错。”
玉琅接口道:“我可也得帮这位找个高门大户的,小户人家管不住她胡闹。”
锦扇听了,便说道:“依我看,恐怕我得把我这绵姑娘同您那位给搁到一块,也好管着她。你们看,这主意如何?”
云鹊赞赏道:“锦扇的心思果然最是细腻,连这样万全的法子都给让你想着了。”
“可不是!多谢锦扇姐姐有了这么个主意,看来,我们可得早些寻一户大户人家了!”玉琅拍手叫好。
云鹊看着她笑了笑,说道:“那我可得跟你们献个宝贝。”
“什么宝贝?”
云鹊回头,指着面前一座矗立着的大宅子,对玉琅锦扇说道:“先前你们没这意头,我也就没说,既然现今提出来了,我也就告诉你们吧,这宅子,主人是姓董鄂的。”
“董鄂?这姓氏我不熟识,只知道有个孝献皇后,就是董鄂氏的姑娘。”锦扇眼望着宅子,摇头说道。又问:“莫非是一门大户?”
“确是大户。”云鹊说道,看着董鄂府的朱漆大门。玉琅锦扇同莹橘皆望向她,玉琅手里的玉佩又开始隐隐地现出了光。锦扇也将那蓝玉佩移近了些,好让玉佩里那魂魄,也能听着他们的话。
云鹊慢慢道:“这一门董鄂氏,住着两位老爷,是一对手足兄弟。那位大爷是一等公董鄂彭春,现正掌两红旗随内大臣费扬古由西路远征噶尔丹。他家兄弟董鄂齐世,是满洲正红旗的都统,这会儿也正亲随圣上的中路大营远征噶尔丹。”
“原来是那位同费扬古大人在昭莫多大败噶尔丹的彭春大人。他们兄弟俩的名讳,我此前略有耳闻。”莹橘忽然开口道。
“听着像是极为显赫的模样。”玉琅说道。
锦扇却说:“显赫倒是显赫了,只是假若这家里没有姑娘,倒也没辙了。”
“谁说没有姑娘啦!”云鹊笑道:“彭春有两个姑娘,大姑娘董鄂雅钟我记着也有十七八岁了,嫁给了当今圣上的皇三子胤祉为嫡福晋,二姑娘则嫁到盛京去了。”
“都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了,我们也不好将那两位姑娘的魂魄安在这些个嫡福晋的身上呀!”玉琅急道。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云鹊轻推了她一下,说道:“齐世还有三个姑娘呢!”
“他家怎么净生姑娘呀!”玉琅叹道。锦扇忍不住又咯咯笑起来,说道:“你还是消停一会儿罢,叫云鹊姐姐说个明白。”
云鹊不睬她,说道:“齐世的大格格董鄂图晴是庶出的,她额娘是齐世的侧福晋,年纪大约同三福晋一般大,嫁给了贝勒苏努的第七子勒钦作嫡福晋。”
“这苏努同董鄂家,倒还真是要好得紧。”莹橘说道。
“这倒不错。图晴是嫁了,不过不要紧,还有俩小格格呢!齐世的嫡福晋纳兰氏,是武英殿大学士纳兰明珠之女,虽说几年前,这纳兰氏便殇了,可她给齐世留下了府里的二格格齐瑾兰和三格格苏泰。二格格齐瑾兰,这会儿该有十岁了,三格格苏泰大约只有八岁的模样。” 云鹊顿了顿,对玉琅同锦扇说道,“我看这两个小格格,倒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玉琅听后,忽地静默了许久。锦扇见她面色有异,轻推了她一下,玉琅叹了一声,幽幽开口道:“其实我这心里,对咱们做的这些事儿,真是厌烦至极。”
锦扇一惊,问道:“玉琅妹妹何出此言?这话可是不好乱说的!”
“诸位姐姐心里头,就没觉着别扭么?”玉琅泣道,“一朝命丧黄泉,本就是命中注定之事,却为何偏要将自己的魂魄寄住于不干事的人身上,夺取他人的身躯,毁去他人的魂魄,这本就是不公之事!那两位小格格,当真是可怜见的!”
“好妹妹,这事岂是你我管得着的?”云鹊劝慰道,“不怕同你说,姐姐我的心中,也觉着这样的事儿极为无趣。只是咱们生来既是有了这样的职分,天注定的事,咱们也悔改不得,只能够尽自己的本分,便足了。”
玉琅拭了拭泪,答道:“姐姐说的是,是妹妹多想了。”
云鹊这才笑道:“这就好了。”继而转向锦扇,问道:“锦扇妹妹,你看,就这户人家罢,如何?”
锦扇同玉琅对望了一眼,才说道:“我看再恰当不过了。”
玉琅也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是最好。”云鹊说完,站起身,其余三人也都跟着起了身,捡起了地上的锦帕。云鹊对锦扇、玉琅说道:“既是这样,我瞧,时间也不算多了,两位妹妹这就进去吧。我同莹橘妹妹还要接着赶路呢,就不再耽搁了。”
锦扇、玉琅点了点头,答道:“我同玉琅完事后,就在城西的那家洪胜楼等姐姐,可好?”
“但凭妹妹做主。”云鹊莹橘皆笑道。于是锦扇、玉琅走近了董鄂家的宅子,“扑哧”一声响,就化作一缕白烟不见了。
街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觉察。
云鹊眼见她们二人消失,才转头对莹橘道:“莹橘妹妹,我们也接着赶路吧。”
二人沿着街道缓缓前行。这时候辰时已过,街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略显拥挤堵塞。云鹊莹橘二人却仿似不受半点拦阻一般,轻轻巧巧地往前直走着,从未闪过一点儿身子。两人一路上皆无话,只顾着赶路,密密的汗由额上渗出,再经由风一过手,粘腻得让人颇为不适。走了有些时候,云鹊忽然停住,叫莹橘道:
“莹橘妹妹,姐姐有件事要问你。”
莹橘停了下来,疑惑地问道:“姐姐所问何事?”
云鹊的眼儿晶晶亮地盯着她的青玉佩,上前笑问道:“我是要问你,可是已经帮它选好去处了?”
莹橘沉默了半晌,才问:“姐姐怎么知道的?”
“瞧方才玉琅说那些个话的时候,你脸上的神情,我便知道你心里已打定主意了。”云鹊答道,指着远处天际现出的一角红墙,问:“你所想的,可是那儿?”
莹橘坦然应道:“是那。我觉着,玉琅这丫头说的话,倒也真切,不如就将她送至皇城,吃穿用度不用愁,日子也不会算得差了。”她握住了青玉佩,不住地用手指摩挲着。
云鹊听着,脸色越发严肃起来,说道:“我看这事得仔细些。莹橘妹妹,难不成,你真认为,进了这皇家的大门,就真的是一件好事么?俗话说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出生在皇家,也不一定会是好事,保不成,还会是一桩祸事。”
“罢了罢了,姐姐毋需再多言了。我既心意已定,别人说什么都无碍了,将她送出去,我这事也就结了,算不得亏欠她。”莹橘笑道。
云鹊只得无奈道:“我竟忘了你这固执脾气,是谁都奈何不了的。”见莹橘不应,便又叹了一声,说道:“你既已决定了她的去路,就赶忙送她去吧,别碍着了好时机。”
莹橘道:“既然我同姐姐已将心意说明,那么姐姐也该告诉我,对这事,姐姐心中可有所属?”
云鹊坦言道:“确实无所属。只是你既已有去处,少了你做伴,我也失却了继续上路追寻的兴致,不如就近寻一户罢。”她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见到近旁也有一栋大宅邸,便说道:“这边上恰好就有一户人家,是兵部尚书兆佳氏马尔汉的宅邸,也算得上大家了,就将我那姑娘寄予这里吧,也算合了她的意了。”
“这家的大人也有女娃娃么?”莹橘好奇道。
云鹊答道:“自然是有的,马尔汉大人有一个小格格,唤作和容的,年纪也是七八岁,将我这陈姑娘寄在她身上,也是极为相合。”说完,忽然开口问莹橘道:
“我倒把这茬给忘了。你说说,紫禁城这么多个人儿,你想把她送哪儿去?”
莹橘摇头道:“还真没想好。不过,正如姐姐所说,紫禁城那么多个格格,还愁得着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么?”
“我瞧你这模样,像是盘算着逮着一个是一个的样子。”
莹橘咧嘴笑道:“瞒不过姐姐的慧眼。”
云鹊忧心道:“不管怎么着,还是仔细些的好,省得以后她出了祸事,婆婆要拿你是问了。”
“由婆婆去吧,我又不是个神仙,哪猜得着那丫头日后是祸是福?”莹橘一脸的不以为然。
“成成成,我不同你争,小心行事便是,日后出了什么祸事,别念着要我护你就好。”说完,云鹊转身也走近兆佳氏的府邸,同锦扇、玉琅一般,忽地消失了。
莹橘端详着云鹊消散而起的那股青烟,忽然诡谲地笑道:“好姐姐,我这是第一回蒙过你了。”
她回头看那紫禁城露出的天边一角,自语道:“我哪那么不仔细呀,早就想好是哪个丫头了!”
莹橘迎着清早渐亮的日光,心中默念着一声又一声的“爱新觉罗-察澜”,消融在了炎夏的酷热之中。
董鄂府前,荼靡花在一瞬之间尽数弥落,哼着悲戚的小曲儿,声声感怀这初夏的忡风。
“独倚阑干昼日长,纷纷蜂蝶斗轻狂。一天飞絮东风恶,满路桃花春水香。当此际,意偏长,萋萋芳草傍池塘。千钟尚欲偕春醉,幸有荼蘼与海棠。”
有一疯癫妇人经由荼靡花丛前而过,似听见满地的落花在低声吟语,时而伴有咯咯的笑声,又见花枝只余数柄秃枝,不见半点花色,心中暗暗称奇,连连赶回家中向人提及此怪事。众人皆以她神智不清,对此亦视作笑谈,不久后便无人再言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