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忘生》桃花如意拿铁

15、尸行（上）

　　辞行时，由于叶南风染上了风寒，不得已卧床休息。伏光代为送行，她高吊着丹凤眼，斜瞥着高出她快两个头的顾秋山，显然是将此归咎为顾秋山伤她夫君在先才导致的，鼻子里哼出几个字：“不送了哈。”

　　转头体贴的握住浅笙的手道：“师妹你先去秀坊，我这里也和补天门长老们再联系联系，看看有什么法子。”浅笙有些感激的点头，我们一行三人纵身上马，朝七秀坊前去。

　　前往七秀，必须要穿过洛道，而从正式踏入洛道的那刻起，便再不能感受到一丝生气。死亡的阴影无限蔓延，漫天漫地飘洒着冥纸和余灰，偶尔可见仓皇逃难的百姓，但更多的，确是路边无人收敛的尸体。

　　风中传来呜咽的悲泣声，不知是在哭自己去世的家人还是哭这动乱的世道。下山至今，不过才四月，却诸多变故...为求自保，似乎和顾秋山他们一道才最为妥帖。

　　想到这儿我又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浅笙，此番我提议绕去七秀坊，一来是为浅笙寻解救之法，二来，我需要去找一个人...

　　“吁”顾秋山勒住了缰绳，“怎么了？”我问道。

　　他没有答话，神情严肃。我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面前是一个高大牌坊，上书李渡城三个大字，石制的坊柱上留下经年的凿痕破损，只是那些残缺处好像还有些黑红痕迹，伴随着冷风中送来的腥气，我不敢置信：“这是...”

　　“血。”顾秋山话音刚落，凄厉的哭喊声四起，又是几阵大风吹过，“不要杀我！”“我不要死！”“娘亲！”幼儿的啼哭、男子的绝望嘶吼还有女子凄凉的叫喊声夹杂在风中一并席卷而来，就像在耳边哭喊一般。

　　顾秋山摹的从背后抽出长剑，剑刃上的光芒炽烈的飞舞流散开去，“啊！”妖风见状立刻四散开去，但呜咽声仍未停止。

　　顾秋山手上发力，将雪名剑斜插入地，捏了个手决：“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随着他的超度，呜咽声渐弱，待最后一音落地，风便凭空消失了，打圈的纸灰忽的失去托力，轻飘飘的下坠。

　　鼻尖一凉，我仰头看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纯白冰凉。

　　“走吧。”顾秋山牵过马匹和我的驴子，带头走进城内。

　　我们三人沉默的走着，所过之处，周边的屋舍店铺全都空无一人，到处是残垣断壁，高悬的屋檐上缀挂着大红灯笼，雪下的越发大了，静，极静。

　　心念一动，我回头看去，雪下得纷攘庞杂，竟将我们来时的路都掩去了。道路两旁的屋舍之间挂着数条碗口粗的铁链，链条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顾秋山走上前，皱起眉来。

　　“怎么了？”我紧张的问道。

　　顾秋山摇摇头：“这符咒不似道家也不似佛教....”

　　“盘王语？”浅笙突然出声，她有些焦急地扯过一张符咒，仔细端详了一番，秀眉紧锁。

　　“盘王语又是什么？”我忙不迭的发问。

　　“盘王语，又叫经文语，是我们苗疆的语言。这个符咒，如果没记错，我曾在教中禁书里看到过。目的...”浅笙顿了顿，“是炼尸所用。”

　　“…也就是说…”我艰难的咽了口水，“我们可能会…遇见尸人？”

　　“也不必太过紧张。”浅笙宽慰我道，“炼尸没有那么容易成功的，毕竟…”

　　浅笙话未说完，一阵低吼声从我们身后传来，已被阴影笼罩的角落里缓慢走出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我哆嗦着开口：“阿…阿浅…这是你说的…没那么容易炼成的…尸人么…”

　　不用她回答，当那几个东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我已完全看了清楚。他们虽然还勉强维持着人形，但身上已带着腐肉的味道，蛆虫在破损的身体上钻进钻出，有些跌落在地上，肥硕的身体还在扭动。雪下得越发大了，尸人们拖着残缺身体以诡异的姿势向我们逼近，腥臭的味道在冷冽的冬风中显得更为作呕。

　　“凌太虚！”顾秋山将剑横于胸前立住，口中念念有词，我们三人脚下突现一个太极气场，身侧是蓝色流光，符文若隐若现。“呱！”伴着刺耳笛音，小呱也出现在一旁，似是明白情势危急，它身上花纹鲜艳，仰天蟾啸。我们三人相互背靠，一时与尸人群形成僵持之局。

　　“哇呜！”我这侧的尸人再也忍耐不住，张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芙蓉并蒂！”我手持秃笔，指似芙蓉并蒂莲，出乎意料的，尸人并未如想象中的定身原地，只是延缓了步伐，他身边的另一个尸人抓住空隙向我直奔而来，我一时来不及应对，千钧一发之际，背后的长剑带着冷冽剑气从我耳边擦过，划开一道血幕，带着脓液的血肉滚落在我脚边。

　　“上去！”浅笙一把抓住我扔向小呱，小呱稳稳的将我驼在身上。而浅笙则将虫笛于指尖一转，放于唇边，笛声诡异凄凉，圣蝎、玉蟾、灵蛇、天蛛、风蜈的虚影更替出现，于鹅毛大雪中随着紫色光晕与尸人战的激烈。

　　好在尸人数量并未太多，在浅笙和顾秋山的联手下很快便杀了个干净。浅笙看着地上的残肢尸体，疑惑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人？”

　　“咱们还是赶紧先找个地儿住下吧？”再在这儿待下去，我肯定得吐了。

　　“好。”顾秋山点点头，突然雪名剑出手，刺向右边墙面。

　　“呜！”一声痛呼，是个姑娘的声音？

　　我们连忙跑去一看，一个穿着紫檀色襦裙的姑娘正捂着被长剑对穿的左肩，疼痛难忍。

　　“你…”顾秋山一看是个活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一下乱了手脚，忙将剑拔出，左一声抱歉，右一声在下无理。

　　我借帮那姑娘包扎伤口的时候，仔细打量了她，她肤色苍白，长相十分秀气，发髻有些凌乱，胡乱披散在肩上，看样子大概碧玉年华。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儿？”我问道，一个女孩出现在这个空无一人，不，全是尸人的地方，实在惹人注目。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先寻个地方住下吧。”浅笙率先开口。

　　夜色深沉，雪中映照着红灯笼的微弱烛光，诡异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