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挠》糊眠

83、硝烟四起

　　站在巨石上的百近瑾双手合十，口中念决，紧接着，地上倒下的人，妖，魔，纷纷站起身来，僵尸一般涌向屠饕。

　　屠饕盯着百近瑾，低声喝道：“那就来看看你的泣丝降陨厉害，还是我的控魔术更厉害？”他双手一挥，那些刚爬起来的小魔纷纷转了个方向，与中了泣丝降陨的那些人厮打起来。

　　屠饕显然是占了优势，他掌控的那些小魔犹如千军万马一般碾过人群，百安山上再次尸横遍野，血腥扑鼻。

　　百近瑾同时掌控这么多人，显然有些吃力，其中大部分中了泣丝的呈现半疯癫半清醒状态，木讷地与那小魔厮斗，战力薄弱，他一咬牙，手上的黑烟燃地更甚，那些中了泣丝的妖魔似乎被激醒，腾起暴虐。

　　百近瑾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他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屠饕正提着不得好死剑走了过来，他目光愤恨，紧紧盯着百近瑾，道：“我要百家，血债血偿！”他猛地挥出一道剑气，将百近瑾掀翻出去。

　　百近瑾撞到一颗树，冷笑道：“我是神，你杀不了我！”他正要站起身，忽然一道寒光闪过，猛地将他的左肩钉在了树上。

　　屠饕面无表情地落到了他面前，将剑抽了出来，道：“你觉得能能打得过我？”

　　他正要举起剑，给倒在地上的百近瑾最后一击，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飘飘渺渺，落到屠饕耳边却犹如惊雷一般炸了开来。

　　“哥哥.....”

　　屠饕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猛地回头，看见那团灰白色烟雾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屠饕不可置信地向前走了几步，继而越来越快，到最后飞奔到那团人影面前。

　　“哥哥......”

　　屠饕听见这一声隔了五百年的轻唤，眼泪瞬间滑落下来，他伸出颤抖的手，附上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涩声道：“阿野......阿野......”可他的手穿过了荧光，碰到的却只能是虚幻的光芒。

　　屠饕好想把他拥入怀中，但无论他怎么抓，琨野就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虚影，“阿野......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屠饕泣不成声，“五百年了.......我快疯了........”他声音哽咽道：“是我不好，不应该让你替我挡下鬼宴塔.......是我的错.......”

　　“我愿意的，不怪哥哥.......”琨野的声音犹如他漂浮的人影一般苍白无力。

　　那声音微弱地不像话，打在屠饕心上疼的撕心裂肺，蚀骨难忘，屠饕的手在颤抖着，“阿野......你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熬灵鹫，一起去方困山钓鱼，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干完......”

　　琨野缥缈的身影抬起手，轻轻替屠饕拭去眼角的泪水，尽管他什么也没碰到，却是那般温和柔情，他摇了摇头道：“对不起哥哥......我要走了......”

　　屠饕一惊，连忙伸手抓住琨野，可他抬手摸到的只有一丝丝在空中漂浮的灰白色荧光，喊道：“不阿野！阿野！你不要走。”

　　“求你！求求你！”

　　琨野的身影越来越涣散，逐渐化为一道白光，缓缓飘去，屠饕追着的追着那缕魂魄，哭着喊道：“阿野！你不要留下我！你不能留下我！你等等！”他自空中化作一团黑雾，追了上去，椎心泣血喊道：“阿野！我们风雨同归！你说的！你说过的！别走！”

　　苍月浮沉，那团黑雾追上了那道白光，与他纠缠在一起，直到皎洁月色再也照不亮昏夜，看不清远方，他们消失在了山崖。

　　百以则挥出面前那群人，他不伤其他人，但不代表这些人会因此而手下留情，百以则身上已经被划出数道剑伤，但他毫不在意，飞身到百近面前，将咽止剑横在百近瑾喉部，冷冷的看着他。

　　百以则道：“所以当年他们三人是被你下了泣丝陨陨。”

　　百近瑾缓缓站起身，看向他，道：“不错，当初他们扬言要将百家血怜一事公布于众，我就想杀了他们了，可谁让他们姓百呢？我可以对外姓人下生死咒唯独不会对姓百的人下，那是对百家的侮辱，所以我换了个法子让他们担了个罪名，大大方方地死去。”

　　百以则咬牙道：“是你害死了母亲！”

　　百近瑾忽然走近一步，温声道：“但我没想到泣丝降陨竟然失控了，这才错手杀了她，则儿，这件事我也很意外。”

　　百以则的怒火快溢满胸腔，喝道：“当年那四十多口人，也是你杀的？”他将咽止剑一横，抵着百近瑾的脖颈。

　　“不错，是我。”百近瑾抬起头，他脸上被鲜血染红，显得愈发狰狞，冷笑道：“你要弑父？”

　　百以则握着剑的手忽然一顿，他可以将百近瑾囚禁起来，可以将他交出去，却唯独不能亲自对他下手，就像当初他明明放弃了云屹要与晚枂圸远走高飞，当最终还是放不下，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是他自幼长大的家，两个都是他的避风港，哪怕仅仅是曾经，也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剥夺他们的性命！”百以则怒道，他猛地将咽止插入了百近瑾的胸膛，横剑一挑，一颗蓝色的晶莹的珠子从他胸口飞出，百以则一把抓住那颗珠子，将它捏成了齑粉，“这世间少了谁照样昼夜不停，日月轮倏。”

　　百近瑾倒地，嘴角鲜血直流，他紧紧盯着百以则手上留下的荧粉。

　　纷战中的一个蓝衣弟子缓缓举起弓箭，对准了百以则。

　　程立将灵流汇入弓箭中，拉开了弦，那羽箭滑过人群，猛地刺向百以则。

　　冷箭入膛，百以则闷哼一声，看着人群中的程立，只见他扬起嘴角，道：“这榜首，你不配。”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直到再也看不见。

　　众人无暇管倒下的百以则，看见地上的百近瑾还活着，纷纷跑了过来，一把把寒剑指到了他面前，喝道：“百近瑾，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百近瑾觉得讽刺，这句话是他常挂在嘴边的，没想到如今会有人对自己说出这句话，而这群拔刀相向的人，正是曾经唯他独尊的仙门众派。

　　一朝为枭雄，一日沦浮蚁。

　　他躺在地上，看着夜穹繁星，哧哧地笑了起来，他道：“我欲舍生祭苍生，奈何天下要舍我，哈哈哈哈。”

　　众人不解地对视了片刻，有人挥出了捆仙绳，在绳索即将要碰到百近瑾的瞬间，一道青影闪过，将他带走了。

　　众人一惊，追了出去，喊道：“苍琰，你若再执迷不悟，包庇罪人，休怪我们无情，这天大地大，哪里都将容不下你！”

　　苍琰架着百近瑾，并不搭理身后的众人，他身负重伤，又带着个人，跑起来十分吃力，他沿着夜色一路逃跑，却不料被逼上了悬崖，众人的火把缓缓聚集起来，把整个悬崖照的亮如白昼。

　　琴刃道：“苍琰，你若是知错能改，交出百近瑾，随我回去，我念你为人正直，修为了得，在我们轻沅定会有一席用武之地。”

　　“是啊苍师尊，为了一个无恶不赦的罪人，何必耽误了自己前程。”

　　“苍琰，想必你也是蒙在鼓里的，如今证据确凿，你怎么还不醒醒呢？”

　　“苍长老，您在山下帮过老朽，老朽知道您面冷心热，是个善人，实在不忍心看您走歧路，您看这样，你若不想进其他门派，老朽家族从商，您大可......”

　　苍琰涩声道：“多谢诸位抬爱，但在下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他架着昏过去的百近瑾，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颗碎石掉落下去，却听不见回声。

　　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你冷静点！我们并不是要逼你！只是要你交出百近瑾而已，你不过是他三十六峰长老其中一个，其他长老都想开了弃暗投明，你怎么就这般肘呢？”

　　“苍长老，您别往后退了，回来罢！”

　　苍琰深吸一口气道：“百家于我有恩，我是生是死都是百家云屹的人，绝不会另入他派，苍琰此生无悔。”他说罢，转身带着百近瑾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跳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场纷争，总算到了头，夜色浓稠，百安山上渐渐随着众人的离去安静下来。

　　百以则倒在血泊里，他英俊的脸庞被鲜血模糊掉，身上已中数道剑伤，胸口上插着一只羽箭，他喘着粗气，艰难地抬起手，将胸前那只羽剑猛地拔出，飞溅的鲜血再次给他的脸庞添了道鲜明。

　　百以则无力地垂下双手，看着树枝上几只伺机而动的食腐鸦，这群乌鸦难听地叫了几声，翅膀狂躁地扑腾着树枝，十分焦急地等着眼前的猎物咽气，然后就从树梢滑落，狠狠地啄食眼前这些死尸的腐肉，美美饱餐一顿。

　　他想，不久后，这些乌鸦也会落在自己胸膛上，啄开他的烂肉，叼出他的肠道，吞食殆尽罢。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水牢里，从晚枂圸身上掉下的那瓶药粉。

　　药粉是给自己留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该有多好......

　　百以则的眼皮沉重的抬不起，他努力地睁着双眼，想要给自己留个清明，继续想着他的晚枂圸，想着他的一点一滴，可无论他在怎么努力，却依旧抵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晚枂圸.......”

　　这一声或许连他自己都听不见，只是动了动嘴唇，之后便缓缓闭上了双眸。

　　萧寒拦不住玉铮，他们连夜赶了回来，云屹的结界已破，玉铮一落剑便跑进了云屹，三十六峰尚有许多弟子未来得及收尸，惨状并不比大战时好上多少。

　　玉铮见整个云屹尸横遍地，双手微微颤抖着，他茫然无助地踩着死尸，腥臭的脓血糊了他一身，他边跑边哭，大声喊着：“大哥！二哥！你们在哪？”

　　没有人回应，整个云屹在夜色中一片死寂，就算晨曦来袭，也照不亮这层厚重的阴翳。

　　他跑了几步，被一条腿绊倒在地上，萧寒连忙将他扶起，他抓着萧寒的胳膊，抹了把眼泪，颤抖着声音道：“萧大哥，我好害怕......”

　　萧寒将他抱进怀里，抚着他的发顶轻声道：“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萧寒跟玉铮走过一片片废墟，皆不见半个活人，玉铮心里慌忙极了，喊道：“大哥二哥！你们在哪啊！不要丢下玉铮好不好！我会乖乖听话，我会好好修炼，不给你们添麻烦，不要丢下我.....”

　　“求求你们！”

　　“对不起，是我没用什么都不会，我只会哭.....”

　　“你们不要吓我，出来好不好，这样不好玩.......我害怕啊......”

　　玉铮跪倒在一个尸体旁，他伸手抹了把眼泪，却把手上的污血糊到了脸上，萧寒跪在他旁边，伸手替他擦掉污迹，将哭得话都说不出的小龙揽进怀里，轻声哄道：“没事的，你大哥二哥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不远处。

　　芸娘揪住一个赶回来的小妖，急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那小妖摇了摇头，芸娘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今夜赶来围剿的有不少是白日里参战的门派，这些门派皆是损失惨重，对这场大战的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若是让他们先找到晚枂圸，指不定会将他怎么挫骨扬灰。

　　云娘几乎翻遍了云屹所有山头，依旧没能找到晚枂圸，她急的团团转，挨个将赶回来禀报的小妖小魔都问了个遍，可就是找不到他的身影，不在云屹还能在哪？

　　“扩大范围，多寻些小妖来，将云屹四周都搜一遍！”

　　小妖魔们应声散开，芸娘腾上半空，绕着云屹转了一圈，时态紧急，百以则断不会把晚枂圸藏得太远，不在云屹里面，就是在云屹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