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蓦山（上） ...
-
【蓦山溪·赠衡阳妓陈湘】宋·黄庭坚
鸳鸯翡翠，小小思珍偶。
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
娉娉嫋嫋，恰似十三馀，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
寻花载酒，肯落谁人后。
只恐远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
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
清康熙三十六年秋。
这仍然是那个多事的晨早。钟粹宫那边厢，太子妃带着前来的侍女匆匆地踏出了钟粹宫的正院。咱们的惠妃娘娘凭借她聪明的小把戏，顺利地瓦解了董鄂齐瑾兰与当朝太子那本很可能顺利实现的结合，为她那温柔美丽的侄孙女争取回了一个自由身，自然也为她自个儿和她那大阿哥争取到了一颗棋子。当争权夺位的戏码开始在这紫禁城里上演的时候，他们便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这颗美人棋，为他们换来最有力的支持力量。
会仙楼那边，张氏和桂雪刚出了会仙楼的门。桂雪眼尖，一眼便望见了对门的玉器店“玉祥斋”门前停着一辆再眼熟不过的马车。桂雪忙将张氏推回会仙楼内，自个缩在一旁，不过多久便瞧见了苏泰搭着富森的手下了车。她赶紧回到会仙楼内将此事告诉给了张氏，将张氏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头直庆幸身边有桂雪这么一个伶俐的姑娘。
要真这么一想，她便觉得自己该多多少少对苏泰有几分的感激——苏泰先前从她这儿抢走的佟氏和郎氏，看来都不及桂雪这般的聪敏。
当是时，荣恪泽恰好踏进了延禧宫的正院，就要去向宜妃请安。她花了好几日的功夫，连日来一大清早便来到这儿，时而给宜妃带来几个刚从书上看来的小故事，时而说说别宫娘娘阿哥们的琐碎事儿，总之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变着法儿地要逗宜妃开心。
她的打算，宜妃自然是知道的。究竟是自家的侄女，也没酿成什么大错，不过一天的功夫，宜妃的心里便消了气，又把荣恪泽当作自个的宠儿。荣恪泽本打算着一等到她心境好了，便不再借故去陪她，但房里的侍女劝说她最好再多撑上几天，免得宜妃认定她先前的做法别有用心。荣恪泽听罢，觉得很是有几分道理，于是乖乖地听了侍女的话，仍按照往日的时间去给宜妃请安。
荣恪泽还没来的时候，宜妃心里便一直在琢磨着，不知道会不会她一原谅了荣恪泽，荣恪泽便不来了。她是盼望着自个的侄女不至于这么薄情的，因而一见到她的身影出现在了延禧宫正屋的门边上，心里便高兴得不得了。
荣恪泽见她面有喜色，自己心里头也好受了些，不至于像方才来这儿的路上那样的憋闷。她规规矩矩地问完安，刚想着到旁边的座位坐下的时候，宜妃却忽地向她招了招手，说道：
“荣儿，过来，到我身边来，给我捶捶背。”
荣恪泽愣了半晌，随即便回过神来，镇定自若地坐到宜妃的身旁。宜妃侧过身子，正好背对着她。荣恪泽先前在安王府便学过这么一手，做起这事儿来，倒也极为顺溜。她一边屈着胳膊在宜妃的肩膀上轻轻地捶打着，一边问道：
“姑妈近儿个，肩膀不舒爽么？”
宜妃也觉着她这手艺好，满足地赞叹了几声，方答道：“许是天气转凉的缘故，好几天了，肩膀总有那么点儿隐隐的痛，叫人觉着老大的不舒爽。”
“姑妈没让太医来瞧瞧么？”荣恪泽问道。
宜妃平素最是讳疾忌医了，一听到荣恪泽说起“太医”二字，随即不悦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干什么总要去传那些个只会捣腾草药的老家伙。”荣恪泽一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宜妃更是认真地说道：“怎么，难道你就不觉着那些个老东西烦人么？整天身上一股子怪里怪气的味道，熏都能把人给熏死。”
荣恪泽知道她这姑妈平日里最是心直口快的，于是也只是轻声笑了笑，便不再提起这回事了。这时宜妃却忽地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昨儿个我去皇额娘那边，说是你和老八的好日子定下来了。”
荣恪泽闻言抬起了头。宜妃接着说道：“是下月的十八。”
“下月的十八？”荣恪泽皱起了眉头，“连一个月都不到，不嫌紧了些么？”
“日子是叫钦天监的人特意看过的，说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没别的日子比那天更好的了。”宜妃回过身来，拉住荣恪泽正要缩回去的手，说道：“原本我也觉着这日子紧了些，可后来想想，小定也过去好几个月了，该置办的东西也都置办得差不多了，撷芳殿那边老早就收拾出了一个正院，就等着你们俩住进去呢！”
荣恪泽羞红了脸，心里乐开了花，这会儿又想起了什么，不安地问道：“可...可胤禩还在木兰围场，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回来......”
“这个倒犯不着担心。”宜妃说道，“昨儿个皇上才来了信，说明天就要启程回京，再过个七八天，也就该回到京城了。”
荣恪泽松了一口气。她到底就要盼到头儿了，心里一阵喜滋滋的。这时候，宜妃却忽然说道：“等老八这一大婚过后，也就该轮到老九了。”
荣恪泽一听，微微有些失态。宜妃没见着她方才的反应，只自顾自地说道：“再过上几天，就把那完颜家的姑娘给他送去。撷芳殿的处所也给他收拾好了，就挨着你们那儿，他和老八兄弟俩一遇上有事要商量，那也是很方便的。”
“姑妈，”荣恪泽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那完颜姑娘，是打算给九哥做侧福晋的么？”
“原先我也以为是做侧福晋的，可昨儿个听了皇额娘的意思，像是只打算让她做个侍妾而已。”宜妃说道，有些个不太情愿。
荣恪泽不解道：“我听说那完颜姑娘身份可不算低，怎么就只当个侍妾，难不成连个格格都封不上么？”
宜妃叹了一声，说道：“兴许是觉着你九哥年纪小了些，虽然一进门只是个侍妾，但到底是最先跟了他的，等以后生下了孩子，就该能够报内务府升为庶福晋或是侧福晋了吧。”
“九哥年纪也不算得小了，胤禩只比他大了一岁，在他这年纪，不是已经定下和我的亲事了么？”荣恪泽见宜妃无什么大的反应，于是接着试探道：“我倒是觉得，该给九哥看好嫡福晋了......”
宜妃笑道：“这完颜氏还没进门呢，怎么就操心起嫡福晋来了！”说完想了想，方觉不对劲，便问荣恪泽道：“莫不是那混小子对你说了些什么？”
荣恪泽忙摇了摇头，涨红了脸。宜妃看她那样不自然，心里觉着好笑，便说道：“我只是说笑罢了，你这样紧张做什么。”她停了停，又说道：“方才真是我一时糊涂了。前阵子他不是说想要那董鄂家的小姐给他做侧福晋么？这事都还没完，想来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考虑嫡福晋的事的。”
荣恪泽一听，即刻变了脸。宜妃以为她是听到她提起董鄂家的事心里不舒服，便不怎么放在心上。荣恪泽趁机又问：
“那么，姑妈，您...您心里头，是否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合心意的，想给九哥......给九哥......”话说到一半，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她索性停住了口，低垂着头紧张地摆弄着手指头。
宜妃惊异地看了看她，说道：“你今儿个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老是提起这事？莫非...莫非真是你那九哥，要你来探我的口风的？”
荣恪泽正要摇头否认，宜妃却打断她道：“行了，都别装了，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又是我亲生生养的，你们那点儿小把戏，难不成我会看不出来么？”
荣恪泽胆怯地低着头不说话。宜妃哼了一声，说道：“得了，说吧，那浑小子心里又打起什么鬼主意了？”
荣恪泽抬头看向宜妃，默不作声，思绪却已飞至三日前的那个下午。
“帮忙？”荣恪泽一愣，半晌才笑道：“做什么要你帮忙的。”
胤禟眯起了眼，笑道：“荣妹妹，你难道就不担心八哥么？他这会儿，可还是对董鄂家的小姐念念不忘呢！”
“那又如何，我们都快要成亲了，难不成，胤禩还会为她舍了我们的婚事么？”荣恪泽满不在乎地答道。
“确实，于情于理，八哥自然都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胤禟点点头，对荣恪泽的说法表示赞同。荣恪泽倒有些迷茫了，问道：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胤禟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忽地站起身，笑了好一阵子，直笑得荣恪泽面红耳赤，也跟着站起身，不悦道：“九哥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若是只为打趣而来，尽管找别儿的地去，我可没那闲工夫陪你来开玩笑。”
“荣妹妹呀，”胤禟回过身，见她满脸的怒意，绷不住又笑了几声，上前去将她按到座位上，说道：“你...你可真是个糊涂人呀！”
“九哥这话什么意思，荣儿听不明白。”荣恪泽没好气地说道。
胤禟坐下来，止住了笑，一边的手肘搭在桌上，缓缓说道：“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八哥这一辈子，就讨你这么一个福晋了么？”
荣恪泽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胤禟冷笑道：“等你进了门，八哥若是有心，还怕那董鄂小姐进不了八爷府的门，当不成侧福晋么？”
荣恪泽这下子明白了，顿时怒火中烧，腾地站起了身，说道：“她算什么东西！我郭罗玛法是堂堂的和硕安亲王，我额娘是先帝钦封的郡主，她算个什么东西，凭她也能做得了胤禩的侧福晋？我看，连个庶福晋都做不成！”
“你呀，净说些糊话。”胤禟冷眼瞧她一脸的不忿，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这会儿的安亲王还值多少个钱？皇阿玛近来越发地不待见你郭罗玛法和你那克出，你得以在这紫禁城里任意妄为无所顾忌，都是亏了我额娘的庇护，难不成你真以为，大家都是忌惮你们安亲王府的势力么？”
荣恪泽一时被唬住了，愣愣地坐回了原位。胤禟又道：“再说那董鄂家，董鄂苏泰的阿玛可是正红旗的都统，那可是从一品的大员，她阿牟其又是一等的勇勤公，也是从一品的官职。还有她那郭罗玛法，那是谁？那可是明珠啊！还有抚养她成人的耿氏，人家还是和硕柔嘉公主的亲闺女呢，那还不是你们安亲王府的人儿么？就她的出身，当个侧福晋就算是天大的委屈了，只怕八哥若想要，人家还不愿意嫁呢！”
荣恪泽震了震。这些个东西，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在她眼里，安亲王府就已经是最了不得的了，哪还会想到，那董鄂丫头还有这么大一来头呢！过了许久，她才失神地抬起头，问道：
“九哥，您说要帮我的忙，可......可怎么帮呀！”
“荣儿。”宜妃见她呆愣着不说话，便推了她一下。荣恪泽顿时回过神来，嘴里不由自主地便说道：
“姑妈，九哥...九哥想要娶董鄂家的苏泰小姐做嫡福晋！”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蓦山（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