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非入骨》江久兮

16、心存愧疚

　　许岑安打开卧室的窗户，这间主卧很久没住过人，没什么新鲜空气，张嫂平时会来打扫一下，因为有时候中秋节这些节日放假会过来住上个两天。
　　他从二楼客厅接了杯温热水，走到齐非旁边扶着他：“先暖一下胃。”
　　齐非接过杯子，刚喝下缓了会儿，没过多久，他突然蹙眉，下床冲到卫生间一阵呕吐，和食物中毒反应一样。
　　许岑安又出去问爷爷，医生还有多久来，早知道刚刚就不让他喝第二碗，或许都没这么严重。

　　最后吐得实在没什么东西，齐非才漱了漱口，步伐蹒跚走出来，许岑安在门口扶着他到床上，给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很疼？对不起，帮不上你什么忙，也分担不了你的痛苦。”

　　“哥哥在身边陪我，就已经是分担了……” 齐非侧躺在床上，他也很讨厌自己这副敏感的身体，对很多药物过敏、相冲，很容易食物中毒，他活得谨慎，就像把许岑安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一样。
　　许岑安面带愧疚之色，“都怪我，没有尝出来里面放了穿心莲，还让你喝这么多。
　　齐非眉眼里闪过一丝柔情，“你给我的，哪怕是毒药，我都愿意喝。”

　　许岑安没想到齐非这么相信他，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如果他们是仇敌的话，齐非怕是死都愿意死在他手下。
　　齐非趁着身体不舒服一脸哀求的表情：“哥，上次你说的事情，我办不到……你让我不要依赖你，独自放飞天空，我改变不了，做不到，我习惯性跟在你身边，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去你公司打扰你，免得工作同事误会，但是你也别反感我了行吗？”

　　许岑安沉默不语，半个月没黏着他，怎么说呢，有点不习惯，却又感觉很自由。
　　就像你在深渊待久了，忽然每天都能呼吸新鲜空气，有时候觉得齐非像是一道枷锁，把他锁在了身边，时刻被束缚着，总是监控着他。

　　齐非见他不说话，捂着肚子咳嗽了几声，泛红的眼尾疼出生理性泪花，咬着牙说：“不强迫哥哥……如果不喜欢我待在你身边，也不会勉强你……”
　　好让人心生怜惜，许岑安又是容易心软的人，就这样被套路了进去。
　　“你别想太多，如果改变不了自己，就不用太勉强，慢慢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生气？
　　齐非把这句话记在了心底。
　　“哥，肚子好难受。”

　　许岑安想也没想，伸手按压着他腹部：“这里？”
　　“下面点儿。”
　　“这？”
　　“嗯。”

　　许岑安找到位置，帮他缓慢轻柔着肚子，眸光温和，画面很温馨，如果画面能定格，齐非想就这样待一辈子。
　　齐非掀开衣角，抓住许岑安的手放在里面说：“这样要舒服点，哥哥的手暖和，我好多了。”
　　许岑安怔了怔。
　　好冰凉的体温，他很久没触碰过齐非的肌肤，小腹还挺结实，身上的肉有些细嫩，他愣了片刻，才慢慢帮他揉着肚子。
　　他刚刚在想，这样会不会太亲密，哪怕是亲兄弟，应该也没谁能像他宠到这种地步。

　　许岑安突然问：“小非，你恨过我吗？”
　　齐非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为什么啊？我喜欢哥哥都来不及。”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许岑安语气平淡。
　　齐非目光黯然下来：“因为我是你弟弟。” 他多想有一天，听到许岑安说，因为我是你爱人。

　　许岑安对十九年前的那件事耿耿于怀，也从来不敢问齐非，当初没有接到电话时，他心里是不是很恨他，明明教会了他、承诺过他，却没有守信。
　　·
　　那段回忆，还是他八岁那年。
　　当时的小齐非，刚满三岁，很多东西不会玩，总是跟着许岑安。
　　有一天周末双休日。
　　八岁的许岑安在齐非家里玩，三岁小孩正在堆积木，脸颊粉嫩软乎，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奶声奶气的说：“哥哥，这个房子是你的，这个是我的。”
　　许岑安蹲在他旁边，揉了揉弟弟脑袋问：“为什么我的房子这么大？”
　　小齐非说：“因为哥哥最好，所以要把好的给哥哥。”
　　齐非的童年并不是很好，父母就算在家里，也总是吵架，把他吓得往许家跑，每次都是许岑安把他哄好，从小就跟他一个被窝睡觉。
　　许岑安看着积木，忽然把他小手牵着走过来说：“小非，我教你个东西。”
　　三岁小孩跟着他慢悠悠走着。
　　齐家客厅电视剧旁边有个座机，许岑安牵着他的小手，放在按键上面问：“之前哥哥教过你1-10的数字，还记得吗？”
　　齐非点点头：“记得！”
　　“真聪明。” 许岑安竖起三根手指头问：“这是几？”
　　小孩奶声奶气：“三！”
　　许岑安很欣慰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心想着弟弟也太可爱了，他说：“踮起脚，就能看到数字，这样按159……再点这个，就可以听到哥哥的声音。”
　　小孩惊讶张大嘴：“为什么呀。”
　　许岑安给他做了个示范，让他拿着座机放在耳边，自己播出后，点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手表，走到厨房说话。
　　“小非。”
　　正在客厅的小孩听着电话里面的声音，满眼新奇的目光，幼童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对所有的事情和物品也感兴趣，他觉得非常好玩。
　　“真的可以听到哥哥的声音！”
　　许岑安挂了电话，出来耐心教他很多遍：“这个叫做打电话，等你再长大点，就会懂了。”
　　齐非爸妈不怎么教育他，很多东西他都不知道，每次都是哥哥教他。
　　“如果我给哥哥打电话，就会听到声音吗？那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可不可以叫哥哥过来让他们不要吵呀。”
　　许岑安：“当然可以，如果叔叔阿姨吵架，你就给哥哥打电话，我就去接你。”
　　齐非觉得非常有意思，他记住了，三岁的小孩理应很多都没学会，但是他天才大脑，一点就通，特别是许岑安教他时，格外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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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在想什么啊？”
　　许岑安回过神，手上动作停顿，齐非推了推他，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八岁时的记忆很清晰，所以他也深刻记得那件事。
　　齐非腹部疼痛稍有缓解，只是胃痉挛一阵一阵的疼，脸色依然苍白，许岑安在旁边问他：“当初是我教你怎么打电话，却在你学会后，又不接你的电话，你三岁被人贩子拐走时，有没有恨过我？是不是觉得哥哥很不讲信用。”

　　齐非笑容渐渐消散，原来许岑安刚刚是在问这个，也不算恨吧，他记不太清，隐约有点印象，确实因为许岑安告诉他，只要拨通电话，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所以拨通很多遍没有回应后，他以为自己方法学错了，所以想出去找许岑安，问他到底怎么操作。
　　但是那个时候他太小，不知道哥哥在上课的时候是不能接听电话的。

　　就那天发生的意外，他那时候才三岁，跑出去在大街上到处找，问陌生的路人知不知道他哥哥的学校在哪里。
　　其实他以前身体不差，就那次意外后，体质就不行，总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归根结底，和许岑安有点牵连，如果他没有把电子手表忘记在教室，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自己太顽皮淘气，一个人独自出门，这才是重点。
　　“哥，虽然叔叔阿姨说这事和你有关系，但是，我从来没怪过你，因为本来就是我自己跑出去，是我不懂事。”

　　许岑安苦涩一笑，嗓音低沉：“你才三岁，当然什么都不懂，我也忘记嘱咐你不要一个人出门，是我的疏忽，我很后悔，如果我能接到电话，就可以告诉你，不要出门，在家等我回来接你，你又很听话，肯定会听我的。”

　　齐非这点不可否认，“确实，如果哥哥当时接了电话，告诉我不要去找你，我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或许这就是命吧，难道，你对我好，是因为这件事？”
　　齐非脸色越来越白，他没想到，这件事能让许岑安愧疚这么久，甚至对自己的好，是因为想弥补？
　　难道不是对他有感情吗……
　　许岑安温柔低声说：“很多因素吧，比如，对你的愧疚、把你当亲弟弟、因为你和我一起长大……咱们之间的关系，我也理应对你好。”

　　齐非面色渐缓，还好他没有说只因为是愧疚，所以想要弥补，这样他会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让他心里有负担，所以才对他好。
　　“哥哥，你是不是一直好奇，我失踪后发生了什么？”

　　许岑安把手拿出来，他心结一直没有解开，就是不知道他三岁那年被拐走后，中途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弄得一身伤。
　　但是这是齐非最害怕的过往，他也不会去提起。

　　齐非眨了眨眼看着他：“你有时候做噩梦，是因为这件事吗？那个时候你也才八岁，应该落下心理阴影，吓坏了吧。”

　　“……当时有点心理阴影，看到你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我以为你死了，差点把我吓晕。” 许岑安神情很苦恼，那个时候他太小，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罪犯落网，但是他眼睛看到的画面，是抹不去的。

　　齐非咳嗽了几声，捂着绞痛的腹部揉了揉，才缓缓说：“我记不太清，但是有个大概印象，一直没忘。”
　　那也是齐非心里的内心阴影，所以他一直都想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哥哥。
　　人贩子总共有三个，其中有一个人是变态狂，喜欢虐待小孩为快乐，他这种生硬又喜欢反抗的，他们最感兴趣。
　　当然，那几个人怕真弄死他，没敢下重手。

　　许岑安将手放在他手背上，沉声道：“如果不想说，就不用勉强。”
　　“没事，我想让你解开心里的阴影，哥，真的对我不用感到任何抱歉，无亲无故，也没有血缘关系，你能陪着我长大，我才是那个要感谢你的人，而不是你对我存在任何愧疚。”
　　齐非在想，如果不能强制性占有他，那就用真诚慢慢来打动许岑安，让他对自己产生感情。

作者有话说

　　兮兮：霸道爱也很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