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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风起云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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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单携着残兵离去,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太岁谷,而是交代好他们后,折身上了骊山。
方聆言在梦中强行破了封穴,将嘴里的丹药吐了出来,他撑起身,扶了扶昏涨的脑袋,爬下了床,屋外已经泛黑,想来是睡了大半天。
他盯着漆黑的大门,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起单不会无缘无故将他打昏,这段时辰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伸手招了招,几只银白色的传讯纸鸢从窗外飞来。
那晶莹剔透的纸鸢落在他指尖,扑闪着翅膀,仅仅一刻,方聆言如遭雷殛,他跌坐回床上,指尖在发颤,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不可能......”
那几只纸鸢来回绕着他飞,在空中滑下一道道银光,像是在安慰自己的主人。
方聆言脑中一片空白,他在床上坐了半晌,而后推门而出,他走到院中,看着满地的海棠,眼眶红了红。
他忽然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小声道:“原来是这样.......”
起单落了剑,看见站在海棠里那抹单薄的白衣,欣喜十分,他正欲开口,却见那白衣人忽然转过身。
他看见他悲愤交加,满眼通红,目光似剑一般狠狠盯着他,起单知道,方聆言这是动了杀心,他停住了脚步,抬了抬手,半晌道:“你要相信我......”
话语是这般的无力,这般的苍白,以至于起单不能确信自己是否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亦或者是自己在心中的念白。
两人相顾无言,近在咫尺,心却如隔山海。
起单想要靠近他,将他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身子揽进怀里,他往前走了一步,却最终停了下来。
方聆言“唰”一声拔出了伏羽剑。
那把曾经砍杀万魔却从未对准过他的伏羽剑。
起单一惊,待他冷静开来后,苦涩与悲痛开始在胸臆中沸腾,起单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两股交织的情绪淹没,难以呼吸,他动了动喉咙,哑声道:“聆言......我.....”
方聆言握着伏羽剑的手在颤抖,道:“你们忌惮我手中的伏羽剑,害怕我与百安联手,毁了你们的计划,为了让我放下戒备,你这六年来与我亲近,期间又不断收复世间妖魔,等的也就是这一刻,对吗?”他顿了顿,又道:“鬼将军。”
起单猝然睁大了眼,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方聆言喊他“鬼将军”,这个称号在谁口中说出他都可以毫不在意,可偏偏是方聆言说出来就是这般剜心得疼,不禁仓皇失措道:“不是的聆言,我对你......”
方聆言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与屠饕,早就计划好铲除七大门派,这样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活在世间了。”
起单焦急道:“聆言,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方聆言剑尖指向他,低声喝道:“三十万生灵,皆死于你手!”
起单心急如焚,眼眶红了起来,道:“聆言,你相信我,我没有杀人,我答应过你的!”
方聆言忽然吼道:“你一直都在骗我!”
起单眼眶撅着泪水,道:“我没有,我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自始至终都没有......”
方聆言声音颤抖道:“枉我这六年来一直相信你,以为你与他们不一样,愿意一心从善,到头来只是我在自欺欺人,妖魔本恶,皆该诛之!”
起单走了过来,他泪水滑落,语气诚恳,道:“聆言,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方聆言举着剑,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带数十万妖魔前来,又与杀人何异”他横剑指向起单喉部,道:“那可都是你的手下.....”
起单停了下来,站定在他一步之外,忽然双膝跪了下来,祈求道:“聆言,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们再也不管世间纷扰,往后永远在一起。”他仰起头看向方聆言,道:“我也再也不是他人的鬼将军,我是你的小单......”
方聆言咬牙道:“你不是小单!”
起单泪水模糊了视线,悲痛欲绝道:“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方聆言怒道:“你与屠饕杀尽三城六山的人,近三十万的无辜生灵,叫我如何信你!”他哽咽道:“我明明......明明可以救得了他们......”
起单头抵在他鞋尖,语无伦次道:“聆言,我是你的小单,一直都是啊.....我没有骗你,我也没有杀人.......求求你,相信我......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带你走......”
方聆言道:“别说了!”
起单跪在尘埃里,泪水浇灌着他脚下的海棠花,明明是温热的液体,却如同冰霜一般打在花叶上,让那一束海棠在风中瑟瑟颤抖。
他失声道:“聆言,对不起.......”
“你该对不起的,是那三十万无辜死去的人。”方聆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当初,就不应该放过你走。”
起单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不可置信道:“你.....你后悔了吗?”
方聆言俯瞰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没错。”
起单的心骤然停滞,声音颤抖道:“聆言......”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别叫我!”方聆言猛地后退一步,将剑尖指向地上那卑微祈求自己的男子,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是哀默苍凉,他沉声道:“既然这罪孽因我而起,那么就该让我来了结他。”
起单仰着头看向他,脸颊的泪痕清晰地挂着,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此刻浑身都在发凉发颤。
秋意微凉,却冻得两人如坠冰窖。
“聆......”
方聆言侧过身,闭上了眼,甩出手中的伏羽剑,只听“噗嗤”一声,一颗球状物体滚落在地,飞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半张脸,衬得他那白皙的脸庞更为苍白。
他看着面前满地的海棠花,在刹那间枯萎衰败,连同方聆言心中那份坚定的信念,一并烟消云散,无处可觅。
方聆言忽然笑了起来,跪落在地,抱着起单的头,仰天长啸。
他在秋天最后一个夜里,最终泪如涌泉。
他下巴抵在起单发顶,失声痛哭道:“你为何......为何要骗我......”
那一夜,骊山山顶处,一条光柱直通云霄,将整座山照的亮如白昼,光柱旁白鹤翱翔,云烟缭绕。
是有位肝肠寸断的仙长飞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