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降兮》余烬m

8、白萍可望

　　楚舜再次见到清裔和风蛟，是在无极宫。
　　渚国素来信道，下至百姓，上到国君，都常常会去道观里烧香祈福。
　　不过，国君出行，阵仗浩大，未免会打扰到道士们清修。因此前朝渚王特意修了一所道观，专供国君和地位极高的贵族参拜，名曰无极宫。
　　观里多为道姑，道行不高，几乎可以说是为了侍奉和引导来无极宫的参拜者而存在的。故而在国君驾临参拜的时候，无极宫就会从外面请一些厉害的道长来主持。玄龙观是渚国最有名的道观，而且就落在京郊，因此玄龙观的道士常常作为无极宫的上宾前来协助。清裔和风蛟便在其列。
　　越王去烧香，原本楚舜是不需要去的。可越王特意点了右司马同行护卫，楚舜便也需要去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陪越王出行了，越王为什么要叫他陪同，作为越王少时最亲密的朋友，楚舜心知肚明。他有自己的小秘密，越王也有。
　　而此时，楚舜的小秘密，变成了一只娇小的奶猫，正卧在楚舜的怀里，随驾前往无极宫。
　　那奶猫不过楚舜的拳头大小，揣在怀里与揣了本书无异，可楚舜还是紧张的心直跳。他感觉像在怀里踹了一块燃烧的碳。
　　罗袂想去无极宫里看烧香祈福的场景，她曾经悄悄潜进去过，可惜她隐身的术法被无极宫的阵法感应到了。虽然在场的道士都不能破的了她的术法，但参拜活动也因此而终止了。这次有楚舜这个顺风车和庇护所，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罗袂没花什么口舌就让楚舜同意了，他无法拒绝罗袂的请求，向来如此。她便变成了小小的一只猫，缩在楚舜的怀里，所幸渚国的官服很宽松，从外表上来看无甚异常。
　　这小奶猫算是她本体的袖珍形态，因此只要她不变换形态，就不会被无极宫的阵法发现。故而搭了楚舜的顺风车进了无极宫的围墙之后，罗袂就自己跑去玩了。

　　无极宫宏伟壮丽，气势磅礴，比起道观更像是国王的行宫。楚舜一踏进无极宫，就被震慑到了。
　　尽管如此，楚舜还是对这些参拜仪式兴致索然，于是他便紧跟着越王，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他的侍卫。
　　“你说这么多君王来拜道，有用吗？”越王突然悄悄的对楚舜说。
　　风行正在台上布道，风蛟居于其左。风行虽然看着是个老头，却声如洪钟，越王便在讲课声的掩护下说起了悄悄话。
　　“臣不知。”楚舜回答道。
　　“他们到底是在为他们自己祈祷呢，还是在为渚国祈祷呢？”
　　“当是以国为先。”
　　“国以民为本，天尊若是要保佑渚国，必然要保佑百姓。全国上下如此多的百姓虔诚的为自己烧香祈福，哪里差我一个不知民间疾苦之人的祈祷呢？”
　　“大王的祈祷，与他人重量不同。”
　　“没用的，做做样子而已。我做了，百姓便跟着做。”
　　“大王说的是。”楚舜低下了头。
　　他听不太懂越王的惆怅，因为他很少去思考事情的意义。事实上，越王的很多想法他都一知半解，但他毫不怀疑越王会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国君，所以他一直都坚定的支持着越王。
　　“大王也可以试试为自己祈祷。”
　　越王笑了笑，没有接话。他问楚舜：“你说若是有一天，我的做法与人民的利益发生了冲突，辜负了人民，天尊会站在哪一边呢？”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楚舜抬起头看向越王，坚定地说。
　　“但愿如此吧。”越王也抬起了头。他看向三清尊神，目光如炬。

　　用过斋饭之后，越王去无极宫的后院休息，楚舜则在门口守卫。
　　在此期间，风蛟朝他走了过来。今天的风蛟规规矩矩的穿着道袍，褪去了在衡阳时的江湖气。
　　她一上来就问：“越王去哪了？”
　　“王上就在屋内休息。”楚舜回答她。
　　“你胡说，我都看见越王悄悄溜出去了。”
　　“那一定是道长看错了。越王要是出去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楚舜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你知不知道堂堂右司马为什么会屈尊来当一个看门的？”风蛟眼珠一转，“总不能是越王故意要给司马难堪吧。”
　　楚舜哑然，现在的小孩真是太精了，他在心里感叹道。
　　“算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到时候越王跑丢了，赖到无极宫和我玄龙观头上。”风蛟懒得和楚舜费口舌。
　　“我来是来找你聊天的。”
　　“找我？”楚舜很惊讶。他在衡阳可几乎都没与小女侠说过什么话。
　　“我对你认识的那个妖怪好奇的很。”风蛟解释道。
　　“你身上的妖气几乎快要散尽了，很久没见她了吗？”
　　楚舜想起他们前段时间的对话，没想到罗袂真的就收敛了她的妖气。
　　“托清裔的福，我们现在低调多了。”
　　风蛟一听清裔便大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耸了耸肩。
　　“怎么说呢，虽然我也认识几个妖怪，但是他们都很弱，没有……没有她那么厉害。”
　　“丹阳。”楚舜向她补充，“你就叫她丹阳吧。”罗袂说过妖怪的本名会对妖怪产生约束。尽管楚舜怀疑自己取的名字究竟有没有这种力量，但他还是万万不敢把她的名字擅自透露给别人，尤其对方还是一位这么厉害的道士。
　　“嗯，所以我对丹阳很好奇。据我所知，丹阳的本体是一只庞大的走兽，形态近猫，习性也像猫。奇怪的是，这么一只与水搭不上关系的妖怪，居然成为了湘夫人。”风蛟说道。
　　楚舜没想到风蛟竟知道这么多信息，不知道是风蛟认识的妖怪不简单，还是罗袂太有名，这些信息早已广泛流传于妖怪之间了。
　　“你想知道什么？”楚舜问她。风蛟对妖怪没有恶意，这楚舜琢磨得出来，但风蛟对罗袂有什么好奇的，他还真琢磨不出来。
　　“她与你能正常沟通吗？能以人类的姿态正常生活吗？她会吃人类的食物吗？会主动与人类交际吗？会对人类的娱乐活动感兴趣吗？”风蛟突然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连珠炮一样地吐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见风蛟还要张口继续说，楚舜赶紧打住她。
　　“得了，你别问了，你这些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来。今天她就在这无极宫里，要不你干脆直接问她吧。”
　　“哦？”风蛟挑起眉毛，眼神有些兴奋。“她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她去哪了。不过她应当会与我一同回去，不介意的话道长可以在此等候。”楚舜与她说道。
　　风蛟一听，也不嫌地上脏，拍拍屁股就在楚舜旁边坐下了，看架势是真的准备等罗袂回来。
　　楚舜在门口守了不到一个时辰，与越王约好的还有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罗袂什么时候玩够了自己回来，楚舜怕风蛟等得无聊，便自作主张将罗袂如何成为湘夫人的故事与她讲了。
　　风蛟听完直乐。
　　“清裔还说什么神是神妖是妖呢，真是有意思，我对这位丹阳越来越感兴趣了。”风蛟的眼睛直放光。不想这抹龙飞凤舞的神色却转瞬即逝，风蛟突然就恢复了他在衡阳见到她时那副冷淡的模样。
　　楚舜顺着风蛟的目光看过去，却惊讶的看见了罗袂。她还是那只小猫的模样，完全没有大妖该有的形象。
　　不过与来无极宫时相比，她换了一台座驾。

　　清裔正抱着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