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佛衣归林

5、005

　　已是下午时分，日光逐渐变弱，巷子阴凉且有风，一阵一阵的，吹在身上有点凉。

　　女子咬着下唇，双手抱紧手臂，身上稍微有点暖意，她搓着胳膊，身前也跟着轻轻晃动。轻柔的挤压使得雪团露出一点嫩白来，越发诱人心魄。

　　她生的娇小，身材却匀称，笔直站着也只到男人的下颌，稍稍低头，就能窥见春光。

　　男人拢紧眉心，眉眼冷肃，黑沉的眸子在她身上过了遍，指尖微动，背在了身后。

　　他滚动喉结，弯弯唇，讥笑道：“陆某怕是喝不了娘子的茶，还是将它留给有缘人，别在我身上浪费了。”

　　陆青州的嗓音冷淡，夹着冰霜，光是听着就能冻死人。他脚下往后挪两步，转身欲走，几息后又顿住，提醒她：“叶娘子是妇道人家，说话要注意分寸，免得被旁人说闲话。”

　　叶晚秋闻言，昂起脑袋注视他，面上的红消了大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她眨眨眼，眼神无辜茫然，“陆捕头，我没读过什么书，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我怎么就没分寸了。”

　　说着，她低下头去，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冤枉了她。

　　这一瞬，陆青州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她不但口齿伶俐，装傻充愣的本事也是一绝，他倒有些没办法了。

　　沉默半响，陆青州张唇道：“叶娘子回去好好想想。”

　　言罢，不等叶晚秋有所回应，便大步离去。

　　她站在原地，等陆青州一走，她便抬起眸，眼中蕴着明媚笑意，哪有方才的无辜茫然。

　　*

　　夜深人静，偶有犬吠。

　　门窗紧闭，烛光昏黄，叶晚秋一人独坐在桌边，旁边放了一碟点心和一壶刚泡好的茶，还冒着腾腾热气。

　　一旁的红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银票和珠宝，叶晚秋刚数过一遍，心满意足，心里别说多畅快。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抿一口，接着皱起了眉梢，她喝不惯茶，只喜欢加了蜂蜜的水，只是这茶花了大把银子买的，总要尝尝，所以才泡了一壶。

　　叶晚秋放下茶盏，赶忙拿快点心放嘴里，压压味，甜丝丝的香味盖过了茶味，嘴里总算舒服了。

　　叶晚秋把匣子收好，放回了隐秘的角落，这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可不能被偷了。

　　放好匣子，她看着热茶发愣，为了买上好的碧螺春，花了不少银子，眼下她不爱喝，这刚泡好的一壶茶只能浪费了。

　　她有点心疼，早知道就找周嫂一起来喝了，她是喝茶的。

　　这般想着，次日叶晚秋便把周音找来，泡了一壶茶，拿了点花生瓜子，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大门是敞开的，门口路过的人能随时看见。

　　叶晚秋喝着蜂蜜水，眼睛时不时撇眼门口，似乎期待着看见什么人，只是她跟周音在院子里坐了半个时辰，也没瞧见人过去。

　　“诶诶，想什么呢？”

　　叶晚秋回过神，面色尴尬，慢悠悠喝口水，镇定下来，“马上就三月了，该下地了。”

　　说到这，周音无奈的点头，周宏康在县衙的差事忙，家里肯定她下地干活，想想就累。

　　她扭头盯着叶晚秋，有时挺羡慕她的，虽说男人走了，可她一人过得也开心啊。

　　“还是你好，地里活不用干，直接给别人种，稻子熟了，还能分五十斤，多省事呀。”

　　叶晚秋浅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家没男人，就她一人，实在劳累，还是算了吧。

　　而且她有钱呀，好好享受才是，想想就开心。

　　叶晚秋笑着安慰两句，见周音面色轻松，而后转移话题，问：“衙门最近忙不忙？”

　　今日怎的没看见他从门口过？

　　周音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勾勾手示意她靠近，紧张神秘的说道：“你知道桃花县少女失踪的事吧？”

　　她点头，早就知道了，听说失踪了好几个姑娘，这事附近几个县都传遍了。有姑娘的人户很紧张，天一黑就不敢出门。

　　叶晚秋也是出门买菜的时候，听那些人说的。

　　周音看了看外边，小声说：“可能是被拐了，咱们县衙也紧张着呢，陆捕头想和桃花县一起调查，县令不同意，说他多管闲事，两人闹得不开心。”

　　她略显惊讶，问：“他敢跟县令对着干？”

　　陆青州瞧着是挺犟的，没想到胆子还大。

　　“敢呀，怎么不敢，他带着扬州知府信件来的，所以县令知道分寸的。”

　　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嘛，就县令那个架子，能被一个捕头拿捏住。

　　叶晚秋剥了一个花生放嘴里，说话含糊不清，“那他们肯定忙。”

　　虽说是桃花县离他们有些距离，可为了安全着想，衙门近日定会加大力度巡逻，避免此类失踪的事，发生在牡丹县。

　　那么，这么忙怎么不见陆青州，是不是故意躲着她的？叶晚秋这般想。

　　“你我肯定安全，不用担心。”

　　周音不怀好意的笑笑，然后抬抬下颌，笑道：“那些人专挑黄花闺女下手，咱们不是。”

　　“噗”

　　本来难过的事，被周音这么一说，叶晚秋当场笑出声来。

　　*

　　春雨淅沥，枝条抽出新芽，娇花争先绽放，在春雨中越发娇艳。

　　四处生机勃勃，空气中也散发着春日的气息。

　　小路还是潮湿的，有青苔的地方更是湿滑，稍不留神就会摔一跤。

　　叶晚秋挎着菜篮子，刚从街市回去，今日市集的鱼新鲜，她买了两条，要是吃不完就给虎子吃，那狗爱吃鱼尾巴。

　　这些日子来，夜里总能听见别的声音，多亏了虎子，有它在，她能安心些。

　　叶晚秋提起裙摆，走过小水坑，一抬头，就看见对面街头，陆青州带着一群人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皆是一愣，随后神色各异。一个双眼放亮，满目惊喜，一个冷肃皱眉，略显烦躁。

　　叶晚秋欣喜的笑，自从邀他喝茶后，有些日子没看见陆青州了，他也没从桂花巷路过，整个人像消失了一般。

　　这会看见他，叶晚秋自是高兴的，只是对面的人跟她的心情不一样。

　　她刚抬手想喊他，就见陆青州目光一凝，转头换了个方向，朝一旁的街道去了。

　　叶晚秋脸上的笑意散去，站在原地愣了会才反应过来，陆青州是在躲着她。

　　难怪近日没瞧见人，原来是故意避着。

　　叶晚秋看着脚步匆忙，背影挺拔的男人，扯着唇瓣无奈笑笑。这个男人太敏感了些，三两下就看出她的意图，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不少弯弯绕。

　　她收回眼，走着湿漉漉的小路回去。

　　买的鱼还活蹦乱跳，得赶紧回去放盆里，中午做一条红烧鱼，另一条留着明日吃。

　　叶晚秋盘算好，回到家就把鱼收拾下，炊烟升起，鱼香四溢，一会的功夫就做好了。

　　她拿过一个盘子，把鱼尾巴放在盘子里，然后端出去。

　　虎子在门口疯狂摇尾巴，似乎早就闻到了味，在这里等着她。

　　叶晚秋看着虎子笑，“刚做好你就来了，鼻子真灵。”

　　虎子吐着舌头，口水流一地，睁着眼睛看她，迫不及待想吃。

　　叶晚秋蹲下身，把盘子在它眼前来回晃两圈，轻声说：“给你吃可以，但你要帮我个忙。”

　　它的两只耳朵立马就竖起来，脑袋歪了歪看她。

　　*

　　下午日头好，地面的水一下就干了。

　　叶晚秋站在桥头，撩着耳畔的发，眼眸一直盯着巷口看。身姿娉婷，柔美温婉，瞧着就舒适。

　　站了好一会，也没旁的动作，直到一人出现，她的面上立马扬起笑意。

　　陆青州匆匆走来，近了才瞧见叶晚秋，他脚下一顿，转头就想走，哪知叶晚秋动作快，三两步就到他跟前。

　　“陆捕头，我有事找你。”

　　陆青州眉心打结，望着她含笑的眼，无声叹息，躲了这些时日，又来了。

　　“何事？我很忙。”

　　叶晚秋笑意不减，心知他知晓她的想法，于是换个路子。

　　她收敛笑容，面上有些急色，“虎子不见了，一天都没看见它。”

　　说着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并未阻止她的话，于是顺着往下说：“你知道的，夜里不安全，想把虎子弄死的人很多，所以一天没看见它，我很着急。”

　　说的有理有据，听着是那么回事，可是…

　　陆青州打量她，漆黑的眸落在她脸上，沉默几息后浅笑，“虎子是周宏康家的狗，怎么不见他家来人？”

　　“你不知道吧，周嫂下地了，周大哥在县衙，哪有时间？只好我来了。”

　　她说的坦然，不像说谎的模样。

　　仔细一想，是像她说的那样，那只狗在夜晚吓跑了许多心怀不轨的人，她紧张也是正常。

　　陆青州凝视她，俊朗的面庞稍稍松动，比方才温和些。

　　“也罢，跟你去看看。”

　　陆青州无奈，来牡丹县有段日子了，平日的案子不是丢鸡丢鸭，就是丢了羊，要说狗丢了，也说的过去。

　　两人朝着桂花巷走，期间一直沉默，无人说话。

　　叶晚秋看他几眼，想着说两句缓解气氛，可瞧他紧抿唇瓣，眉梢耷下的严肃模样，分明是不想搭理她。

　　也罢，她就不说话惹人闲了，没得还没到她家，人先跑了，那方才说的话不就白说了吗？

　　叶晚秋异常安静，垂着脑袋走路，一脚踩进小水洼也没注意。污水溅起，落在陆青州玄色的衣摆上，也幸好衣裳颜色深，看不出来，所以，叶晚秋自己也没发现。

　　但是陆青州发现了，他最爱干净，衣摆上有了脏污他是忍受不了的，便皱起了眉，余光偷偷睨她一眼，见她一直低头，想来是没发现的。

　　罢了，衣裳脏了就脏了吧。

　　片刻后，两人到了桂花巷，陆青州没进她的家门，转头去了周音家，确实如她说的那般，周音不在家，虎子也不见，家里只有周音的儿子元宝在。

　　孩子在院子里玩，看见人来乖乖的喊了声，然后又低头去玩。

　　陆青州问了几句，元宝什么也不知道，看了他几眼，又跑去巷子里，跟孩子们玩去了。

　　叶晚秋看着他，面露急切，“怎么办？虎子不会被偷狗的偷了吧。”

　　“它不是很机灵吗？”

　　陆青州不着急，狗的鼻子最灵，到了十里远也能自己回来，问题是，它真的是被偷走的，还是自己跑出去玩了？

　　深思过后，陆青州转头看她，“你先回去，我带人去找找。”

　　说完就要走，叶晚秋见状，有点急了，忙上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家等着。”

　　叶晚秋一听，不愿意了，她就是为了多跟他相处一下，怎能不去呢？

　　“我还是跟去，虎子最听我话，它要是在附近的话，我喊一声，它就会出来。”

　　陆青州瞅着她微红的脸颊，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那只狗他不熟悉，叶晚秋跟去的话，兴许有帮助。

　　打定主意后，他们朝巷子口走，准备去县衙叫些人一起去。

　　刚走了几步，背后就传来几声响亮的狗叫声，“汪汪…”

　　叶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