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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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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总是细雨绵绵,处处是湿哒哒的景象,连带着人们做事也打不起精神来。
白发皑皑的姜音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鼻翼间插着一根输氧管,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死死盯着旁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干瘪的嘴唇一张一翕,似有千言万语。
病床旁边的监护仪上,一条微弱的浮动生命线正往下平稳,显示她的时日不多了。
年轻女孩看得心酸,凑在老太太的耳边,低声询问:“奶奶,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姜音睁大眼睛,走马观花自己一生,前半生她生活疾苦,幸得一人相助,抓住八零年代的创业热潮白手起家,从一个小吃摊,渐渐发展成食品厂,成立食品公司,而后成为零食大王,却到四十岁那年,领养了两个亲戚的孩子,就此平淡终老。
她自然有一个心愿,盘踞在心中多年,始终没能实现。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形高大,五官俊朗,神情却很凶恶,眼眸又黑又冷的男人。
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当年为了保护国家财产,年轻气盛的他,永远沉睡在那个冰冷的湖水里。
可恨那个害死他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而她之前一直把他当成不入流的混子,从不肯拿正眼去看他,直到后来,从刀疤嘴里听到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她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在默默保护自己,只是不善于表达,两人就此错过许多年。
往后余生,每每想起此事,她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无法再与其他男人有任何关联,这才一辈子不婚不嫁,孤独终生。
她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回到从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告诉他,她喜欢他,想呆在他的身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心痛的无法呼吸,浑浊的眼泪从眼眶落下,姜音缓缓闭上眼睛,停止心跳前,颤巍巍地说出自己的愿望:“我,我想回到八零年代去,我想,我想到他身边.....去救他......”
“哐哐哐——哐哐哐——”沉重大力的砸门声,在清晨宁静的小区里格外刺耳。
姜音被吵醒,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目是个不到十平米的狭窄逼仄房间,她睡在在一张一米二宽左右的上下床上铺,距离头顶不到一米的屋顶上糊满了发黄发黑的报纸,其中一张写道:“全面改革开放,开展科技、农业、教学、商业经济发展,严厉打击犯罪行为......”
姜音有些懵,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明明记得自己老死了,怎么突然又活了。
目光往下看,床的对面密密麻麻全是奖状,大部分的奖状名字写的是姜音,小部分写的是姜静,而最新最近的一张奖状写的是:“恭喜姜音同学荣获1981年班级第五名。”
1981年?这墙怎么那么眼熟?
姜音怔了一下,伸手看了看,白嫩纤细的手臂,手指修长分明,这哪是她那满是褶子还长了老年斑,看起黑黄黑黄的老手,她这是.....重生到了1981年?
以为自己在做梦,她伸手狠狠的捏了自己脸蛋一把,顿时疼得眼泪直流,嘶声一片。
她还不信,跑下床,拿出放在奖状下面小方桌上的一面红色塑料缺口的小圆镜照了照。
镜中一个瓜子脸,大眼睛,穿着一身碎花棉布春衫的姑娘正愣愣的看着她,她的五官生得精致清丽,面庞嫩白如脂,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着,不显凌乱,反带着十八岁女孩特有的清纯气息。这——就是18岁的她啊!
“不是做梦,我真的重生了?”姜音坐在床上,捂着脸又哭又笑。
她出生在1963年的职工家庭里,父亲是放木工,母亲在纺织厂工作,在80年代以前,他们家还算日子小康,过着平淡无波的生活。
可到80年代,改革开放以后,父亲跟着外面的放木工沾染上了赌瘾,把家里输的精光,欠下不少外债,不得不把家中的家产变卖的一干二净,母亲只好带着她和弟弟妹妹,到清水县纺织厂求厂长分配了一个二十平米的职工房暂住着。
这个房间是她和十三岁妹妹姜静一起住的房间,十岁的弟弟姜强则和父母睡在外面的隔间里。
她现在,应该是回到了高考失败的1981年七月。
门外的砸门声框框刺耳,姜静也被吵醒,翻身爬起床,没好气的嘟囔:“谁啊,一大早就开敲门,还要不要人睡了。”
姜静跟姜音长得有八分像,不过姜静比较贪吃,身形比姜音圆润很多,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看起娇憨可爱,说完这话她就下床,半眯着眼睛摸索到放在小木桌下的脱漆搪瓷痰盂,脱下裤子对着痰盂一阵稀里哗啦,在一阵尿气冲天的味道中,爬回床铺,继续睡觉。
姜音看到这个场景,不但没有嫌弃,相反还有些怀念。
纺织厂分配的职工宿舍是集体宿舍,一个大院有六户人家,每户人家基本都是男女老少四世同堂挤住在一块儿,大院却只有一个厕所,难免发生如厕不及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大多人家家里都在会备着痰盂,以备不时之嘘,前世的姜音早就习惯了,今世重生回来倍感亲切。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隔间的父母有动静,像是要开门。
姜音想起前世的事情,怕胆子小的母亲开门受到惊吓,急忙跳下床,连鞋都没穿,冲去外间打开房门。
门外站了五个穿着时新花花绿绿花衬衫,头戴□□。眼镜,表情十分凶恶的男人。
他们手里都扛着一根手腕粗,一米多长的铁棍,身上的肌肉隔着薄薄的春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有个男人的脸上还有一条从左耳裂到嘴角的狰狞蜈蚣虫刀疤,这些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看见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孩儿没穿鞋子,露出白嫩的两条小腿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身上穿的素色碎花春衫有些皱巴巴,还有一颗纽扣没扣好,露出精致白嫩的锁骨,以及那引人遐想的沟渠,一个头发抹满头油,做了猫王发型的男人吹了一下口哨,流里流气的说:“姜小姑娘,你爸欠的赌债是时候还了,你们再不还,就别怪哥不客气。”
他说着眼睛在她鼓鼓囊囊的胸前看了两眼,引来其他几个人流里流气的怪笑。
“我妈上次不是已经把钱还清了?你们又来找我们做什么?”姜音皱着眉头,转身把睡着脱落的纽扣扣好,回头看向在那五人身后,靠着大院槐花树的一个男人。
那人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眉目英挺如羽,面庞像是被刀斧雕刻过一般,五官十分立体英俊,他的头发留得极短,嘴里叼跟杂草,半靠在树干上,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姜家这边,仿佛在看什么大戏。
而他跟守在姜家门口的五个穿花衬衣的男人不同,他穿着纯白衬衣,黑色西裤,扎实的肌肉透过薄薄的衣料微微隆起,浑身透着一股盛气凌人,不好相处的感觉。
日思夜想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姜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眼泪夺框而出,在听见猫王男说她父亲前几天又去赌钱,借了他们两百块钱还债时,她强忍内心激动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非要讨债的话,就把我抵给你们老大,要杀要刮随你们便!”
猫王男几个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豪横泼皮的小姑娘,都楞了一下,纷纷扭头看向树下的那人。
“哦?你可想好了?”那人眼神如刀的一一看了回来,目光最后落在姜音那张红润白皙的小脸上,声音无比冷淡。
被那样凌厉冰冷的目光看着,明知道他不像表面那样凶狠无情,姜音还是害怕的抖了两下,小小声的说:“我知道你们要不到钱不会善罢甘休,我把我自己抵给你,我爸什么时候还你钱,你就什么时候放我回来,在此之间,我会老实听你的话,不会反抗。”
“这倒挺有意思。”男人嘴唇微勾,眼睛冷得没有温度:“既然你这么替你父亲担保,我也不是那种没有人情的人。成,跟我走吧,你父亲什么时候拿钱还债,你就什么时候离开,在此之间,呵呵.....”
他低笑起来,声音低沉如泉悦耳,却不怀好意。
听到动静赶到门口的姜母闻言脸色一白,眼泪婆娑地死死拉住姜音说:“不,你们不能把我大女儿带走,有话我们好好说,你们不能带走她!”
“不带走她也成,把钱拿出来。姜大志已经拖了五天没还债,当我们兄弟几个是吃素的?!别给脸不要脸!”
五人之中,个子最高,长相最凶的刀疤恶,狠狠地拿铁棍砸了一下姜家的木质大门,木门发出呯的一声巨响,被砸出一个大洞,狠狠敲击在长相柔弱的姜母心上。
姜母哆嗦着扭头看向在屋子里躲躲藏藏的丈夫,心中的怒火使得这个平时柔弱胆小的女人发疯一般的冲了进去,手脚并用的往他身上乱打,边打边哭:“姜大志,你个王八蛋!你不是跟我保证,不再粘赌,老实干活吗?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你霍霍我们一家人不够,现在还连累我们女儿!你要不给我个说法,我们今天就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