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末章：萍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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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福晋正顾着和八公主说笑呢，一听见王嬷嬷的声音，抬起头来，却见齐瑾兰和苏泰进了门。
“这不是...这不是兰妹妹和苏泰妹妹么！”
齐瑾兰和苏泰知道眼前的贵妇人正是三福晋，忙垂首请安。三福晋一脸惊喜地迎上前去拉起她们：“都是自家姐妹的，见了我还行这样的大礼做什么！”
“姐姐这会是福晋了，就算是一家人，也得守规矩不是。”齐瑾兰起身笑答。
察澜一怔，手停住了晃动。怀里的小阿哥见她无心顾及他，又不安分地发出“呜呜”的响声闹了起来。三福晋听见了动静，又见察澜一脸呆愣，于是拉了齐瑾兰和苏泰走到八公主和察澜身边，说道：
“好妹妹，这一位，是八公主睿熹。”齐瑾兰和苏泰拘束地向八公主颔了颔首，八公主报以灿烂热烈的笑容。三福晋转向了察澜：“这一位，是十公主察澜。”
齐瑾兰和苏泰又向她点了点头以作示意。察澜仍是一副惊愣的模样，齐瑾兰抬首之时，见她这副神情，不禁内心生起了疑问。八公主忍不住捅了察澜一下，察澜一惊，失声叫道：
“绵绵！”
齐瑾兰和苏泰顿时有如电击一般定在了原地。三福晋扬起了眉毛，望望齐瑾兰和苏泰，又望望察澜，笑着说道：“瞧，十妹妹糊涂了。我这两个妹妹可不叫绵什么的。”她转向八公主道：“她们呀，都是我娘家额其克的闺女，董鄂齐瑾兰和董鄂苏泰。”
八公主一听，忍不住开口说道：“董鄂苏泰？不就是大阿哥给八阿哥说媒的......”
苏泰一听，立刻黑了脸，翘起了嘴巴。八公主自知失言，忙捂住嘴不作声了，一时气氛陷入了僵局。三福晋正打算着出来打圆场，岂料这时候三阿哥进了门，见到这一大帮子的女眷，愣是给吓得退了出去。
众人见他一脸尴尬的神情，都笑了出来。八公主高声招呼道：“三哥，你倒是进来呀，退出去做什么！”
三阿哥强笑着进了屋，说道：“我瞧你们一大帮子的嫂子妹子在这儿说贴己话，就不敢来掺和了，免得叫你们心底里生了怨气。”
“谁敢生您的怨气呀，爷。”三福晋娇滴滴地答道。三阿哥对她笑了笑，转身看见了齐瑾兰和苏泰，便问道：“这就是你娘家的妹子？”
“正是。是齐瑾兰妹妹和苏泰妹妹。”三福晋眼见齐瑾兰和苏泰向他请了个安，抬起了头，便问三阿哥：“爷，您看，我额其克的这俩闺女，算不算得是人尖尖？”
三阿哥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得苏泰忍不住脸红了。三阿哥见她一副害羞的模样，大笑着答道：“是，是，我看呀，比我的三福晋还要尖儿呢！”
“瞧您，实诚话也不该说得这样直道道的呀！净损人！”三福晋娇嗔着拍打着他，两人深情相视，一时竟忘了房内还有他人在场。
八公主向其余三人使了使眼色，四个女娃娃掩嘴偷笑着轻声往门外溜去。等到了门边上，三福晋才回过神来，忙红着脸叫住她们道：“哎，你们四个，这是要上哪去呀！”
八公主一边笑着一边合上了门，叫道：“上哪去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儿是真正待不了了，再这么待下去，就得有人嫌我们太热闹了！”说完，嘭地一声便合上了门。
一时四人缩在门外笑成了一团。待笑够了，齐瑾兰和苏泰便往察澜直看，心中有万般疑问，却碍于八公主在场，不敢说些什么。察澜会意，转身便对八公主道：
“熹姐姐，您先到外头去瞧瞧十三哥来了没有，我在这儿等你，见到十三哥的时候就进来叫我们，成么？”
八公主狐疑地轮流打量了她们三人一番，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接着便离去了。齐瑾兰一见她消失在拐角处，忙拉起察澜到屋外一处人烟稀疏的地方。苏泰也紧紧地跟上，一停下来，齐瑾兰便捏紧了察澜的手腕问：
“你方才...可是叫了一声‘绵绵’？”
察澜点了点头。齐瑾兰白了脸，忙又问：“你是谁，怎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察澜看了看她，转向苏泰，试探地问道：“凡么？”
苏泰一惊，后退了几步。“你是...你是...”
“你们都把我给忘了么？”察澜苦笑道，“我是...”
行至正殿外边，四阿哥胤禛停住了脚，犹疑了一阵子，问身边的小厮道：“福晋她说不来么？”
“回爷的话，昨儿个福晋身边的索嬷嬷是这样说的，怕是福晋身子重，不便前来赴宴。”答话的小厮弯下腰，恭敬地说道。
“爷，”由他身后闪出了一个窈窕柔媚的身影，近前说道：“我听说，福晋差了兆佳大人的格格前来替她喝满月酒，可有这回子事？”
四阿哥静了静。这时候，十三阿哥由四阿哥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小嫂子，四嫂她叫了谁替她来，那是四嫂自个儿的事，宫里也没这规矩，说满月酒不能差人代喝的，你提起这回事做什么？”
若不是光线暗，四阿哥的侧福晋李氏看不清十三阿哥脸上冷峻的表情，否则她定要被他吓得住了嘴。相反地，她心里有些个不甘，提高了声音说道：“十三弟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宫里，哪里是谁想来就能进得来的地儿？就算她是嫡福晋，也该和爷说说，整日地就知道拆爷的台，还嫌爷他...”
“福瑞。”四阿哥叫了一声，李氏便住了嘴。有一小厮上前来，只听得四阿哥问道：“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回爷的话，酉时二刻了。”
“时候不早了。”四阿哥低声念道，黑暗中，他的脸往李氏微微侧了侧，“都别闲扯了，屋子里一大帮子的人都还在等着呢。别叫人说咱们府里的人不守规矩。”
李氏心突地跳了一下，没等她反应过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已经走远了。
“这是宋人的摹本。”
和容正凝神静望墙上的画，忽听得身边有人近前来，转头一看，却是一拄着银质拐杖的少年，目光在壁上的【洛神赋图卷】停留了好一会儿，方才侧脸看向和容：“你瞧卷后那篇【洛神赋】行书，虽是假充赵孟頫的伪作，却形神兼备，颇有一番宋人的风骨。”
和容顺着他所说的望去，柔声道：“与【洛神赋图卷】相比，我却偏爱顾恺之的【列女仁智图】。”她扭头对他莞尔一笑，“几年前，我在一家字画店见过它的摹本，笔触细腻流畅，尤其是那画中的女子，贤淑备至，婀娜多姿，叫人好生钦羡。”
少年惊讶地望着她：“你这样的年纪，竟知道【列女仁智图】？果然不简单，我见过许多京城里的才女，也极少有人知道这画的。”
和容谦恭地垂下头。少年又说：“三哥这儿也有一副宋人的摹本，你要看看么？”
“这院儿极大，我不敢到处地乱晃，生怕自己给走丢了。”她向他颔首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少年笑问：“我领你去看，不就不会走丢了么？”
“您...”和容轻扫了一眼他的银质拐杖，抬头说道：“我恐怕，这要是叫您那些个哥哥见了，不知道要怎么责罚我呢。”说完，她不顾他脸色发白，笑了笑道：“我不想在这儿惹事，免得给我阿玛和四福晋惹麻烦。”
他镇定了一会儿，方轻声开口道：“你这张嘴，可真狠。”他抬起头，满脸绯红：“直道道地戳中别人的痛处。”
“多刺几回，就不痛了。”和容说完，福下了身子，低声说道：“七阿哥有礼了，奴婢先行告退。”
七阿哥胤祐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消失在人流之中。这时候，十四阿哥胤祯走了过来。他年纪和十三阿哥一般大，个头却比他高了不少，站在七阿哥身边也不显小。他轻拍了拍七阿哥的肩膀，满脸的坏笑：
“七哥，怎么样？是谁家的姑娘？”
七阿哥仍旧望着拥挤的人流。“马尔汉的闺女。”
十四阿哥一听，脸上凝重了起来。“兵部侍郎兆佳马尔汉？来头可真不小。”
“才气也不小。”七阿哥收回了视线，十四阿哥扯了扯嘴角，问道：“七哥，别是动心了吧？”
“别，这姑娘的浑水，我不趟，谁爱趟谁趟去。”七阿哥透过十四阿哥的肩膀，看见了人群中站着的七福晋，怀里还抱着也刚满月的小郡主，“她的心里没有风花雪月，只有...”他将视线慢慢地移到了十四阿哥身上，“只有一丛一丛的荆棘。”
和容从院子里挤了出来，走到庭院里，只觉冬日的寒风扑面袭来，却是清新怡人。她对领了这差事是极后悔的——认识的人不多，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儿，只有那满院子挂着的书画，还叫人有点儿兴致。她贪婪地转了一圈看了个遍，便觉得意兴阑珊了，于是由里面逃了出来。
她站在院里轻轻地转了几圈，一时兴起，随地便跳起了小方格。她记得，小时候她最是喜欢这种把戏的，玩上好几个小时也不嫌累。
她跳着跳着，从前的事情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里，更觉惆怅。滴答，一滴泪珠由她眼里直落到地面上，在一层薄雪中打出了浅浅的一个坑。她咬着牙，伸手拭去了眼眶散溢着的泪花。
“吉吉。”
她抬起头，望见不远处站着三个小小的声音，不禁泪眼婆娑，衣袖再也止不住那滚滚的泪珠。
“叩，叩。”
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三福晋和三阿哥慌忙拨开帷帐，起身整了整衣裳。待整理好了，三福晋散着头发，冲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无人，左右望了望，方见到太子妃离去的身影。
“二嫂子！”
太子妃应声回头，见到三福晋凌乱的模样，满脸尴尬之色。又见三阿哥从屋内出来，和三福晋低语了几声后便走到她面前向她行了个礼，接着就离去了。太子妃杵在原处，三福晋又向她招了招手：“二嫂子，您过来呀！”
太子妃这才露了笑，转身折回了三福晋房内。三福晋领她进了门，太子妃一脸歉疚道：“都怪我，不知道你们小夫妻俩在房里有心底话说，吵扰了你们，妹妹千万别见怪。”
“哪的话呀嫂子。”三福晋让她在房内的桌边坐下，倒了杯茶给她。“二嫂子这时候来找我，莫不是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外边和我说么？”
“妹妹果真是个机灵人。”太子妃笑着喝了口茶，复又放下，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遮遮掩掩的，索性把话说开了罢。”
“嫂子但说无妨。”
“一来，我是想私底下来瞧瞧小阿哥，待会儿外边人多，我恐怕瞅不仔细了，谁知道，你竟把他送出这屋了！”太子妃装作气恼的模样。三福晋知她是玩笑话，只笑了笑不吭声，又听她说道：“二来...”她脸上闪过一丝豫色，尔后便消逝不见了。“二来就是，我想跟你要个人儿。”
“哟，嫂子，这院子里的人，有哪个是我给得了你的呀！”三福晋答道，“您可真高看妹妹了！”
“我可没有高看你的意思。”太子妃顿了顿，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呀，我想跟你要你娘家那表妹子，那个叫董鄂齐瑾兰的姑娘。”
三福晋一阵错愕。“嫂子要兰儿做什么？”
太子妃扬了扬眉毛：“还能做什么？我要她，自然就是让她给太子爷做侧妃了！”
门外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八阿哥胤禩坐在房内临字帖，忽听得有人在敲门，便叫小厮去看，打开门，方见得是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进了门。
八阿哥放下了笔。十阿哥一进门，忙问道：“八哥，你怎么还不准备准备，时候不早啦！该去三哥那儿了！”
“你们俩去就成，我就不去了。”八阿哥走到他面前，帮他戴好了兜帽。
十阿哥皱了皱眉：“八哥......”
“好了十弟，”九阿哥打断他道，“八哥有事，咱们还是别烦他了。”
十阿哥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对八阿哥说道：“那...八哥，我和九哥就走了，有什么新鲜事儿，待会再来找你说说。我再给您带壶酒来...”
“得了得了，快出去吧。”九阿哥不耐烦地催促着他，十阿哥扭头走近了风雪之中。九阿哥走到门边，忽地转身进来，走到桌边一把抓起桌上的字帖揉成一团，抛进了火盆子里。
“八哥，不该是你的，就千万别再惦念着，免得乱了心绪误了大事。”
八阿哥直视着他亮晶晶的双眼，笑道：“九弟放心，这道理我清楚。”
九阿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十阿哥在门外等候已久，见他出了门，便快步迎上前去。
“十弟，走吧。” 他叹了一声，大步前行而去。
八阿哥回头看向桌面。光滑的书案上，是方才临帖时候由宣纸印渍下来的痕迹。有小厮进了门，在书案边又添了一支火烛，霎时便把书案照亮了。借着明亮的烛光，依稀还能辨得出两个字。
烧掉了纸上的名字，烧不去刻在心间的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末章：萍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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