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醉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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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调•沉醉东风】 元•关汉卿
忧则忧鸾孤凤单，愁则愁月缺花残。为则为俏冤家，害则害谁曾惯。瘦则瘦不似今番，恨则恨孤帏绣衾寒，怕则怕黄昏到晚。
清康熙三十五年。夏。
觉罗氏缓缓吸了口烟，隔了半晌，却不见得有烟雾逸出，又觉着有些个堵，懒懒地抬了眼皮望向一旁站着的侍女。不巧那侍女睡着了，任凭觉罗氏瞪上多久都没能醒过来。觉罗氏皱起了眉，微坐直了身子，幸而正帮她揉着肩膀的二太太耿氏见着了，忙找了个羽垫子扶她靠下，绕到觉罗氏跟前接过她手中的烟袋，帮她装好了烟，点上火，再跪着恭恭敬敬地递到她手上。觉罗氏咬着烟杆子，呼呼地吸了几口，看见烟雾了，这才点了点头，露了丝笑，又合上了眼。
耿氏刚要起身回到原处的时候，三太太郡主就进了门。郡主畏缩地看了看觉罗氏，见她斜倚在炕上，便转了头先向耿氏微颔了颔首，这就算打过招呼了。郡主轻轻地迈着步伐走到觉罗氏跟前，刚巧停下来的时候，觉罗氏就睁开了眼，郡主为她这么一吓，脚底下一滑，幸好后边的侍女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她羞愧地红了脸，赶紧地站定，感激地向那侍女点点头，才福下身子向觉罗氏请安道：
“媳妇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
觉罗氏放下了烟杆子，把手搭在了耿氏手上。耿氏会意，小心翼翼地搀着她坐直了，自己退到右边的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郡主。
郡主微微地哆嗦了一下。觉罗氏笑着看了耿氏一眼，这才慢慢地转头望向郡主，半晌道：“哟，郡主在这儿呢。”
郡主忙又福身再道：“媳妇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
“瞧你这记性，不是才请过安了么？”觉罗氏面上笑着，眼神却越发地犀利冷冽。郡主眼见着侍女端着茶近前来，一壶端到了耿氏手边，一壶端到了觉罗氏跟前，唯独少了自己的一份，黯然地垂下头。觉罗氏接过茶壶，翻开盖子轻吹了吹，试了一口，停了停，又道：“还是...你觉着我，老糊涂了么？”
郡主吓得脸色煞白，跪下去道：“媳妇不敢。”
“这丫头，可怜见的，我不过是说说玩笑话罢了，还当真了。”觉罗氏皱着眉，把茶壶搁在一旁对侍女道：“烫了。”
侍女赶紧端着茶离去。觉罗氏探身对耿氏道：“这些个奴才们，真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耿氏赔笑着点了点头，眼角偷偷地瞄了郡主一眼。觉罗氏闭上眼，软软地往后一靠，过了好些时候，方对郡主道：“起来吧，到你二嫂子旁儿坐下。”
郡主战战兢兢地起身，坐在了耿氏身旁。觉罗氏侧过脸，问身边的侍女道：“这会儿是什么时候？”
“巳时二刻了，刚打过更。”
觉罗氏眯起眼，道：“都这么晚的天儿了。”说完，望了望耿氏和气道：“你到我这儿，也都快有一个时辰了。”
郡主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觉罗氏。耿氏笑答道：“媳妇早早地就醒了，刚用过早膳，二爷就催着我来给您请安，这不，连苏泰丫头的房儿都还没去呢。”
“就你们孝顺。”觉罗氏笑道，又望了望郡主，问：“郡主一大清早的，都上哪溜达去了？老一会儿了，也没见着你过来我这儿。”
郡主忙站起身道：“媳妇...媳妇瞧萍姑娘去了，在她那儿耽搁...耽搁了一会。”
耿氏听完，脸色顿时铁青了些。侍女又端来一壶茶，觉罗氏默默地喝了一口，问：“萍姑娘怎么了？”
郡主犹疑地看了看耿氏，半晌才轻声道：“萍姑娘在房里哭着呢。”
“哦？”觉罗氏放下茶杯，拿起手帕揩了揩嘴角，问耿氏道：“怎么回事？揆叙那孩子，莫不是他近儿过于冷落她了？还闹起脾气来了！”
“这哪跟哪的事儿呀额娘，”耿氏辩解道，“昨儿晚上还让二爷留她那儿了，今儿早上陪着我过来向您请安的时候，不也还好端端的么。”
“不关二爷的事。”郡主忙道，“是...是苏泰给气的。”
觉罗氏扬起眉毛：“那丫头，又作了什么坏事啦！”
“听说...听说苏泰，苏泰把人家的两个丫鬟都给...都给抢走了。”郡主答道。
觉罗氏静默了一会儿，忽地噗哧一声笑起来，对耿氏道：“那丫头，怕是在给你出气呢！”
耿氏连忙起身垂首道：“是媳妇管教无方，请额娘消气，媳妇这就去教训那不懂事的丫头。”说完就要转身出去，觉罗氏叫住她，说道：
“我当是多大的事，不就两个丫鬟么？苏泰丫头要喜欢，就给她呗，犯得上这么吵吵嚷嚷的么？”说完便叫来了两个侍女：“燕霜、桂雪。”
两个侍女应声上前。觉罗氏吩咐道：“你们两个，以后就去跟着萍姑娘吧。”
燕霜、桂雪点头退下。觉罗氏回头对耿氏、郡主道：“这不就成了么？”
耿氏和郡主无言，默默地又重坐回了原位。方坐定，觉罗氏打量了郡主好一会儿，问道： “郡主，我怎么瞧着你这衣裳，眼熟得很？”
郡主怯了许久，强笑道：“是...是您前些时候赏给兰儿的苏州红缎，兰儿不喜欢红色的，就让给我了...”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地轻了。
觉罗氏不满道：“依我看，怕不是兰儿不喜欢，是你喜欢吧！”
“额娘！”郡主一惊，站起了身。耿氏不好坐着，也跟着站了起来。觉罗氏对耿氏道：“你坐下。”见耿氏坐好了，觉罗氏便问郡主道：
“郡主，兰儿近来怎么样了？”
“兰儿...兰儿她...她还好...”
“郡主！”觉罗氏厉声怒道，郡主打了个抖，只听觉罗氏道：“兰儿是我托付给你照看的，就是寄望着，你能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一丝一毫也不能有所怠慢。”她扫了耿氏一眼，继续道：“不怕对你们说，你们的阿玛和我，这些日子里就一直在盘算着，要把兰儿和苏泰都给送进宫里去。这要是哪天这俩丫头富贵了，咱们纳兰家，也得跟着脸上有光！郡主，这会儿，你该晓得其中要害了罢？”
郡主和耿氏皆垂首应道：“媳妇明白。”
耿氏带着两个侍女往苏泰的房里走去，刚走到门边上，便听见齐瑾兰在屋内恳切道：“好妹妹，你听我一句劝，这事，咱们还是不做罢！这要真做起来，不知得惹来多少祸事！你呀，你就不能安分些过日子么？”
又听到苏泰慢悠悠道：
“我说兰姐姐，这事，您就只管照着我说的做，将来就算惹来再多的祸事，也由我一个人扛着，您就甭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你......得，我劝不住你，念翠，你好好说说你家主子，什么事该干，什么事不该干，让她好好想清楚罢！扶翠，咱们回房里去！”
耿氏忙后退几步，只见齐瑾兰从房里出来，满面的愁容，见了耿氏，嘴角轻轻扬了扬，强笑着向她请安道：“兰儿给额克出请安，额克出万福。”
“哎，这是怎么了？那丫头又闹起什么别扭了？”耿氏问道。齐瑾兰犹疑了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还是住了嘴，摇了摇头浅笑道：
“没别的事儿。兰儿这就回自个房里去了，额克出进屋去和苏泰聊聊吧。”
说完又福了福身子。耿氏点点头，闪身让她过去，齐瑾兰走过她眼前，这时候，念翠由房里冲出来，见了耿氏，慌乱地请了安。耿氏摆摆手，念翠便朝着齐瑾兰叫道：“兰小姐！”
齐瑾兰转身，见念翠追上来，手捧着个墨绿色的木匣子，气喘吁吁道：“兰小姐，我家小姐...姐...要我...我把这东西...交给...给您...”
齐瑾兰皱起眉头，站了许久，方叹了一声，对扶翠道：“扶翠，拿好了。”说完转身就走。
“哎。”扶翠从念翠手里接过木匣子，跟着齐瑾兰消失在拐角处。
耿氏张望了一会儿，终收回了视线，回身进了苏泰的房间。苏泰坐在屋子中央的圆桌旁正要用早膳，见是耿氏来了，连忙站起身迎上来，站在原地绕了一圈，咯咯地笑着问耿氏道：“额克出，您瞧，好看么？”
“好看，好看。”耿氏笑道，问：“老太太赏的衣裳，挑了哪件？”
“那件嫩黄色的。月白色的给了兰姐姐。”苏泰将她拉到床边，那件黄色宫装就放在床上，她拿起了两件首饰，道：“您瞧，我还把金嵌米珠双钱头花和鸳鸯金步摇给留下了。”
“好，好，那会儿我在老太太那见了这两件衣裳，就觉着你得挑这件好。黄色的好，黄色的喜庆，富贵，咱甭穿得太素了。”耿氏说道，抬头看见了两个面生的丫鬟，便知这就是由萍琅那留下来的郎氏和佟氏，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苏泰见她一直瞅着郎氏和佟氏看，嘟起嘴便道：“怎么，那张萍琅到老太太那告我的状去了？”
“不是她说的，郡主说的。”耿氏笑着宽慰她道，“老太太偏帮着你呢！把郡主说了一同，又责她怠慢了你兰姐姐。”
苏泰立刻拍手笑道：“当真？那可真是件好事！”
耿氏牵着她肉肉的小手，走到桌边。苏泰想了想，双手撑着椅子爬了上去，双膝跪在椅子上，伸长了手要去够离她最远的回锅肉。佟氏连忙把那回锅肉移近了些，苏泰夹起了一块肉，放到了碗里，推到了耿氏面前。
耿氏笑得合不拢嘴，叫人又拿来了一个碗，给苏泰夹了好些菜。苏泰坐好，才吃了几口，耿氏便问道：“方才你同你兰姐姐说了什么？我瞧她出去的时候，一脸的不高兴。你这丫头又做了什么混事，连你那好脾气的兰姐姐都叫你给气着了？”
“没什么要紧的事，额娘您就别管了。”苏泰又吃了几口菜，不肯再说，耿氏也只好作罢。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醉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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