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追夫火葬场》辰木离火

28、不 接

　　这几日叶予潜出不得门，但叶盈盈消息不断，陛下已从京中调来马车。

　　依赵翊的性子，若不是这几叶予潜身子羸弱，怕一路颠簸出差池，女皇陛下恐怕当天就把他绑回京城了。

　　不及赵翊答话，叶予潜侧身过去，只留给她一个瘦削背影。

　　“陛下，臣累了。”

　　叶予潜原以为陛下今日会留宿此处，不想他躺了半日，也不见陛下软语。

　　赵翊叮嘱下人照顾好他，当夜宿在叶家庄子主楼里。

　　这位陛下，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公务。

　　如此过两三日，叶予潜身子一日好过一日。

　　赵翊似乎顺着他的心思，再不见提及回京一事。

　　这日一早，女皇陛下同往常一样过来，看见茅屋外停着一辆马车。

　　叶予潜分明已看见她，却只当没看见，带上幕篱，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赵翊上前，笑着问。“予潜要往何处去？”

　　叶予潜脸蛋的轮廓在幕篱下影影绰绰，他依旧不说话。

　　叶盈盈不知今日哥哥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见冷了场子，连忙答道：“回陛下，旁边镇子有集，我带哥哥出去散散心。”

　　赵翊的笑容愈发灿烂，冲叶盈盈招招手：“你下来，朕带他去。”

　　不等叶盈盈反应，便有人上去将她从马车上“请”下来。

　　叶盈盈一脸不可置信，自只能眼巴巴看着陛下和哥哥的马车从自己跟前经过。

　　女皇陛下还不忘留下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显然是不要她同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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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予潜要去的集市离叶家的庄子将近一个时辰路程。

　　他肚子里还有一个，身子贵重，马车走得格外慢，等到集市，整个集几乎都要散了。

　　赵翊以前出游，也微服私访去过类似的集市，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帝王。

　　一路看来，田地里的稻谷长势喜人，今日应当有个不错的收成。

　　都说有孕的人脾气大，最近予潜脾气确实越来越古怪了。

　　见集市上人少了，通身都透着不高兴。

　　一条街，从这头到那头，就是一个集。

　　既是微服私访，叶予潜穿的还算低调，赵翊在庄子上也没成日穿的红艳艳金灿灿。

　　她今日极有默契的和叶卿穿了烟紫的外衫，瞧着就是一对璧人。

　　有个抱着碎花蓝头巾的老妇人眯着眼，忽然凑过来笑道：“您家这位有孕少说也六月了吧？”

　　随从伸手一栏，那老妇人后退一步，眼睛却盯着叶予潜的腰身。

　　叶予潜宽袍大袖，腰上松松，挽着一跟银红宫绦，乍一看去，还是袅娜风流，瞧不出身子有些异样。

　　老婆子笑笑：“年轻人面皮薄，老身一看步态就知道，错不了！”

　　赵翊心情甚好：“您眼神真好，我家夫郎确实有孕了。”

　　老婆子看见这人的神情气度，指不定就是那个大官家养出来的冤大头，神神秘秘拿出一个草纸包。

　　“您家夫郎瞧着面色不好，老身有个秘方，保管药到病除，包生男儿！”

　　赵翊很如她的愿，就像个冤大头，竟然真的让护卫拿出半角银子，买了那婆子的药。

　　护卫把药包送到赵翊手上，叶予潜懒得理她，依旧往前走。

　　“陛下莫不是要我吃这个？”

　　赵翊把药包外的草纸撕出一个洞，拿出三两根药草闻一闻味道。

　　见叶予潜开口说话，眼睛弯弯：“这些东西岂是混吃的，讨个吉利。”

　　素来不信鬼神的女皇陛下，也会讨起吉利来？

　　叶予潜慢悠悠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似乎有动静，回首一看。

　　发现那婆子已经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护卫扭着手控制起来。

　　果然……

　　赵翊再怎么高兴，这年岁也不到昏聩的时候。

　　“陛下既是讨个吉利，为何还要……”

　　赵翊不答只冲挑挑眉，仿佛在说，你看朕这个当皇帝的是不是极为英明？

　　比起宫中古板高高在上的嘴脸，多了几分俏皮。

　　她也不过双十年华。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若不让她长点教训，今后又诓骗旁人，那该如何，乡间之人，又不是人人都识得药材。”

　　叶予潜挑不出他的错处：“陛下真是，用心良苦。”

　　这二人长得实在惹眼，叶予潜还知找个幕篱遮一遮面容。

　　偏身女皇陛下赵翊，生来便是要让众人瞻仰的，她在当太女时便很有这样的自觉。

　　引起众人的围观，泰然自然。

　　“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对儿！画上的仙女也不如！”

　　“真讲究啊！”

　　更有一些大胆的直接上来和赵翊搭话：“贵人是不是微服私访，咱们这儿是风水宝地。”

　　马上又有人吵吵嚷嚷。

　　“那可不，几十年前，也是在这个集上，老婆子我还见过丞相大人呢！”

　　丞相大人，就是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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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翊没问他来集上做什么，只随手买了几样看的过眼的山货，等叶予潜乏了想回去的时候，同他一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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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女皇陛下过于体贴，反而叫叶予潜失了先机。

　　他提一句不想回去，陛下便不提那事，真不像赵翊往日的行事风格。

　　她是君，叶予潜是臣。

　　叶予潜终归还是怕真惹恼了她。

　　拿捏着不情不愿的情绪，忽然开口：“我不想现在回去，我的军功还没领。”

　　赵翊看见叶卿似乎对当下的状况十分苦恼。

　　叶予潜垂眼看看愈发鼓起来的肚子：“我这般样子回京，那些御史大人不知要如何咒我！”

　　叶予潜有孕一事，京城早就传开，毕竟叶盈盈那日宫门求告，不曾避着人，而后赵翊下旨命华家老御医出诊，也没有瞒下来的意思。

　　朝中御史那张嘴……

　　赵翊隐隐压不住怒气。

　　就是因为那帮老家伙，叶卿肚子里分明是皇家骨血，还生出自怨自艾自弃之情。

　　赵翊冷笑一声，抓住叶予潜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他们……还不是领着朝廷俸禄过活。”

　　叶予潜回想以前阿良的神态，学着三分别过脸。

　　赵翊耐着性子：“爱卿生气了？”

　　叶予潜抿唇：“我不想他们瞧见我这个样子。”

　　他抚着肚子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

　　赵翊此刻也伸手去摸他的肚子，里面那一个动的厉害。

　　女皇陛下的眼神温柔起来，嗔怪道：“你瞧，你一生气，小家伙就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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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翊原以为，叶卿昨日出去散心之后心情已经变好，今日料理过几件朝中大事，才来茅庐探望。

　　打头看到叶盈盈却当起了门神。

　　“这是何意？”

　　赵翊开口一问，叶盈盈端来一碗汤。

　　“陛下，哥哥说今日不想见人。”

　　赵翊一个头登时两个大，当下有谁敢这么对她？

　　“闭门羹……予潜真是。”

　　赵翊气急而笑。

　　低矮的院墙拦得住谁呢？

　　叶盈盈眼睁睁看着女皇陛下一跃便进院内。

　　曾几何时，皇太女也是这般翻墙进来寻哥哥。

　　那个时候，丹丹还在。

　　叶盈盈有些担忧，虽说欲擒故纵。

　　但那人毕竟是圣上，除非她自己想入局。

　　叶盈盈佯装着急，唤了一声：“陛下！”

　　叶予潜对赵翊的到来并不意外，依旧躺在他平时最喜欢竹塌上，手里拿着一卷诗经发，像是在发呆。

　　赵翊宛入无人之境，挨着他身畔坐下：“朕批了一日折子，累死了！”

　　然后摸摸他的肚子：“今天有没有很乖啊？”

　　肚子里的小家伙心有灵犀回应的踢了踢。

　　赵翊脸上绽开笑容，显得心无城府。

　　“真是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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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翊今日要留宿，叶予潜也没赶她，只是不许她与自己一个床塌，将她赶到竹塌上去睡。

　　翌日，嗜睡的孕夫自昏沉中醒来，却被告知—

　　女皇陛下，回京了。

　　自从陛下去叶大人那边，京中已经辍朝月余。

　　只是陛下就算离京，政务之上从未放松。

　　前面左相被砍得太快，当下要紧的几位大臣，把那些不知死活递上来请陛下尽快还朝的折子压了又压。

　　如今陛下回朝，讨论的自然是叶家那一位的事。

　　圣上瞧着那些支支吾吾的大臣，反问他们：“这有何惊奇，诸位爱卿没看过《女驸马》？”

　　好死不死，有人在下面附和：“看过。”

　　赵翊指指那位老大人的方向，击掌赞叹：“瞧瞧，我就说大学士学识渊博，该赏！”

　　众臣有人心中鄙夷大学士不见风骨，又有人暗恨这样一桩好事叫大学士抢了先。

　　但是大家都达成一种默契。

　　沉默，对叶相家那位不知是乾元变坤泽的儿子，保持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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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皇陛下虽然不得不回京，指了最倚重的韩潇潇到此护卫。

　　叶予潜的肚子又鼓起几分，这回便是宽袍大袖也遮掩不住。

　　韩潇潇那张脸只剩下惊讶瞪大的眼睛和张大合不拢的嘴。

　　叶予潜这张脸气色还比往常更好，一如既往的好看。

　　再往下，宽松衣服也遮不住肚子上的弧度。

　　在韩潇潇的概念中，叶予潜一直是个乾元。

　　虽然这厮隐匿身份在太女身边，然后又与太女两情相悦的故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韩潇潇看见叶予潜肚子鼓起来，和看见男人生孩子差不多，还是不能接受。

　　但她这回可学乖，再不敢油嘴滑舌，只能伸起大拇指。

　　由衷夸赞：“你可真是……真是厉害！”

　　她围着叶叶予潜左看右看，啧啧点头：

　　“怪不得，从小我就觉着，叶大人长得太俊美，叫人自愧不如。”

　　“京城里好些人要伤心了！”

　　京城的小姑娘们嫁不得皇帝陛下，也肖想过叶大人家的公子。

　　叶予潜相貌一等一斯文温润，只比她韩潇潇在京中的排位略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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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潇潇清清嗓子：“叶大人，接旨。”

　　叶予潜冷淡看她一眼，回身进了茅庐，关上门。

　　“不接。”

　　韩潇潇当即哑火了，这一位还真的是……

　　茅庐的木门边爬着青苔，屋门紧闭，写满了拒绝。

　　她捧着圣旨，咕哝一句：“天大地大，皇嗣最大。”

　　什么叫恃宠而骄，叶大人还真是拿乔。

　　韩潇潇转头，指着石阶上的青苔对跟班的公公和护卫道：“陛下说了，好生打扫，不能留一丝一毫，要是滑了那一位，咱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她在叶予潜这里吃了闭门羹，宣不了旨意，那就先办另一件事。

　　除掉杂草，刮掉青苔，韩潇潇只得苦哈哈爬回去向圣上复命。

　　赵翊似乎料到了如此，并未责备她。

　　听她说叶大人转身就走的时候，甚至有几分恶趣味的取笑。

　　韩潇潇无语凝噎，这二人搞什么情趣，也莫要拿她做笺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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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皇大人在京城料理几日政事，又巴巴往叶家庄子上来。

　　叶予潜听见人传报，也不起身，半躺在竹塌上晒太阳。

　　赵翊仍旧是一张笑脸：“你都不听听旨意是什么，怎么就拒接了？”

　　说罢她将几份折子一股脑都堆在叶予潜圆鼓鼓的肚子上。

　　“这是封你当丞相的。”

　　“这是封你当太傅的。”

　　“这是封你当皇夫的……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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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予潜见好就收，终于点头。

　　“陛下如此，臣不敢不回……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臣德不配位。”

　　未曾颁下的旨意什么也不是。

　　回程的路平整宽阔，想来是召集百姓好一番修整，才将路扩宽了不少。

　　入了京城，街道肃穆，百姓回避，一路黄土铺街，锦帐围屏。

　　看看这阵仗，就是天子出巡的规制。

　　叶予潜眉心一紧，“陛下未免……太劳民伤财。”

　　女皇陛下不以为意：“事关国祚，怎能算得上劳民伤财！”

　　叶予潜摸摸肚子，赵翊着实喜欢得紧，这是她头一个孩子。

　　赵翊宠爱你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叶予潜笑笑：“万一是个女儿，或者是个……”

　　看女皇陛下的脸色，似乎并不当回事。

　　“这有什么，将来朕就是要让咱们的孩子继承大统。”

　　听女皇陛下的意思，还要和他多生几个。

　　叶予潜垂头害羞而又温柔的笑了，起码在旁人看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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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架一路进了皇宫，换上帝王的撵车。

　　许久不见赵严和赵洛两兄弟，这二人脸色很不自然，今日穿的也不似从前那么花枝招展，免得衬着叶予潜清淡素雅的衣裳，把他们比下去。

　　兄弟二人悄悄上下打量叶予潜，目光最后落在他腰身上，却又不敢造次。

　　赵严：“叶、叶大人？”

　　赵洛：“皇、皇姐夫。”

　　女皇陛下对这样的称呼很满意，说了几句尊重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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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予潜没住凤仪宫，直接就住进赵翊的承乾殿。

　　一路坐车辛苦，叶予潜半躺在塌上，拿着一个象牙美人锤，敲敲身上的酸痛处。

　　“陛下的孩子，真沉。”

　　赵翊伸手围了围他的肚子，笑道。

　　“又长了点，御医说胎儿太大，不宜生产。”

　　余下的日子，十分无趣，太医一日三次请平安脉，预备产房，赵严和赵洛为了拉进彼此的距离，拉着叶予潜给未出生的孩子预备小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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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予潜冷不丁的发问，赵严险些被针扎了手。

　　“那位公子，还关在冷宫里？”

　　那位公子，自然是左思成。

　　不等赵严搭话，赵洛马上就说：“你如今可不能去，不然宫中不知多少人要掉脑袋。”

　　赵严瞪了弟弟一眼。

　　他现在想起来那一位就心里发怵。

　　妹妹忙着在外面哄姓叶的，他们两兄弟被吓得够呛。

　　左思成确实是个厉害人。

　　他生产那一夜竟是自己忍着痛，躲在房中半夜将孩子生下来。

　　第二日被人发现，那孩子已经没了气。

　　不知生下来就没的消息，还是被捂死的。

　　要说也是看着他的人太懈怠，万幸朝里上下都顾着叶大人那件事，没人在意。

　　这事弄得胆小的赵洛，天天做噩梦。

　　赵严让高僧和道长轮番做了好几次法事，才觉清静一些。

　　这种事情怎能和和如今身怀六甲的叶大人提起？

　　弟弟也是，先前还怕得要死，现在又管不住嘴了。

　　赵洛被哥哥一瞪，讪讪一笑，低着头不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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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赵翊下朝，看见叶予神情恹恹。

　　皇宫里呆得人郁郁寡欢，大约是左思成的事触动了他的心绪。

　　赵翊踏着阳光进来，阳光打在她的发冠上灿灿生辉。

　　叶予潜抬起头，“陛下，臣想回家。”

　　赵翊脸上笑意温柔：“好，朕把盈盈再接来，陪着你。”

　　叶予潜有些生气，赵翊有没有听明白，他想回去。

　　“陛下，臣……”

　　肚子忽然发紧，疼痛蔓延开来。

　　他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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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打一个拉扯和试探
……
女皇陛下真的要死要活，那才是崩人设。
她是皇帝！
她是皇帝！
……
有些东西，可能要看到最后，才会揭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