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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冷霜风 ...

  •   清雍正三年腊月初六。

      一身绛朱色蒙古服的女子屏退了左右的侍女,独自走进了九贝子府的西南院中。几丛剑兰绕在院里的花圃上,在冬日里蒙上了一层细密的雪末,一听到有声响,便抖落了一小会儿,露出了墨绿的葱茎,颀长的叶子颤动着在寒风中料峭生辉。女子笑着盯住它看了许久,又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了正院里,也没打一声招呼,就推开了门。

      寒风而过,满屋子的暖意忽然骤降了好几分。搁在一旁的炭炉里几点微弱的火光被冷气这么一盖灭,便陡然失去了颜色。弘政坐在正中的书桌后边,面前散乱地布满了一叠叠的账簿,似要将他淹没了一般。他皱着眉抬起头,正要责骂下人不懂事随随便便地就要闯进来,待蓦地看清了眼前正在褪去雪貂大袄的女子,纠结的眉目才松开来,站起身,热切地叫道:

      “莪姐姐!”

      九贝子家中的二格格宁莪,九贝子侧福晋兆佳氏之女,巴林博尔济吉特氏郡王侃布王妃,将手中的大袄随意地搭在个架子上,踩着松软厚实的鹿皮靴子缓步走到弘政旁边,拾起一本厚重的账簿翻看着。九贝子家中的大阿哥弘政含笑着看她,复又静静地坐下,方坐定,便见她重重地将那本子扔在了桌上,扬起一阵细碎的尘土,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二格格望着他,待他静下了,才怨怨道:

      “我走了这六年,你的身子却还是不见好,现如今他们把这一箩筐的烂摊子都推到你身上,怎么就没人怕你受不了!”

      他默默地听她数落着不言语,又站起身,微笑着把她引到了里屋的炕上,给她倒了杯热茶。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接过手,就听到他说:

      “也都还好,不过是看些账目罢了,生意上的事倒也还轮不上我费心定夺,外头那几个做掌柜的,也还做得了主。”

      二格格似要驳斥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啜了口热茶,放下杯子,问道:“弘蟑呢?来的时候也没见着他。”

      “弘蟑前些日子受了寒,我额娘要他在房里静养着。”

      她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弘蟑年岁也不小了,该叫他帮着管管事了,别什么事都由你担待着。过会儿我去和你额娘说说,她一个做额娘的,怎么也不顾着心疼你。”

      “姐姐,你也别说重了额娘,这当口,家里谁都不容易。”他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大快活,连忙转了话,问道:“莪姐姐,这时候,您怎么就突然回来了?也没跟家里说一声。前个月不是才送了信说是有了身子,看你这会儿还走这么远的路,真是不知道,待会儿容姨该怎么说你的好。”

      “你就别提我额娘了,过会儿见了她,一准又要哭鼻子抹泪的,就好像这家里霉头还不够似的。”她撇了撇嘴,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你这家当得再久,这脾性还是改不了,像个姑娘家似的唠唠叨叨,整一个话唠子!”他立时涨红了脸。她装作没看见,过了半晌,语气又放缓和了,说:

      “你也别怪我莽撞。只是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大姐她又没了,我要是不回来看看,我这心就是定不下来。王爷他也准了,要我多带几个人,回来了也好照应着点。”

      他好奇地问:“我就奇怪了,他就没和你闹?看来这姐夫,还真叫你这辣性子给管住了!”

      二格格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辩驳道:

      “你是不知道,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一听到阿玛出了事儿,好几天都担心得睡不好觉,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倒好像他才是阿玛的亲儿子一样!”

      弘政止住了笑容,脸色微青,冷冷道:“他还能不急么?这时候个个都在怕受了阿玛的牵连,阿玛这一出事,保不齐连带着他也不好过。”

      她心中一酸,强撑着笑道:“也有这个理的。出门的时候他说了,阿玛的忙他也帮不上,但也绝不会因此而亏待了我。他能这么对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最是好。”他木木地答道。

      两姐弟相对坐着,都低着头,一肚子的苦痛积淀着,却茫然得不知从何处说起才好。二格格宁莪坐在了光亮处,丝丝的明亮打在她的脸上。她有着一张圆润细滑的脸庞,眉目深邃端庄,多年草原生活,已让她的体格壮实了许多。她早已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如今这肚子里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仗着身子素来结实,这么长的路走了好几天,也不嫌累。

      隔了一小段距离,她仔细地打量着她最大的兄弟弘政,不禁感慨道他确实已不同往昔了。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叫道:“弘政。”

      “嗯。”他轻声应了句,她继续说道:

      “六年前我刚要嫁到巴林去,那一年,你才十三岁。”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脸上露出了明净的笑容,“咱们满人里头,十三岁的年纪也算不上是小孩儿了,可你自小身子弱,看着比三弟弘相还要瘦小上一大截。我还记得,我走的时候,大家都来送我,可就只有你,窝在你额娘身后硬是不敢上前来。”

      他似是被她感染了,也笑着说道:“我也记得,那时候我是怕见了你我就要哭,就不敢上前去,只好偷偷躲在额娘身后,把额娘的衣裳都给哭湿了一大片。”

      她点点头,笑得更是灿烂了:“我知道,是阿玛跟我说的。阿玛他呀,什么事都看出来了。”他脸色微黯,她叹了口气,说道:

      “弘政,这六个兄弟里头,阿玛是最疼你的,也就属你生得最肖阿玛。”

      他别过头,强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说道:“姐姐就别说笑了。谁不知道这家里头,阿玛最心疼的是五弟弘鼎,什么时候轮的上我了。”

      她望着他,一阵心疼,哽咽着说道:“弘政,你说这话,可就真伤了阿玛的心了。你难道就看不出来,阿玛疼着五弟,那还不是因着弘鼎他额娘明姨多年来守在他身边诚诚恳恳,阿玛自觉对不住她,才偿还在了五弟身上。唯有你和三妹妹,阿玛才真是疼到了心坎上的。”

      弘政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她勉强地笑了笑,有些难过,说道:

      “得了,怨我,我不该在这时候和你说这样的事。”她顿了顿,看他终于转回了脸,压低了声音说道,“弘政,姐姐和你说件要紧的事。”

      他抬起头,满脸疑惑。“什么事儿?”

      她四下望了一下。他按住她搁在炕桌上的左手腕,示意道:“旁儿没别的人,姐姐放心说吧。”

      她点点头,说:

      “弘政,你帮着打理阿玛的账目,你可知道,阿玛现下拿得出的现银是个什么数目?”

      他有些惊异,问道:“姐姐何以突然问起这个?咱们家现在虽是光景不盛,可唯有这钱财之事却顺得很。上回连弘旷都说了,阿玛这辈子的运气都好在这银子上了,却独独在别的地方没了。”他说到这儿,便苦笑了一下。

      二格格也绷不住,不禁笑道:“弘旷这小子!”她连忙又敛了笑,说道:“我自然知道咱们家底殷实,可只怕...有些人存心不让我们有活路。”

      弘政一惊,猛地缩回了手,嘴唇青紫。“他?他难不成就这样的绝情?咱们阿玛好歹也是他的亲兄弟...他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他紧握着双拳,青筋暴突,衬在他苍白的皮肤更觉明晰。一时情难自禁,眼泪飞迸而出,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抹了几把,抬起头已红了眼睛。

      二格格瞪着他,骂了一句“没出息”,又掏出了帕子扔到他面前,一边看他把眼泪擦干了,一边冷笑道:“亲兄弟?十四叔还是和他同一个额娘生的呢,可如今十四叔又是个什么模样?囚在景山寿皇殿里守着一屋子的戾气,暗无天日。阿玛他又算得了什么?在当今皇上的心里头,只有十三叔十七叔才是他亲兄弟。”

      说完又不忍心了,放柔了声音说道:

      “你先别着急,我们在这儿呼天抢地的也没什么用。你只顾着把阿玛留下的生意打理好,免得这一大家子的人没得填饱肚子。”

      他强咧了咧嘴,答道:“这倒犯不着担心,只要他不盘算着抄了咱们九贝子府,就算阿玛的生意断了,他留着的那些个积蓄,也足够养活好几个郡县的人了。”

      “就怕他不只想断了阿玛的财路,还惦记上了咱们家的家产了。”她见了他脸色又变,扬了嘴角嘲道:“我可听说这会儿国库里的存银少得可怜了,他还铁了心的要去讨伐蒙古,你说阿玛这座金山,他能不眼红?”

      他低头想了想,回道:“姐姐,你是怎么想的弟弟不知道。可单就这几天过我的手的账目,就有这个数。”他谨慎地朝她用手比了比,又接着笑道,“而且,还远远不止这个数。”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素来知晓阿玛家底丰厚,但终究是个女儿家未曾细量,却从未想到过她这阿玛敛财敛得竟是这样的厉害。拿她阿玛开刀要银子,皇上也真是找对人了。她先前也考虑过这事,早早地就做好了极为稳妥的打算,于是不慌不忙地嘱咐他道:

      “这几日差几个可靠的人,把阿玛的柜上的银号信章交到五伯父,七伯父,十二叔,十三叔府上,让他们分着帮忙把这富余帐上的钱数兑成银票托在他们那儿,这几位叔伯向来是重情谊的,这个忙他们肯定会帮,皇上也不至于动刀动到他们头上去。八伯父境况也不好,就不要去扰他了。”她又想了想,说道:“只是,派出去传信的人千万得是可靠的,别叫人抓了把柄,落了口实在皇上那儿。”

      他知她心里早有了合适的人选,便说道:“姐姐,弟弟知道您已有了主意,您就痛痛快快地交个底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我心里想着的,是你四姐姐。你看由她去跟几位叔伯父说,如何?”

      “长萦姐姐?”他显是没有料到二格格提出了这样一个人,细想之下却又是在情在理的,于是答应道:“这倒是个极合适的人。长萦姐姐的额娘与十三婶向来交好,由长萦姐姐去说,自然是行得通的。”

      她松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说道:“有你这话,我也就安心多了。那四妹妹那儿待会就由我去说吧,去过额娘那儿后我就去见她。”

      他又想到了件事,问道:“姐姐,你看,要不要留些银子做幌子,好叫皇上心里头舒服些?”

      “自然是要的,就留一分给他吧。”她痛快地笑了笑,“那样的数目,也该叫他知足了,也总算不枉我们叔侄一场。”

      “你倒是阔气得很。”

      她笑过了一阵,忽又黯然了几分,拉住了弘政的手,思前思后想过了许久,最终还是说道:“弘政,前儿我去了一趟西宁。”

      他脸上的笑意煞是遁去,手冰凉冰凉的,过了半晌,才轻声问道:“阿玛他境况...如何?”

      二格格埋下头,偷偷地就要抹眼泪,却被他硬生生地强扭了脑袋,声音里满是焦虑和忧心:“姐姐,您别瞒我了,阿玛他...他过得很苦?”

      她低低地抽泣了几声,细声念道:“倒也算不上很苦。”

      “那你又何必这样伤心!好姐姐,我是你的亲兄弟,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阿玛他现在究竟如何了?”

      “我是替阿玛觉得苦啊弘政。”二格格双目盈泪,哑着声音说,“我十七岁的时候远嫁到蒙古,那一年是康熙五十八年,走的时候阿玛一直送我到关外,那时候的阿玛才三十六岁,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英姿俊秀异常,我当时坐在嫁銮里便想,这世间恐怕再无像阿玛这样真正优秀的男儿了!从小到大,阿玛虽没有对咱们姐弟几个有多亲近,可兄弟姐妹的心里,总是那般的崇敬他,阿玛他是那般的高贵非凡,他是天之骄子!可...可西宁那儿,我见着的阿玛,却全然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他似是换了个人一般,苍老了几十岁,眉目间再也寻不到半点的英气,连八伯父看着都比他年轻了好几十岁,叫我看了心里一阵阵的痛!”她扶了他的肩膀,嘤嘤哭泣道:“我总记得小的时候,额娘画了阿玛一幅画像,额娘把它挂在墙上每日便痴痴地坐在边上瞧着它发呆,画里的阿玛就像仙人一样深切地烙在脑海里,可如今...如今...你...你叫我怎么和额娘说去呀!”

      他一时无言,胸口涌起千般疼痛的滋味,却都郁着说不出,只抱紧了她怆然地叫道:“姐姐!”

      她轻轻地从他怀里挣脱,牵着他的手,带他坐回了原先的位子上,自己也坐好,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开口说道:“弘政,阿玛要我告诉你些事。”

      她本是不想告诉他的。这样的事情,于他于这个家,都不是件好的事,弄不好了,还会搅起什么涟漪。可阿玛是那样的恳切,那样的坚决,叫她再没有任何借口推脱。她从未见过阿玛是那样的焦切,眼里放着光,仿佛这是他一生的诉求。

      弘政抬起头看她。她心里一阵阵抽搐,羞于启齿。隔了好些时候,才定了定神,微启朱唇,缓缓说道:

      “弘政,你...你的亲额娘并不是刘氏。”

      她难过极了,刚一说完这句话,立刻转过身只想找个地儿遁了去。却不想弘政在身后微微红了脸,清然地笑着,一字一句说道:

      “姐姐,难不成阿玛以为,这十九年来,我就没有半点察觉到这事么?”

      她犹如晴天霹雳,猛然地回身,却仿佛见着的,是仍旧印刻在她心中那年轻秀美的阿玛,一般的笑颜,一般的熠熠生辉。

      她有多久没有看到阿玛他这样的愉悦,这样的欣喜了?上一次,大约就是在弘政出生的时候。

      康熙四十五年丙戌十一月初八日戌时,夜色渐深,她额娘侧室兆佳氏领着四岁的她守在这个西南院的门外,此外还有嫡福晋董鄂氏领着她的四格格长萦,侧室完颜氏领着她的大格格荣昌,还有尚未生育的侍妾刘氏,都四散地站在了正屋门外。

      屋内是晃动的人影和急促的脚步声,不时的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奴仆在院门那儿进进出出的,就连董鄂氏生产的时候,也不见得这样的热闹。

      忽然院子外头一阵人声鼎沸,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冲进了院中。众位福晋皆回头望他,正要向他行礼,却见他直道道地冲进了屋内。十阿哥胤俄有些尴尬,在几位福晋旁止住了脚步。

      九阿哥从二格格的额娘兆佳氏旁飞身而过,她愣了一会,却下意识地往嫡福晋董鄂氏脸上望去。十阿哥、完颜氏,也都跟着她的视线落在了董鄂氏身上。董鄂氏微微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咬紧了嘴唇,渗出了一丝丝的血珠,年轻皎洁的脸庞一阵惨白。

      “九嫂...”十阿哥有些不放心,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才叫了她一句。董鄂氏睁开眼睛,神色迷离,忽然笑道:

      “十弟这是第一次叫我九嫂吧?真是稀奇,竟在这种时候,才叫你真正地认了我这九嫂。”

      完颜氏见她呼吸有些絮乱,知她这会儿心绪不宁的很,连忙过去劝道:“福晋!”说完拿出帕子就要帮她把嘴唇上的血迹擦去。

      十阿哥早已涨红了脸,却也毫不犹疑地答道:

      “我是素来不待见你,我九哥受了那么多的苦头,还不都是因为你?当初若不是你在指婚之时一声不吭,我九哥何至于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十爷!”完颜氏一急,不由得怨怒地喝了他一句。十阿哥于是住了嘴,望向了院外的一片黑夜。

      这时候,董鄂氏的小女儿,刚满一岁的四格格长萦似是被惊吓到了,哇哇地大哭起来。董鄂氏急切地推开完颜氏,连忙回身从奶娘手中接过了四格格,不住地哄着。这当口,里屋内传来了声凄厉的叫喊,接着便是嗡嗡作响的叩拜声和婴儿尖利的哭闹声,恰好和四格格的哭声夹在了一块。

      几位侧室都愣住了。董鄂氏僵硬地拍着仍不住哭闹的四格格的小身子,一边轻轻地落了泪。十阿哥却是一脸的喜色,握紧了拳头道:“九哥这回终于可以安心了!”

      兆佳氏心中刺痛不已。忽然“嘭”地一声响,正屋的门被推开,九阿哥站在昏暗的烛光中,一脸的神采。就是这样从内心中真正发出的欣喜,让二格格铭记了一辈子。十阿哥大步跨过几个侧室,九阿哥也闪身下了台阶,两兄弟紧紧地拥在一起。

      “给九哥道喜!”十阿哥豪爽地笑道,在九阿哥的肩上打了一拳,“九哥,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

      “十弟,她...她给我生了个小阿哥!”

      九阿哥激动不已,一时竟难以自制。旁边的几位福晋的脸立时惨白,四格格也忽然停住了哭声。九阿哥这才把目光渐渐移到了为首的董鄂氏身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眼色在她身上来回地梭巡着。完颜氏机灵了些,跌跌撞撞地上了前,屈膝道:

      “给爷道喜!”

      兆佳氏刘氏也连忙跟着上了前,说道:“给爷道喜!”

      他点了点头,依旧盯着董鄂氏,似有千言万语。她却强作了笑,怀中抱着安安静静的四格格,挺直了腰杆子缓步上前。

      寂夜无音,唯有那花盆底叩在石板上震出的声声脆响。董鄂氏停在九阿哥跟前,直勾勾地望着他许久,终于微微地弯下身子,道:

      “妾身给爷道喜,恭喜爷终于得了大阿哥。”说完停了一小会,转身对刘氏说道,声音又尖又亮。

      “也恭喜刘妹妹,一举喜得麟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番外:冷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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