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剑》Yts

7、落叶归根

　　沈泽的手指微微凉。冰凉的手触碰到萧筱，不禁使她抖了一下。

　　注意到萧筱抖了一下的身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握着温暖且软糯的小手。
　　萧筱此时也只有十四岁，小手被冰凉的大掌握着，渐渐放松下来。

　　皇帝的利眼自然是没有放过这丝毫的动作。他带着皇后坐上主席，让众人坐下才假意关心开口询问，“听闻皇后刚刚也让礼部把萧家和齐家小姐的婚事定下了。朕也是纳闷，筱筱会同意和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哥哥在一起。”

　　是弟弟！筱筱隐忍着怒气，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纠正了皇帝的措辞。

　　“哈哈哈哈，如今看着你们两个昔日的情分并无削减，朕很是欣慰啊。”皇帝同众人打着哈哈，眼神却是一直盯着两人的。

　　沈泽倒是没有动作，仍是低头摆弄着萧筱雪白细长，却略有粗茧的手。这粗茧覆盖不是很广，只在指尖有些许，指腹仍是光滑细嫩。
　　这样的动作一直保持到萧筱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用力把他的双手推开，向前一步行礼时才结束。

　　萧筱：“谢陛下关心。臣女与三皇子乃是青梅竹马，萧筱不会随意抛弃他的。”

　　沈泽依旧装得呆蠢，拉着萧筱的袖子要她起来，但仍一言不发。他现在可做不到和之前一样抓着萧筱的袖子用着嗲里嗲气的声音和她撒娇卖萌了。

　　沈泽：“你能快点把他支走不？再装下去我又要傻了。”
　　萧筱：“皇帝不好搞啊……”

　　两人暗暗的互动着实是引人注目，但在他人眼里，不过是萧家小姐无奈之举哄孩子罢了。

　　“萧小姐这般哄得三哥开心，想必很是会哄孩童吧。老五就很缺一个这样的娘子。”

　　人群中冒出来了一个风流的调戏声，使得众人纷纷为他开路。

　　齐家小姐也出于好奇，把视线放在了让出来的小路上。虽然说两家是有婚约在手，但那不过是皇族历来的规矩，没见过多少次的。

　　萧筱：“……”
　　“五皇子说笑了，齐小姐温婉大方，是我们一众女子的典范。”萧筱尴尬的看着男子，默默的为自己祈祷。

　　希望齐某某不要记恨上我，这事全都是五皇子一人所为。
　　希望齐某某不要记恨上我……

　　“将军家能教出这般富有诗情画意的女子来，想必是花了很大的功夫吧。”男子的朱唇微张，下一刻就吐出了令人惊讶的狂言，“只可惜，小王我性子刻板，觉得丞相家世代从文，教出来的儿女当更好。”

　　沈泽：我去你丫的狗蛋!
　　沈泽：“皇弟难不成要同哥哥抢媳妇了？是泽儿做错了什么，让哥哥连泽的媳妇都要去抢走。”

　　萧筱看了一眼被皇后伺候的舒舒服服看戏的皇帝，戏谑到：“五皇子说笑了，既然您能够想明白到底是自己的皇子妃出类拔萃，又怎会刻板。”

　　“齐家姐姐不是有很多好点子，京里的小姐哪个不知道？下次姐姐要是研究了新的好法子，萧筱定然是要亲自上门请教的。还希望将军一家不要嫌弃我叨扰了才是。五皇子不会不知吧？
　　瞧我都忘了，齐家姐姐和五皇子可不是两小无猜的，同老三在一起玩久了，竟以为全世界有情人都是两小无猜的璧人。”

　　说罢，萧筱还做作地捻起兰花指，擦拭了眼角根本不存在的虚拟泪珠。

　　萧筱一心想要气五皇子，想方设法的讽刺他就是个书呆子。整天大门不迈二门不入的，和齐家的美女还不是真爱，再聪明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一个傻子活的快活自在。

　　看着眼前炸毛的小猫，沈泽的心仿佛被一只手轻柔的抚了过去。让他心上的荆棘变得不再那么锐利。

　　“皇帝叔叔，阿泽要去看花。”

　　沈泽光明正大且理直气壮的拉起萧筱的手，把那可人儿从众人的视线里拉走，一直到了桃花林的深处。

　　这里花枝繁茂，连地面上都铺满了粉嫩的花瓣。只因两人的路过，花瓣被裙摆带起的风掀起了五六厘。

　　沈泽慢慢松开拉的紧紧的手，改为轻轻握住。

　　萧筱原以为他要直接放下的。被当成宝物握在手心的感觉和逃离宴席时的感觉不一样，现在沈泽的手轻轻的触碰着她的肌肤，竟有一种奇异的酥麻之感。

　　明明轻易就可以挣脱的力道，萧筱却莫名任由着眼前身穿粉衣的男人牵着在桃林中穿梭。

　　阳光透过层层花瓣，斜斜的洒在两人的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

　　沈泽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正欲询问，便被素衣少女的容颜惊到。

　　少女不一样，她被少年牵着，早早地就入了迷。而少年的回眸，正正让她回了神。

　　萧筱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时光正好，却被世俗染上的些许污渍。这阳光，像是洗脱了污渍，把少年的阳光之气一览无余的暴露出来。

　　沈泽定定看着萧筱，一时连脸红都忘记了，拉着人的小手。

　　萧筱对上沈泽的视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泽，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一个对未来有无限幻想的少女沦陷。”
　　“嗯？”

　　沈泽恍然回神，这才记起来红了耳。
　　“啊？”

　　“哈哈哈哈哈！”少女清脆的笑声回响在桃林中，“怎么喝了药还是这么呆。”

　　桃林茂密，又是一览无余的粉色，自然不怕会有黑衣的杀手听着。

　　萧筱牵着沈泽的手，催促着他走快点，只因她想要去宫里的其他地方巡玩。

　　迂回曲折的小路上，是不是飘下花瓣。其中一枚正要落在萧筱的头上，被沈泽拦住了，洁白的少女不能被任何一抹色彩晕染了才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少女一生都只会被那一抹粉色晕染。

　　出了桃林，继而到达的是桃园的边角。这里不是刚刚的地方，虽然都是边缘，却明显阴暗了许多，不知是时间的问题还是……

　　沈泽：“这边离我母妃居住的宫殿很近。要去……看看吗？”
　　萧筱回以了一个浅笑：“当然要去看看，你不介意的话。”

　　她其实没有很了解过天下易主后皇帝和后妃们的事，只是知道皇帝葬入皇陵，陪嫁的有一些位分小的嫔妃。

　　大位分的都是臣子的姐姐或妹妹，雍帝当时权利不稳，就随便寻了个地安置了。

　　沈泽的生母是兰嫔，所以他不是嫡出，却很受皇帝的喜爱。
　　因为兰嫔是皇帝的青梅。

　　萧筱：“一会儿要先去拜见先皇后吧？”
　　沈泽：“嗯，她们的身份不适合参加桃宴，故而并没有参加，这会儿妃子们应该也在先皇后的院子里。”

　　没了皇帝，也没有太后之位给她们争抢，所以大家都和气了许多。

　　路上，两个人碰见了先皇后身边的吉祥和如意，吉祥跑回去禀告，如意则是在原地等候。
　　两个小姑娘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之女，大了也按照惯例送进宫里来伺候。她们没有遇见过宫斗，此时还是天真灿烂。

　　沈泽和萧筱来到宫门口时，长辈们都已经打开了尘封的大门，准备好了糕点迎接孩子。

　　那糕点制作工艺不是很精湛，却包含了长辈们的关爱。

　　来之前，沈泽就暗暗的告诉自己，还是不能在先皇后面前暴露。

　　萧筱抬头看了看沈泽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后，正视前方，对着长辈们深深地点了头，算是行过礼了。

　　她们早就失去了昔日的辉煌，能在宫里居住着还有吃食就已经是开在官员们的份上了。故早就比不上两个人的身份。

　　“阿七来了啊，怎么还带着个女子？这就是筱儿吧？”先皇后率先开口，后面的姐妹们也跟着附和。

　　众前妃子温声细语的问着两人的生活，沈泽的眼里却没有半分温柔。

　　一如既往。

　　他想起来了一切，想必也是记起了那日自己亲生母亲在面前死去的惨状。萧筱待在家里，还在母亲的怀中度过了一晚，自然是不知道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多么惨烈的。

　　她当然不会去问沈泽，这是一个禁忌，但凡是个人都会知道，也不会去惹他。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沈泽在先皇后的招呼下落座到木椅上。他没有像寻常男子一样估计颜面理完衣袍后才落座，而是随意的任衣角反着。

　　萧筱慢慢蹲下，把翻起来的衣角整理好，在沈泽的身后坐下。

　　宫女在残败的大院里扫着掉落的落叶。即使是万物复苏的春日，大院里也根本没有一抹嫩绿的存在。

　　先皇后看了看萧条的院落，自嘲的笑了笑，不知是在对谁讲。
　　“瞧，那院落里头，即使是新春，也没有新生。就如我们一样，曾经的风风光光变到如今的枯枝败叶。”

　　一阵微风挂过去，宫婢好不容易扫成堆的落叶又吹散开，落了一地。

　　不知是哪位娘娘，忽的开口“
　　可不是，家中落败，唯一的骄傲如今也成了他人口中的笑话”

　　凤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啊，成了有家却不敢也不能归的的寡妇。

　　其实，落叶归根……
　　一切都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