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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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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动作很利索，不多时，刚收拾出轮廓的小院就恢复成先前的荒废模样。
简易灶台禁不住二度重创，在火星飞溅下彻底坍塌。木笼断裂、朽木枯折，连带那些雀儿也在扑腾中打翻窝巢，鸟蛋落地砸出一片白黄。
温煦全程冷眼看着，仅在宫人向菜圃出魔脚时，微微蹙了下眉。
“住手。”
是明寒亭。
国君发话，院子里的声响立刻戛止。他居高临下审度温煦半晌，试图从那人面上探寻到一丁点儿的怨怼，可惜未遂。
目睹温煦蹙眉，有那么一瞬，明寒亭感觉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给拂过似的。
说不出，不是不满，大概是......怜惜罢？
那种能看见自己往昔身影的怜惜。
他也曾熬过忍饥挨饿的日子，几棵野菜都是不可多得的佳肴。诚然，小院环境艰苦，要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必得就地取材，靠粗糙简陋的食物果腹。
不难看出那些规划都是温煦费了心思的，一如当年的自己。守着方小院，残喘度日。
他何必为难一个只想吃顿饱饭的人。
原先那点不痛快在青年的细微举动下莫名淡化，明寒亭垂眸，声线里嘲弄不减：“孤懒怠折腾你这烂摊子。既然诚心为燕宁祈福，那便在这跪到天亮罢。”
临近四月中旬，夜晚的风仍旧透着凉意。他本以为温煦会为此面露愤懑，不料对方平静如水。闻言俯首谢恩，举止挑不出半点错处。
不为自个儿受罪戚戚然，倒心疼那块巴掌大的菜圃？
这人怕不是脑子给饿坏了。
温煦岿然不觉，谢完恩又恭送那十来人的仪仗队伍离开，直到小院转为静谧，他才松下僵挺许久的后背，长长舒了一口气。
“殿下......”阿桃咬着唇，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在难过，连声音都有些哽咽。“您别跪了，没人理会咱们的。”
“我知道啊。”
温煦冲周遭扬扬下颌，话是这么说，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你刚刚看见没？”
阿桃不明所以。要说这小院的境况，她又没瞎，自然是看见了。满院子的碎瓷破瓦，几乎没个能落脚的地儿。
先前想着就算不得陛下青眼也能有个饱腹的依仗，这下可好，锅碗一碎，不许违背宫规生明火，不摆明是在把人往死路上逼么？
“别说这些了，殿下，您先起来罢。地上凉的很，若惹得旧疾发作了怎么办呢？要不奴婢替您跪？就要入夜了，您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住啊！”
她急得眼冒泪光，反观自家主子像是个局外人，一脸淡定倚在柴垛边，就着未完全熄灭的炭火烤手取暖。
温煦也不是不气，他气，但现在不是泄私愤的好时候。
锅碗碎了可以再想办法，不许生明火就不生。他的侧重点从不在被损毁的物什上，而在那锅被端走的汤。
说是带走没收，到底是扔是留还两说呢。
这是一步险棋。他本就没打算靠卖惨来博得同情，明寒亭要真这么容易心软的话，何至会有传言中夜止小儿啼哭的恶名？
不过眼下看来，他这一步棋走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他蹙眉的举动没有逃过明寒亭的注视，同样，明寒亭潜藏至深的情绪起伏也被他悉数捕捉。
温煦不在乎旁的，就在乎那锅汤究竟能起到几分作用。
往后有没有好日子过，可全都指望着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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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晚风是凉，虽说浣竹馆看着没人盯梢，但为了保险起见，温煦还是跪到入夜方才起来。
阿桃紧张得不行，又是熬姜汤又是烧热水，在屋里忙来忙去宛如陀螺打转。横竖私生明火的罪名背都背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两样违令之举。
“喏，殿下，这个给您。”
阿桃递去一捧洗干净的青枣，温煦探手接过。他身上寒气未褪，面庞泛起些许苍白病色，愈加显得整个人似是笼罩着一种朦胧脆弱感。
以前在北丘的时候，长巷多种枣树，他常常捡石头子去敲打枝桠。成熟的枣一抖动便会掉落一大堆，青绿的外皮，内里乳白脆甜。
那是他有关于长巷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对了殿下，您怎笃定陛下一定会来呢？”阿桃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这个她始终没想明白的问题。
“傻丫头，浣竹馆位于荒僻地段，门外的宫道平常哪有人打扫？今日拾掇得这般整洁，必是有贵人要来。这宫里除了那位皇帝陛下，还有谁称得上贵人？”
温煦浅啜茶水，说完缓缓补充上后半句：“过去是如此，以后就说不准了。我和温澄愿生得像，得宠的概率应当很大。”
“啊？您还要尝试啊？”
闻听此话，阿桃忍不住面露苦相。
“奴婢瞧那皇帝陛下和咱北丘太子是一个脾性，您若留在他身边指不定要受多少罪呢。殿下，要不您.....您逃罢？凭您的手段，混出宫门想必是不难的。”
“逃？我逃到哪里去？”温煦失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出得了宫门，偌大的燕宁地界又该如何走出？况且我以替嫁的身份前来，肩负的便是所有北丘百姓的生死存亡。”
“阿桃，从我来的那日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是北丘的弃子，但不代表我将自己也视为弃子。”
道理她懂，可今日一事足以看出想得陛下青眼难于登天。好不容易熬锅汤引人进门，连味道都没尝就勒令罚跪，更别提那些未知的责难了。
反正逃是个死，不逃也是个死。
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事情未必会糟糕到那种地步。”
温煦倦倦一笑：“你且等着看罢，最早五日最晚十日，逸云殿，就该传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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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一个男人上起头来的行动速度，远比清醒时候来得要快。
温煦预估的是五至十日，实则堪堪间隔一天，浣竹馆就迎来了转机。阿桃险些惊掉下巴，一个劲的翻找药物，唯恐自家主子此行有去无回。
望着婢女再度使上陀螺打转的绝活，他不由摇头暗叹。
传召是在意料之中的，只是见了面该如何应对，的确还需再细琢磨琢磨。
临近午时，明寒亭休罢早朝，便在逸云殿里批折子。他往常打理政务都是在长秋宫，由于近日睡眠严重不足，提不起多余精神劲，只好将没批完的奏折给挪到寝殿里来。
“参见陛下。”一道清泠嗓音倏然响起，顺势晃进来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明寒亭询声睨去，就见温煦站在下首。仿佛要跪，双膝一弯又瑟缩着轻颤，抿唇忍痛的样子简直可怜十足。
他刚想诘问，恍惚想起嫌通传声聒噪，吩咐过周成海人来了直接带进即可。停顿少顷，那急止住的诘问没来由鲠在喉间打了个转：“伤还没好？”
这话问的极突兀，在场两人均是一愣。
“孤随口说的。”
明寒亭先行解释，像是怕有损暴君形象，没忘摆出张欠债脸冷声找补：“七皇子如此身娇体贵，看来为燕宁祈福的诚心，净是冠冕堂皇挂在嘴边了？”
“陛下恕罪。”温煦心里疯狂磨刀，面上仍装出极力隐忍：“怪我自己不争气，在北丘的时候，每逢病痛太子哥哥都会细心照顾。而如今.......我连这点小磕碰也料理不好。”
假的。
温澄愿才没这么好心呢。
何况他早知有这么场戏要演，所以刻意晾着膝上的伤，就为苦肉计不露出破绽。
提及心上人，明寒亭果然神情微变。沉寂须臾，他漠然道：“你的自称。”
自称？什么自称？
温煦低头暗忖，旋即道：“臣明白了。”
他名为替嫁，却一无位份二无恩宠，地位等同于侍从。
然北丘向来以燕宁为依附，虽算不上附属国，但当着国君的面，称声臣也合乎情理。
明寒亭一哼，猜不透是讽是夸：“你倒有骨气。”
温煦不语，抬眸促促一撇，而后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青年眸比漆墨，一触即过如蜻蜓点水。而在明寒亭看来，竟是那般恰到好处的拨起涟漪。
自从得知温澄愿身亡，他就觉得心里似乎空了一块——那是再多的酒、再繁重的政务也填补不来的寂寥与无助。
直到今日。
准确说是青年出现在燕宁的那一刻起。
他起初仅仅是觉得相像，可打从第一场梦境开始，之后的每个夜晚就都被这双眸子占据。
过往记忆如潮水奔涌，唤醒了他死死压抑的浓情。
察觉到身侧有抹不明意味的眸光在逡巡，明寒亭瞬间凝思回神。敛下心头的无端悸动，折转话题道：“你会做饭？”
温煦想了想：“回禀陛下，臣会的不多。”
摸不清底的时候就得谦虚。
他是来抱着大腿享福的，不是来给大腿当伙夫的。
明寒亭囫囵应了声：“是阿愿教的你？”
那带有亲昵的字节听得温煦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真不愧是上起头来六亲不认的恋爱脑，倘若温澄愿活着，这会儿恐怕追在沈喻将军后边跑都跑不赢罢。
他不出声，明寒亭只当是默认，一时间连面部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柔和归柔和。
但不妨碍人找茬。
“孤记得那灶台已然被砸毁了，你身上，为何还会有榆钱糕的气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