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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飘源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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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枂圸被带出了数里,他来到一处矮小房舍前,这里似乎就是阵法中心,他挣脱绑在伏羽剑上的弦丝,轻盈落在了地上。
房舍太过矮小,不像是人住的地方,窗口都被改成一道道细长狭窄的条状,那些骇人的弦丝正是从此处划出,再收归于下方的窗条,如此反反复复,维持阵法运行。
晚枂圸转环顾四周,这里的房舍不少,每间房里弹出的弦丝都有上百道,这般算来,这些弦丝接连交错分布数十里都没不成问题。
他方才还在奇怪,开阵者不在此处,灵力又是如何才能维持近半个城的千弦阵转动,如此看来,借助了这些房舍的力量,所耗的灵力至少省了一大半,即便开阵者不在此处,千弦阵也能自发动起来。
阵中心是安全的,没有了那些横冲直撞的弦丝,因此晚枂圸可以自由行动。
但此处并没有发现古琴的身影,就连琴声在这里也消失无声,像是被外界隔绝了一般。
忽然不远处的树梢上传来窸窸窣窣响声,晚枂圸把伏羽剑往树梢上一掷,一个巴掌大的身影从里面蹿了出去,他催动伏羽追了上去。
那身影在空中上蹿下跳,晚枂圸跟上一看,原来是个木人偶,血红色的眼睛滴溜转动着,嘴巴玉鼻子都是画上去的,这木偶人虽小,但关节似乎十分灵活,五指做地跟真人一般,它两手相对,手指缠绕着数条白丝,手指曲动,丝线在它手上交错叠转,像是个人一般在操纵着什么东西,只见它手指每动一次,丝线交替一次,旁边的屋舍就弹出数根弦丝。
原来刚才听到的那些琴声都是用来迷惑闯阵者的,若是跟着里面的琴声追寻,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
晚枂圸皱眉追上人偶,他挥出一道剑气,但那人偶逃窜地极快,剑气只劈断了人偶的一条腿,人偶在空中掉落下来,很快又飞蹿上空。
正当晚枂圸准备再次挥出伏羽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那飞蹿的人偶,苍白的手指轻轻一捏,将那只人偶捏地粉碎。
周围的房舍瞬间停止弹出弦丝,轰然倒塌,那层厚厚的浓雾也渐渐消散开来。
屠饕甩掉手上的木屑灰道:“看来开阵人灵力了得,竟能把一个人偶操纵地如活人一般。”
芸娘连忙向前,上下看了眼晚枂圸,问道:“没事罢枂圸,你突然跑掉可急死芸姨了。”
晚枂圸对这个芸娘并不了解,更谈不上相熟,但方才她在阵中为自己挡了几次弦丝,此刻她又是一副十分真诚急切地追问自己安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的关怀,只得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伸出的手,淡淡道:“没事。”
芸娘收回手,似乎有些失望晚枂圸对自己的疏离,她笑道:“没事就好。”
“快走罢,阵法破了百近瑾很快就会知道的。”屠饕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第三道结界明显比外面两道更为厚实,散发的光芒也比外面两道晶莹剔透好看的多,像是被灯火照亮的蔚蓝大海,美不胜收,与这阴森的城池中有些违和。
每砍开一道结界,厉鬼的嘶吼声更甚,里面的寒气也越发侵袭入骨,到了第三道结界面前,晚枂圸已经能听清那些厉鬼在叫喊的什么。
晚枂圸足尖轻点,跃上空中,往手中的伏羽剑灌输灵力,金光乍现,两道气势磅礴的剑芒挥向蓝色的结局,结界“咔哒”一声,半圆晶莹的结界上布满了裂痕,像是碎裂的瓷器一般,接着整个结界碎裂成无数晶快,自空中散落,纷飞如雪,本是如画般好看的一幕,但里面传出的恶鬼嚎叫声瞬间显得有些煞风景。
结界一碎,妖魔们见了屠饕,立马一改哀嚎声,拍着鬼宴塔狂喜道:“魔尊!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魔尊不是在这里吗,这个是谁?”
“这是魔尊的分神啊你这瞎子这都看不出来,还当什么魔族,比猪还蠢。”
“爷爷爷爷你是来救我的吗?”
“屠饕?诶饕哥饕哥!是我呀!我给您捶捶过腿的,求您快点救我们出去。”
结界里面兴奋的尖叫声跌宕起伏,振聋发聩,沸腾地地好似是过上了盛大节日,屠饕揉着耳朵闭上了双眼,怒喝道:“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妖魔们霎时间识趣地闭上了嘴,一个个在鬼宴塔里又激动又欢喜地等着屠饕放他们出去。
晚枂圸从身后走了出来,他广袖伏地,仙气凌然,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冰冷如霜。
那群妖魔先是安静了一会,便又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魔尊怎的要与一个人类为伍了。”
“白衣这小子是谁,是人还是妖,怎的都不像,这皮囊倒是怪好看的,我出去也化成这般模样。”
“甭管是人是妖,能救我们出去哪怕是鬼都行。”
鬼宴塔里面有位魔族老者瞧见了晚枂圸手上的伏羽剑,倒吸了口凉气,他哆嗦道:“伏伏伏伏羽剑!”
此言一出,众妖魔皆是一惊。
“老头,你没看错罢?”
“怎么可能是伏羽剑,这玩意都将近五百年都没人挥得动,你仔细瞧瞧是不是赝品。”
“没错,老身这双腿就是它给断的,化成灰我都认得。”
“不可能,那他是敌是友,是来放我们出去的还是来杀我们的?”
“魔尊带过来的,总不能是来杀我们的罢。”
“嘘,先看看。”
他们虽不认得白衣人是谁,但他手中握着伏羽剑,众妖魔心知肚明他并不是好对付的,渐渐开始沉默不言,蓄势待发,警惕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暗暗盘算这着如何能趁乱从伏羽剑下逃出去,毕竟被关在里面数百年,自由早已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他们舌尖舔舐过牙齿,对重见天日愈发强烈与渴望。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忽然传来一声及其细微的响动,晚枂圸侧身一掠,飞了过去,他踩上树梢,抓住了那扑腾的麻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方才自己进城就发现,这飘源城除了鬼宴塔里的妖魔,无一活物,这里迷阵重重,又有结界阻挡,外头的活物根本不可能进来,那么这只麻雀,很可能是在设结界之前,跑进来的,晚枂圸虽不是百家人,但也知晓鬼宴塔的结界开设了几百年,区区一只麻雀如何能活过上百年。
那么它只能是他人带进来的。
晚枂圸抓着麻雀,沿路走了回来,只见屠饕指尖一抬,几道血红色光刃猛地打向鬼宴塔顶端,与此同时,鬼宴塔里面似乎也传出轰隆隆的爆炸声。
鬼宴塔里外受袭,炸裂声响了一会后,鬼宴塔顶端突然“砰”一声爆出一个黑影,那黑影从高处一跃而下,化作一个男子,他周身缭绕着黑色的烟雾,看不清脸庞,屠饕忽然走向那团黑雾,黑雾里亮起一道红光,片刻后,只走出了一个身影,他伸了伸懒腰,对芸娘道:“衣芸,过来看看,是不是本尊看起来更为英俊?”
芸娘切了一声,道:“少自作多情了,长得还不是一样吗?”
其实不大一样,晚枂圸觉得眼前的这个本尊其实跟之前的那个屠饕面容相似,但这个屠饕一身绛紫华袍,眉眼戾气更甚,身形与气场也比之前的那更为强悍,周身萦绕的魔气让人不寒而战。
一看就是个厉害的魔物。
屠饕笑了笑道:“终于出来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道:“五百多年没见过阳光,空气也好,还是人间舒坦。”
“没呢没呢,魔尊,我们还没出去!”
“对对对我们还没出去呢!”
“魔尊!魔尊!”
晚枂圸将手上的麻雀示意给屠饕看,道:“你可认得这只鸟?”
屠饕无视那群鬼喊的妖魔,看向晚枂圸,道:“哦,你说这只麻雀啊,他是百近瑾留下来盯着鬼宴塔动静的。”
晚枂圸道:“何时留下来的?”
屠饕捏了捏下巴,想了会,道:“好像是七年前罢,记不太清,反正就是百以则来守鬼宴塔之前。”
晚枂圸听见“七年前”,神色微变,紧紧盯着手里的扑腾的麻雀。
这只麻雀忽而拼死挣扎,忽然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晚枂圸捏着它的脑袋看了眼,发现这只麻雀的双目涣散,与其他被抓的动物不同,并无惊恐之色。
晚枂圸皱起了眉头,指尖在这只麻雀脖颈上一划,紧接着,他手中亮起了一道金芒,一条带着血丝的细小丝线被抽了出来。
晚枂圸一惊,捏着麻雀的手微微一怔。
泣丝降陨!竟然是百近瑾下的!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在手上燃起一团火,将那只麻雀与泣丝一同焚为灰烬,他看向不远处的鬼宴塔,默不作声。
芸娘走到晚枂圸面前,道:“枂圸,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吗?”
晚枂圸紧紧抓着那把伏羽剑,冷冷道:“没有。”
鬼宴塔里面的妖魔见屠饕没有要救他们的意思,越发躁动起来。
“魔尊!魔尊!您看看我们,我们还在这呢!”
“魔尊!您是不是忘了我们!”
一个声音大声喊道:“饕哥饕哥!快救救小的!”
屠饕“啧”了一声,道:“最烦你喊饕哥,本尊跟你很熟?”
“不不不,小的不敢,魔尊,您快救我们出去,小的给你做牛做马。”
屠饕转过身,抬起手在空中对着远处的鬼宴塔虚虚一握,只见那庞大的金塔剧烈地晃动起来,接着被带离地面,屠饕手掌一拧,鬼宴塔在一声巨响中断成两半,塔身漂浮在空中逐渐缩小。
那断口处猛地喷涌出一大团黑气,那团黑气蹿上半空,如同烟囱里喷出的黑烟,化作无数只妖魔邪鬼,原本明媚的天空顿时暗无天日,阴森至极,成千上万只妖魔在挤在空中嘶吼着,雀跃着,欢呼着。
此时此刻,群魔乱舞。
“出来啦我终于自由啦”
“哈哈哈老子很久没吃过人肉喝过人血了。”
“五百年了,老身足足被困了五百年。”
“现下世态安康,想必那群人族早已养的白白胖胖,吃起来肯定比五百多年前的更为美味,走,去人间大开杀戒,饱食一顿!”
“饿了这么久,我能吞掉一城池的人,哈哈哈。”
黑压压的空中已有不少妖魔掉转方向,往繁华中心掠去。
晚枂圸微微皱眉,手中的伏羽剑金芒大涨,甚至发出“滋滋”声响,爆出电光,有只妖魔瞧见了晚枂圸催动了手中的伏羽剑,连忙高声呼喊:“快跑啊!那小子的伏羽剑动了。”
空中的妖魔登时犹如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尖叫声不断,“啊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
“跑啊!那可是伏羽剑,会灰飞烟灭的啊!”
“快跑!别挡着老子,你想死我还不想死!”
有几只不怕死的妖魔甚至在晚枂圸面前晃走,嘲笑道:“一个毛头小子,老子还怕你不成,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不就是伏羽剑,你能挥得动?”
“怕是拿这个赝品来虚张声势的,哈哈,孩子,回去洗洗睡罢,捉弄老朽,你还嫩着。”
屠饕在一旁看好戏般,对芸娘道:“你家枂圸好像生气了。”
芸娘捋了捋自己的狐裘,道:“都在找死。”
晚枂圸闭了闭双眼,像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他手中伏羽剑爆出的电光越来越亮,面前那几只妖魔大惊失色,连忙飞了出去,喊道:“不好!这小子真能催动伏羽,大家快跑啊!”
“谁敢!”
晚枂圸腾起,把伏羽剑猛地往地上一插,顿时挥出一圈强烈的剑气,震起的剑气犹如翻涌的骇浪,刹那间席卷整个飘源城,方圆百里的房屋树木轰然倒塌,泥石沙尘四起,飘源城内黄沙漫天,冲地叫人睁不开眼,几乎瞬间,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上扑腾的蛇虫鸟兽,再也来不及逃蹿,被剑气荡出数尺远,狠狠砸进泥地里,甚至来不及呼喊。
上空黑压压的妖魔群被剑气挥散成数片,犹如陨星般坠落,一些低微的魔族妖兽在剑气扫来的那一刻,化作袅袅青烟融进黄沙中。
剑落一瞬,万物皆毁!
莫说鬼宴塔里的万魔,就连当年亲眼见过伏羽剑威力的屠饕都微微一惊,他看着晚枂圸楞了片刻,旋即回过神道:“哦,忘了跟你们说,从今往后,你们归这位晚公子氅下,不想死的就乖乖听他号令。”
众魔已经瞧见这一剑的威力,哪里还敢到处乱窜,纷纷跪的跪爬的爬,闻此言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吭声,片刻后,那些飞至远处的妖魔连忙蹿了回来,一只都不敢逃走。
晚枂圸面前跪伏着黑压压一大片的鬼宴塔妖魔,犹如大地打翻了一桶石墨,众魔齐声高喊,呼声嘹亮,响彻云霄:“鬼宴塔万魔拜见晚仙尊!”
晚枂圸侧目看了一眼屠饕,屠饕接过飞来缩小成巴掌大的鬼宴塔,笑道:“怎么,你还要我拜你啊,我可是把这些手下都让给你了,你再要我跪拜就很不够意思了罢,他们跪我的时候都没这么大阵仗呢。”
晚枂圸不语,转身离去。
芸娘走了过来,对屠饕道:“怎么样,是在里面吗?”
屠饕垂眸,双手握住断裂的鬼宴塔,红色的魔气萦绕着鬼宴塔,不一会,从中抽出三道黑灰色的烟雾。
他忽然猛地睁大了双眼,惶恐地看向芸娘,声音有些不稳,道:“只有阿野的.....阿野的三魂......”
芸娘亦是一惊,她不可置信问道:“不可能,当年你明明看见他被收进了鬼宴塔,还有七魄哪里去了!”
屠饕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把那三道灰黑色烟雾收进一只锦盒,他那天生微弯的嘴角仿佛在此刻耷拉下去,原本苍白地不似活人的面色更为凝重,眉眼中又是慌乱,又是愤恨。
当年琨野替屠饕挡下了鬼宴塔的塔圈,屠饕得以护住了真身,但琨野却形神俱灭,屠饕五百年乖乖顺顺待在鬼宴塔,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出来,而是为了在里面温补琨野那碎掉的三魂七魄,五百年一过,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重生琨野,他在鬼宴塔里面明明感受到琨野的存在,可此时鬼宴塔抽出的仅仅只有琨野的三魂,剩下的那七魄为何不在?
屠饕像是忆起了什么,猛地抬头,肃然道:“白安山!”
琨野当年是在百安山身陨,那么他剩下的七魄很可能就在白安山,只是不知这么多年了,他的七魄有没有碎到无法弥补的地步,屠饕不敢想象若是在白安山找不到琨野,自己会不会疯掉,他必须要快点攻进云屹,攻进白安山。
他快速追上前面的晚枂圸,抓住他肩膀咬牙道:“我们现在就进攻云屹,马上!我要百家血债血偿!”
晚枂圸回头望向他,冷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