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凤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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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宋·唐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清康熙三十五年。夏。
往日夏季的畅春园里，蝉鸣是断断少不得的。在园子中细览一周，处处可闻得夏蝉的鸣叫，算不得响亮，然而清脆婉转，映着丛丛的山水绿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倘若得所闲隙，于午间仰躺于枕席之上，卧听帘外声声啼鸣，其闲逸之至，确是叫人艳羡不已。
然而及至西路的回芳墅近前，却闻不得一丝声响。回芳墅近旁一直静悄悄的，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不是回芳墅边上的夏蝉喜净，而是住着回芳墅的惠妃纳兰氏喜净。她平素，最是恼这些个吵吵嚷嚷的声响了，夏蝉一叫，她的头就嗡嗡嗡地直疼。皇帝也受不得她整天皱着眉头的苦相，见她嘟嘟囔囔的满心不舒服，索性随了她的愿，遣了几个小太监在回芳墅的四周做了些小动作。用的是什么法子，咱们也不知道，总之，如今这儿，却是连一只夏蝉都寻不到了。
今儿天亮的早，惠妃在床上辗转反侧，愣是睡不着觉，干脆起了身。又听见皇太后近前的侍女前来传话，说皇帝的书信到了园子里头了，等会就给她送来，清早的烦闷便一扫而空，还兴致勃勃地遣了人到近旁的集凤轩里将卫贵人叫了过来。不巧，卫贵人近来身子不爽，一大早还懒在榻上未起身，她也不愿意劳动她，也就只好作罢。
皇帝远征噶尔丹有些时候了，可书信也只来了一回，还是三月里送来的。如今前线的情况如何，皇帝的境况如何，大阿哥、八阿哥的境况如何，她通通是不知的。听得有书信过来，便乐得开了花，仿佛是遇着了天大的喜事一般，连晨早梳妆打扮也比往日仔细了不少，还特地地往把子上缀了柄镶金玉钗。这镶金玉钗是前阵子皇帝赏的，她嫌重，一直不愿意戴上，这会儿却转了性子，乐呵呵地叫人将它从首饰盒里挑了出来，对着镜子照了老半日，笑得合不拢嘴，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舍不得将镜子放下。
恰巧荣妃马佳氏早上睡不着，在园子里转悠了一圈，嫌日子闷，于是就带着三阿哥胤祉的嫡福晋董鄂氏雅钟（哎，您可别忘了，就是那位齐瑾兰和苏泰的堂姐姐，董鄂彭春的闺女）进了这回芳墅。进来的时候，刚好见着惠妃净往镜子里瞧，笑容满面的，荣妃心里暗喜自己挑了个好时候，便迎上去道：
“哟，瞧姐姐这喜气洋洋的样儿，莫不是有什么大喜事？咱可有好些时候没见着姐姐打扮得这么鲜亮了，比那花儿还娇艳！”
惠妃一听是她来了，红了脸，慌忙将镜子往身后的侍女手里一塞，起身轻声羞道：“一大清早的，就叫荣妹妹看笑话了。”又张罗着让她们两人坐下，叫人奉上了茶水，方坐回原位。
“哪的事呀，我这可是夸姐姐呢。”荣妃坐定，一对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大腹便便的董鄂氏，生怕她有半点闪失，等董鄂氏坐好了，才转头对惠妃道：“姐姐有什么好事，可别藏着掖着，也跟妹妹我说说，咱们姐妹俩一块乐乐！”
“也没别的事，皇额娘才差人来说，皇上的信到园子里了，等会儿就把我那份送来。”惠妃答道。
荣妃一愣，转而才道：“我倒是没听说过，大概那会儿我还在园子里逛呢，没遇上。”
惠妃正要开口，却见董鄂氏张了张嘴想说话，想想又合上了嘴，低垂着头不言语。惠妃有心打趣，便对荣妃说道：“荣妹妹，你这媳妇像是有话要说。”又转而对三福晋说：“咱心里有事就说出来，怕什么，别闷在心里难受得慌。”
董鄂氏一听，抬头看着头，又涨红了脸，摇了摇头，手里胡乱地揪着绢子。荣妃故意地打量了她两下子，她这才抬头娇嗔地怨道：“额娘！您…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于是荣妃转头笑着对惠妃道：“惠姐姐，这丫头的心您还不知道么，除了我们家老三，她心里头哪还容得下别的事呀！八成呀，是想问老三几时回来呢！”
惠妃也笑了一阵子，等静了气后便问道：“哎，这孩子，该是得等到什么时候才生呀？”
“太医说了，得到十一月的时候。”荣妃忽然放轻了声，凑近了惠妃道：“我让人在外边算了一卦，说这胎准是个阿哥。”
“这可是好事。”惠妃笑道，“我记着，这可是老三第一个娃儿吧？要真得了个阿哥，荣妹妹可就安心多了。”
“可不是！老三也直惦记着，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前些日子写的那信，唉哟，那叫一个长，叫我这额娘看了都妒忌！”
惠妃点头道：“咱们做额娘的总爱存了这份子私心。那会儿我那大阿哥刚有了娃，我不也是整天净吃他的味？还叫他笑话了。”顿了顿，又问荣妃：“我记着，她阿玛也是在准噶尔那吧？”
荣妃应道：“她娘家叔伯都在那儿呢。”
“都是有出息的。”惠妃含笑道，“她额其克，可还是我娘家亲戚呢！”又转头对董鄂氏问道：“你额其克家那两位小姐，近来可都安好？”
董鄂氏脸一白，不知该如何答应。昨儿个额娘才进宫来，说起那两个苦命的堂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她听了都伤心。她忆起她额娘说起她们的时候，一直叹着气，断断续续道：
“...你说，怎么一眨眼，就出了这样子的事！两个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怎么就...好不容易把她们给盼醒过来了，还以为这会该没事了，谁知道一醒过来，都闹得个天翻地覆，硬说自己是别的不知叫什么的人，任谁她都不认识，你说我这心....你说我这瞧着，能不难受么？你说...这要是齐世他回来了，我该怎么同他交代呀！...”
董鄂氏心里乱糟糟的，脸上却强装了笑，对惠妃道：“昨儿听我额娘说，两位小姐都好。前阵子得了场病，这会儿倒也没什么事了。”
惠妃甚是满意，又对荣妃道：“我那娘家人，对那两个小姐可是宠得跟什么似的，前些日子觉罗福晋进了宫才和我说呢，才过个两三年，就要把她那外孙女送进宫来给八公主十公主当伴读，大阿哥也把她夸得跟个仙人儿似的，叫我也上了心。”
“说起十公主...”荣妃皱了皱眉，四面环顾了一下，悄声道：“惠姐姐，听说十公主受了风寒，病得可不轻，你可听说过这事？”
惠妃一脸惊诧，心里嘀咕着前两天见着十公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病了，于是面上摇头道：“章佳离我住得远，她那院子出了什么事，我也是不知道的。你打哪儿听来这事的？”
“方才来的时候，在园子里撞见德妃家的十四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湖边斗蛐蛐。他不是平日里总和章佳的十三和十公主闹在一块儿的么？我便问了他两句，才知道十公主正病着，那情况还不大好说。”荣妃轻声道，“听他说，也是好几日没有醒了。”
惠妃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内里一揪心，面上却佯作遗憾地叹道：“真是可怜了，那么一个生龙活虎的孩子。”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知这事，是打哪时候起的？”
荣妃想了想，道：“该是三天前的事儿了。”
“三天前！”惠妃心里惊呼了一声，脸色隐隐有了点白，正想着要应她些什么，忽然就有宫女进来道：“娘娘，卫主子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荣妃听说是卫贵人来了，不觉身子骨坐直了些，心里隐隐有些个紧张。董鄂氏倒是满心的好奇，她自打进宫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卫贵人，又听说她模样极好，忍不住对她的到访有了些期盼。最高兴的该是惠妃，卫贵人这一到，她恰好躲开了荣妃的回话，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
“见，怎么不见，让卫主子赶紧进来吧。”
她叫人搬来了张凳子，刚放好，卫贵人就进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凤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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