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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笼中的青鸟009 ...


  •   麒麟只凭天赋就能折伏使令,但一般来说,多少也会学一点法术。因为就算是使用自身的力量,也有很多发力的技巧可学。人类练了剑练了拳法,体力会增强,战斗力也会大为增强,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

      当然了,麒麟不可能去拜师学艺,景麒的学法也就是看看藏书秘籍,偶尔请教一下玄君或真君而已。

      “那些水,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衣物湿了,您通常会怎么做?”

      “晒晒太阳或烤火,啊,那些水都跑到空气里去啦?”

      “没错,这个世界充满了无形之物,虽然您的眼睛看不见。您能想象吗?就在我们身边,充满了看不见的金木水火土……”

      “我能。”

      他对自然界的认知,有他的独到之处。

      阳子不无惊讶地想,也许这里的玄学家,就和虚海彼岸的科学家差不多。

      “那些水被我的意念送入虚空,虚空却不会产生变化,因为虚空中无形之水原本就无穷无尽。好像……就好像您把一杯水倒进大海,大海不会产生任何变化一样。”

      “那么,为什么,没有热?”

      “热?”

      “我以为你在发动意念时,我应该会感觉烫了一下,之类的……”

      “自然界的阳光或火光,确实是凭借热力蒸发水滴的吧,但我的意念并不是模拟火的热力,而是直接让水气化。您的秀发、身体和衣物,也许能在火力的作用下完好地干燥起来,但这些书卷杂物就不行了。非自然力的意义,就在于能办自然力办不到的事情。”

      “呵……”

      “您在笑什么?”

      “我在想金波宫的仆役可以遣散,节约一大笔开支呢。脏了的衣物只要景麒想一想就能干净,破损的门窗只要景麒想一想就能复原,同理,花匠啊厨师啊御医啊都不需要了,还有那些养起来很费钱的骑兽我早就想卖……唔,唔,景麒,你老是用这种方式让我闭嘴,实在太差劲……”

      “我还有很多别的方式。”

      “啊,别、别这样……”

      “诏命?”

      “……”

      “是吗?”

      “不是……”

      “那就好……”

      “你笑什么!不许笑!这绝对是诏命来着!等一下,那里,别对那里呵气……”

      “这回是诏命吗?”

      “呃……”

      “不是我有意调侃您,我只是担心自己不能正确领会您的意思……”

      笃,笃,笃。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缠绵。

      阳子赤条条地裹在宰辅的官袍里固然不雅,但也不是说只穿了中衣的景麒就可以坦然接见下属。

      “台辅,下官……”

      “我有些倦了,想歇一歇,有事请稍后再来。”

      “遵命。”

      “噢,麒麟也会撒谎啊。”

      一脸紧张浑身僵硬的景麒,真的好可爱。所以,缠绵,继续。

      “昨天晚上我就想这样抱着您,但我又怕您会认为随便丢下我溜出去真的没关系……”

      “不是因为我弄坏了珠钗吗?”

      “不是。”

      “我不知道那钗子是那么重要的纪念物,否则我一定会小心佩戴。”

      “没那么重要。”景麒发出了茫然的回应声。

      “这是你赠予先王的庆生礼物,不是吗?特意去了先王的故乡,选购了她最爱的款式……”阳子酸溜溜溜溜酸地说。

      “谈不上什么最爱。”

      “先王受宠若惊了吧?”

      “啊?”

      “你可不是那种会想到准备生日礼物的人,如果收礼人是我,一定会受宠若惊哦。”

      “我明白了,您是要我送首饰给您当庆生贺礼吗?”

      “唔……”

      “那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你明明给先王……”

      “那确实是我在予青四年赠出的礼物,但并不代表我认为那种东西不无聊……”

      “那你还特意取过来了,还特意修好了。”

      “我只是为了向您演示法术的奥秘。”

      她……常常因为思念亡母而悲泣,每年生日尤甚,据说所谓的生日,是由儿女和双亲共同创造的纪念日。他没有体验但能理解,那是一种多么珍贵多么美好的情怀,所以暗访了她的老家。当他献上她的母亲生前爱用的珠钗时,她第一次对他展露了笑颜,两人之间冰封已久的冷淡关系,也如他所愿地开始解冻……

      这一节,他当然死也不会在此时在阳子面前提及。

      ********************

      施展法术需要消耗惊人的元气。

      而所谓元气,就是体力、心力、脑力与精力的总和。

      ——想要逃避危险话题的景麒,不再调情,试图用奇妙的知识转移阳子的注意力。

      “让肮脏的衣物干净起来,施术者似乎只需凝一凝神,但这看似潇洒的一瞬间所消耗的元气,可比三个时辰的洗洗晒晒多得多。再譬如说赶路,虽然车马劳顿而遁术能让人瞬间抵达,但后者产生的劳累感更甚。如果赶路的目的是阻止一场浩劫,分分秒秒都人命关天;抑或出于某种原因,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位移,遁术的优势才会显现出来。”

      “好比这支珠钗,靠珠宝匠的手艺是不行了,你才用了法术吗?”

      “是。”

      事与愿违,但景麒只能勉强点点头。

      “元气的损耗非常大吗?”

      “还好。”

      也许是心理作用,阳子觉得景麒有点精神不济,连一直在轻轻摩挲着她发丝的手,都有点僵。

      “果然是珍贵的纪念物……”

      她本来不是这种爱纠结的人,然而,人一旦陷入热恋,就难免患得患失,多心多虑。

      “并不怎么珍贵。”

      “哼。”

      “先王已不在人世,珠钗的意义也不复存在了,对我来说,它的价值仅限于金钱上的价值,仅此而已。”

      “唔……”

      “我向缀衣处索取珠钗,不是为了纪念什么,只是不想看到名贵的首饰被当成垃圾处置。难道您不在意这一点吗?您的首饰固然堆积如山,但不管怎么说,这支珠钗的价值,也能换取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

      “嗯。”

      他说话常常不中听,却偶尔也会意外地说进她的心坎。于是她拉过他的手,按在心口上。

      “您放心。”

      柔和却毫不动情的语声,最近在她耳边,也展现了鲜为人知的甜蜜的一面。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什么放心不放心的。”阳子脸一红。

      “今生今世,您总是我最……”他的语声突然一滞。

      “怎么啦?”

      “……还好,没、没什么。”

      “就算你直说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我也不会羞惭不堪地逃走啊。你一开始就没见怪,不是吗?”

      “只是呼吸一时不畅……”

      “我听吕先生说过,你偶尔也会找御医询问调养的方子。明明知道自己元气大伤还没有复原,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卖弄法术!”

      “您想得太多了。”景麒啼笑皆非地摇头。

      “那么,随心所欲的法术,难道不能让病体康复伤势痊愈吗?你教教我,教我个凝神作法的窍门。”

      “医药是法术无法替代的,在病体康复伤势痊愈之前,施术者就会因元气耗尽而死。”

      “可民间不是常有那样的事吗?生病了不请郎中,找巫婆找神汉。”

      “有些病的病因是邪气入侵、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种时候法术确实管用,驱走了邪魅,人的身体也会慢慢好起来。但要说人类生病的原因就是邪气入侵,那就纯属无稽之谈了。非自然界的生灵和自然界,大致上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因为世界的架构不是很稳定,才会偶尔打交道而已。”

      和蓬莱一样。

      阳子还以为在蓬莱装神弄鬼的那一套,在这里不是骗钱是真功夫呢。

      “同样是要复原,珠钗可行,为什么人体就不行?”

      “我想那是因为生物的肌体受损,其实就是无数个细小生命的死亡吧。”

      “无数个细小的生命……”

      阳子不由肃然起敬。

      在这个没有显微镜的世界上,他竟能如此接近宇宙真理。

      “死物不能复生,除非时光逆流……”

      无中生有,生出生命,是上天的作为;时光逆流,死物复生,理论上说也只有上天才能办到。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上天创造的。至于时间,听来也许有点匪夷所思,但时间确实也是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之一。据说上天的权威神圣不可侵犯,侵犯的结果是众生和世界一同毁灭。

      蓬莱也有类似的宗教传说,但在这里,这是史实。

      常世本来不是十二国,也没有国王、麒麟和现今的文字,但具体情形究竟如何,就谁也不知道了。毁灭之前的那个世界,没有任何信息残留下来。

      “但是,也有例外?”

      “总有意外。”

      “景麒,你是指碧双珠和水刀?”

      碧双珠能愈合伤口,水刀能超越时空。

      “既然是上天恩赐的宝重,就不算意外。”

      “水刀不是达王降妖制成的吗?”

      “您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庆的宝重名为‘水禹’,青禹却是乙太师驯服的妖魔,那么,在太师出力效命之前,庆的宝重是什么?水刀?水镜?从古到今都没有一国宝重改名的先例,更不消说改变性质和功能了。就连金波宫都是上天赐予的园林和宫殿,不可轻易改建或变卖,您不认为宝重应该是上天恩赐各国的吗?事实上庆就像别的国家一样,建国伊始就得到了自来天庭的碧双珠。”

      “哎,对啊!就算达王制成水刀,收入了国库,就算水刀是国库中最了不起的法宝,比碧双珠更厉害,人们可以说它举世无双、天下第一,也不该称之为宝重……”

      “庆的历史长河中,有太多不解之谜。”

      “别的国家又何尝没有……”

      阳子不禁感慨起来。

      蓬山至今讳莫如深的峯麒,若是失踪,为什么不宣布失踪?当年嵩里被蚀卷走,不就是广而告之各国协力搜寻的吗?

      若是月溪弑君杀麒麟触犯天条,为什么上天不直接给月溪天罚?就算要以麒麟绝种的形式对拥护月溪的芳国人进行天罚,又为什么会有峯麒这样的称呼流传出来?既然有峯麒之称,就说明性别已经确认,就说明芳果结成、麒麟诞生是确凿无疑的过去时。

      此外,那双双失踪却始终健在的戴国主从,也令人百思不解。

      假朝一代代建立又一次次垮台,每一次变革都血流成河,所以如今的戴国妖魔横行战火不绝,已是外人不能涉足的人间地狱了。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连祸首阿选也已在混战中殒命,各国的王室却一直没有收到乍骁宗的死讯,也就是说,嵩里也一定在什么地方活着。他和他重逢了吗?为什么破败了那么多年的戴国,乍骁宗还没有失去民心?

      “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决。曾为辙围客,不忘鸿慈恩。”

      浩瀚温言挽留李斋的时候,那位身残志坚的女将军留下了这样的诗文。

      骁宗的生死存亡和嵩里密不可分,李斋却完全可以像祥琼一样在庆开始新生活啊。

      这首诗用典太多,粗通文墨的阳子听不懂,但是鸿慈这个词,她听懂了。她第一次接触“路木”的概念时,就接触过乍骁宗和鸿慈的典故。

      从字面上解释,鸿慈的意思是定都鸿基的王对子民满怀慈爱。而事实上,那是一种黄海野生植物的别称。

      戴国是个异常寒冷的国家,漫长的严冬总是让穷人苦不堪言。所以勇武过人见闻广博的骁宗在路木向上天祈祷,让黄海那随手可得取之不尽像炭一样可以烧火取暖用的荆柏,在戴的全境生根发芽。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不乏盛世和中兴之朝,然而,直到骁宗开始治国,严冬才和穷人的痛苦与死亡切断了联系。在苦寒之夜,荆柏的点点暖意是心头的点点暖意,这就是民心所向……

      世界由上天创造,但人间始终不乏意外——或曰奇迹。

      (待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笼中的青鸟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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