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挠》糊眠

64、风起云涌

　　百安火速整顿好所剩兵力，清点人数。

　　花蓝道：“加上袖家的子弟，共计不过三万人，要对付屠饕那十万妖魔着实难于登天。”

　　柳清连忙挥手道：“打什么打，不能打！没有胜算！”

　　袖原上前道：“百掌门，此战......”

　　百安道：“各位不必多言，倘若放任此魔头继续猖狂下去，那么往后就算是千个万个百家也是拦不住的，此一役，是生是死，都是为苍生而战！”

　　袖原道：“百掌门所言极是，决不能让这狂徒嚣张，此一役，为苍生而战！”

　　琴与任拔出寒剑，指着上天道：“为苍生而战！”

　　他身后的弟子纷纷举剑喝喊道：“为苍生而战！”

　　柳清挤在人群中，他的声音被众人淹没，“不能战！不能战啊！你们这是去送死啊！”

　　屠饕飘然落地，紧紧盯着为首的百安道：“百安，你若敢动他分毫，我必将天下人送去无间地狱，这三城六山，便是给你的警告。”

　　柳清看见屠饕身后泼水一般哗啦啦落下的妖魔，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众人面前，哭喊道：“求魔尊饶命！求魔尊饶命！放过我们！”

　　百安上前一步道：“屠饕，你罪孽深重，为了区区一只小魔，屠尽三城六山，不惜以天下人为敌，若是迷途知返尚能留你一条生路！”

　　袖原死去的弟子不少，他一见着屠饕，怒火便燃了起来，喝道：“屠饕！你这畜生！不得好死！”

　　屠饕眼里一片猩红，怒道：“将他还给我！”

　　柳清连忙磕头道：“是是是，柳某定当让百掌门完璧归赵，还望魔尊手下留情，予我们一条生路。”他揪了揪百安的衣袍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百安扯开被他抓住的衣角，盯着屠饕道：“人我可以还你，但你必须要自毁魔丹。”

　　屠饕冷笑道：“你觉得你还有余地跟我谈条件？”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妖魔拔剑的拔剑，甩鞭子的甩鞭子，气势浩荡。

　　起单上前一步道：“百安，你若是交出琨野，这一战我们便退兵离开，免得伤及无辜。”

　　琴与任喊道：“鬼将军！你这又是在装什么好人！你与屠饕一样，罪无可赦！迟早都该进无间地狱，不入轮回！”

　　起单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屠饕将不得好死剑拔出，猛地掷在两队伍之间，剑气吹起漫天尘沙，他道：“我没有耐心。”

　　柳清连忙抱住百安的腿道：“百安，百安，他出剑了，这是在宣战，快，你快将琨野交出来！”

　　百安恶狠狠扫了眼脚下的柳清，咬牙对着不远处的一座瞭望台道：“将他带出来！”

　　瞭望台上，弟子推搡着琨野出来，得百安一个眼神，将他踢下了高台。

　　屠饕一惊，连忙飞身过去，在空中接住了琨野，他抱着人落地，抽出他口中的布条，解开他身上的绳索，问道：“阿野你没事罢，他们有没有伤着你？”

　　琨野连忙抱住屠饕道：“哥哥，我没事，害你担心了。”

　　屠饕拍了拍他的背道：“下次别再乱跑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琨野道：“对不起哥哥......”

　　屠饕笑道：“傻孩子，好了没事了，我们一起回太岁谷。”

　　屠饕带着琨野正要往山下走，起单忽然看见瞭望台上方飘起一道金光，他猛地回头看向百安，见他手中正凝聚着灵力，像是在操控些什么，起单大吃一惊，这金光，他曾在六年前领教过一番，就因为照了那么一刹那，让他养了好半年的伤，但此刻他所见着的金芒远比之前的那道更为强烈，他冲屠饕他们喊道：“魔尊！！小心！是鬼宴塔！！”

　　琨野正仰头看向屠饕，瞧见那金灿灿的铁塔笼罩在他上方，猛地将屠饕推开，道：“哥哥小心！”

　　与此同时，那鬼宴塔在瞬息间变大，完完全全罩在了琨野头顶，一道强烈的光芒从塔底散开，刺痛了众人的双眼。

　　起单震惊道：“是溟灭阵！”他回头看向百安，见他祭出了自己的丹核施展阵法，这明显就是要至他俩于死地！起单猛地飞身过去，一剑挥向百安，但他身后的众人纷纷涌了上来，将他护在了其中。

　　“阿野！！”屠饕嘶声裂肺般喊着，但无论如何，他都靠近不了那道光芒，眼见琨野就要消失在光芒中，屠饕将地上的剑抽回手中，不顾一切砍着面前的鬼宴塔，一阵阵尖锐的戾气碰撞声响彻整个云屹山头。

　　十万妖魔犹如洪水猛兽一般袭向云屹子弟，云屹周边埋伏的队伍纷纷跑了出来，双方厮打成一片。

　　屠饕抓着剑的手已经被震断筋脉，他双手血淋淋地滴着血，但仍是撼动不了那铁塔下面的光芒半分。

　　金光万丈，铜墙铁壁般将两人挡了开来，屠饕慌了，他拼命砍着那道金芒，“阿野！阿野！”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太岁谷霸主，他是叱咤风云万魔俯首的魔族至尊，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念皆唾手可得，但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无助过。

　　那金芒正在一点一点地销蚀着琨野的身躯，琨野撑在金芒前，哽咽道：“哥哥......对不起，我好像不能陪你了......”

　　屠饕猛地砍向那道金芒，道：“阿野，你坚持住，我很快就能救你出来！”

　　琨野跪在光阵之后，抬起手，描绘着屠饕的眉眼，道：“......此生遇你，琨野无悔......”

　　屠饕连忙凑了过去，看着那道虚幻的人影，哑声道：“阿野！阿野！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哥哥......”琨野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他似乎是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唤道：“......亦生亦死，风雨同归.......”

　　那道金芒寒光一闪，猛地将琨野那模糊的身影捏碎，他的三魂七魄被击得粉碎，化成数道荧芒，在空中飘散开来。

　　“阿野！！”屠饕连忙伸手去抓那些破碎的荧芒，将他们拢进怀里，喊道：“阿野！你不要走，哥哥在这，你不要走！”他像个孩子一般哭喊着追着那些飘散开来的荧芒，“哥哥知错了，往后绝不困着你，你想去哪哥哥就跟你去哪，你不要走，别走！”

　　他声音颤抖道：“求求你！别离开我好吗！”

　　起单带着妖魔攻进了人群，他剑尖一次次指向百安，却被其他人一次挡开，他听着身后肝肠寸断的喊声，哽咽道：“百安，他们俩根本就没有错，你为何这般对他们！为何！”

　　百安猛地吐出一口血，但手中的金芒仍是有增无减，看向他道：“生而为魔，本就是过错！”

　　起单猛地挥出一道剑气，喊道：“我们没有错!错的是天下！人族亦有善恶！妖魔何尝不是！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我们能选择自己所走的路，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

　　百安凝力于掌心的光球，道：“错就错在魔族势力滔天，人族却无力抵抗，弱肉强食，我们是在为自己谋取生机。”

　　起单怒道：“人族总会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你们心中的贪婪，比妖魔更甚！”

　　百安盯着起单，咬牙道：“你知道你这数十万妖魔为何敌不过我这两万多人吗？”

　　“你说什么？”起单一惊，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妖魔，见他们不少中了云屹的埋伏，大批妖魔不断倒下，又有大批妖魔重新汇聚起来。

　　百安忽然笑了起来，他口里的鲜血将白齿染红，笑起来狰狞可怖，“因为你的善意与恶毒都用不到极致。”他将手上的光球一拧，继续道：“鬼将军，我知道你手中的剑不染人血，这就是你的致命弱点。”

　　起单刺向他的剑一顿，猛地被人抵开，他身侧一人趁机一剑刺向他的胸膛，他连忙闪身，但不料还是被刺中了肩膀，鲜血滑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天空中飘散的荧芒忽然被吸进了鬼宴塔里，屠饕紧紧捧着手上微弱的光荧，冲向鬼宴塔，疯了一般喊道：“你将琨野还给我！还给我！！”

　　屠饕慌了神，全然顾不上已经罩在他上方的鬼宴塔，连忙凝神将他的魂魄都聚拢到手上，低声道：“阿野，哥哥在，你别怕。”

　　远处的百安见势，猛地双手合十，光球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一直漂浮在空中的鬼宴塔忽然一动，骤然下压，把屠饕收归其中。

　　一些小妖又是震惊又是无力地喊道：

　　“魔尊！！”

　　“怎么办魔尊被关进去了！”

　　“快来人啊，救救魔尊！”

　　起单喊道：“屠饕！琨野！”他飞身到鬼宴塔旁，一下一下用剑砍着那金色的铁塔。

　　百安那头的人猛地松了口气，欣喜道：“太好了！大魔头被关起来了!”

　　他这一声喊，弟子们的气势忽然大涨，纷纷拔剑冲向面前这些群龙无首的妖魔，霎时间局势倒转，妖魔四下逃窜。

　　百安掌心一握，将鬼宴塔缩成巴掌大小，收了回去。

　　起单折身定在空中，道：“你说的没错，我没有你的卑鄙，也没有你的狡猾，这一战，我不愿牺牲他们。”他看向下面战况惨状的妖魔道：“撤！”

　　百安身后登时欢呼声一片：“赢了！！我们赢了！！哈哈哈！”

　　“以少胜多！不愧是百掌门，这一战必定名垂千古！”

　　“竟然赢了!邪不胜正！邪不胜正啊！”

　　“百安百安百世安康！！”

　　“百世安康！”

　　百安转向众人，苦笑道：“终于.....”

　　袖原连忙上前抱住了他道：“百安，好样的！”

　　柳清一把鼻涕一把泪，走到百安旁边道：“百掌门，是我小瞧你了。”

　　众人一片喧哗。

　　花蓝坐着轮椅出来道：“百掌门，让我替你把把脉。”她伸出手，细细替百安诊了诊，看向百安，皱眉道：“百掌门，这......”

　　百安抽出手，道：“花掌门但说无妨。”

　　花蓝叹了口气，对众人道：“百掌门的丹核已祭出鬼宴塔，往后，再也无缘仙途了。”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刹那间人群噤若寒蝉，忽然一人在百安面前跪下道：“百掌门永远是世家门派的掌门！云屹百家永远是仙门之首！”

　　一白须老人跪下道：“百掌门曾有恩于秦家，如今为这天下苍生不惜自祭丹核，此气度让老夫为之折服，此生愿誓死效忠百掌门！”

　　百安将他扶起道：“秦老您快快起来。”

　　他身后众弟子纷纷跪落在地，喊道：“誓死效忠百掌门！”

　　百安挥退众人后，将五大掌门留了下来，商议门派重整一事。

　　大战虽捷，但殿堂内的气氛却像是凝固了一般。

　　花蓝道：“此一战，三城六山，三十万无辜生灵在这场浩劫中化为尘埃。”

　　袖原甩了甩袖子，坐了下来，憋着嘴道：“光是我们袖家，就折损了近一万弟子。”

　　琴与任没说话，只是站到一旁，幽幽叹了口气。

　　柳清道：“可惜了顾家那老头子，一把骨气，死不服输。”

　　项临闭走向面前道：“各位，还请仔细安顿那些死去的弟子，若在凡间有家的，便将骨灰送回去，若是没有。”他顿了顿，又道：“就埋在自家山里罢，年纪轻轻，倒也不枉铁骨铮铮。”

　　百安道：“安顿费就由百家云屹出罢。”他转过身面向众人道：“此战各门派损失惨重，接下来就要招兵买马，重整旗鼓了。”

　　此话一出，殿堂内立即恢复死寂，每个人心事重重地低着头不说话。

　　百安道：“所谓何事，不妨一说，能帮到的，百安必会帮忙。”

　　花篮小声道：“百掌门，这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了......”

　　百安道：“我知道。”

　　柳清抱着自家孩子，往门外走去。

　　袖原喊住他道：“柳清掌门，你这是要去哪？”

　　柳清回头道:“这北斗七星七大门派，花掌门项掌门袖掌门皆是战到最后，携弟子来云屹求救，琴掌门虽逃，但也是带众弟子弃山而逃，唯独柳某自私自利，留着众弟子拼死守山，带着自家妻儿老小逃亡，顾掌门英魂死守，更是令柳某羞愧难当，这掌门之位，柳某不能胜任，还望各位见谅，柳某是个凡夫，此生只愿与家人厮守，此去一别，山水不复见，先行告辞！”

　　他冲殿内的人微微一鞠躬，转身离去。

　　花蓝看了眼袖原，叹了口气，道：“花家已无北康山，弟子死伤无数，重整门派一事，更是无能为力，花家会将剩下的弟子都送回家，届时若还有愿意留下来的，还请百掌门收留一二。”

　　袖原拱手道：“还望各位赎罪，此生能遇各位掌门，是袖原的福分，这一场战事，袖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但是百掌门，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还年轻。”

　　项临闭沉默了许久，走到百安面前，跪下身来道：“项家曾得百家鼎力相助，但，但如今门派衰竭，项某心有余而力不足......”

　　百安将他扶起，道：“万事总难全，人意不强求.....”

　　几人散去后，殿堂内就只剩下百安与琴与任。

　　百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往后百家与琴家，便是生死之交的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