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偷天换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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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离谷内，穿过一条幽深的隧道，来到一处广袤的空地，四周昏暗不见天日，只有中间一圆形大祭台上亮着几盏长明灯，以及漂浮在空中的符篆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祭台四面分别立着四座雕龙戏珠石像，地上蜿蜒着一道道凹槽，石槽里残余斑驳的痕迹，像是长年累月浸入石面的铁锈红，虽不刺眼灼目，但显得阴森可怖，从上方看，像是四座石龙镇压着一张巨型符篆。
百以则被安放在石台上，双眸紧闭，面如金纸，在他右边不远处，晚枂圸躺在地上，身下压着那些扭曲的凹槽，药物的作用使他动弹不得，只得半阖着双眸，朦朦胧胧地看向穹顶。
百近瑾从远处掠上一座石像顶，看了眼下边躺着的两人，对另外一石像上的苍琰道：“开始罢。”
苍琰颔首，挥手示意另外两石像上方的筘汶与瑛山，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冲百近瑾作揖。
四人踩在石龙上，掌心汇力，四道光芒乍现，朝祭台中间打去，脚下石龙嘴里的石珠“咔咔”滚动，吐出四道红光，齐齐汇向那祭台上方，八道光芒耀眼夺目，周遭瞬间亮如白昼。
待那八道光芒稳定下来，百近瑾道：“苍琰，刺寒钉。”
苍琰挥袖，甩出八颗寒钉，颗颗透亮晶莹，每颗足有三指宽，钉头尖锐地仿佛碰一下都会血流不止，那八颗寒钉悬于半空中，幽光冷凌凌，蓄势待发。
晚枂圸的身躯被一道淡绿色光芒包裹住，徐徐升上空中，那八颗寒钉扭转方向，齐齐对准下方那抹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清原本模样的白衣，苍琰手一挥，八颗寒钉似光电般闪过。
“哧！”尖锐的事物划破皮肉，再穿透白骨，刹那间血肉横飞，八颗寒钉毫不留情地贯穿晚枂圸的身体。
晚枂圸痛苦地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浓血，身上的鲜血如同一块未拧干的湿布，哗啦啦地往下滴着，白衣瞬息间被浸泡成猩红，比开在冬日里的红梅更为刺眼狰狞，紧接着，包裹着他的淡青色光芒消失，晚枂圸从空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面色煞白，疼得喊不出声，想要抬一下手臂，却发现自己四肢被无形的东西束缚着，连手指都动弹不得，身上的温热随着鲜血的流逝，渐渐冰凉起来，他止不住颤抖起来，不知是冷得还是疼得。
瑛山微微一惊，咽了口唾沫，看向旁边的筘汶，小声道：“这可是要他死啊......”
筘汶看了眼躺在玉石上的百以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若有取，必有舍，鱼与熊掌之意。”
瑛山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晚枂圸，道：“这些年，我一直在看着他长大啊.......”他忽然哽咽起来，道：“筘汶，我，我突然好难过......”
筘汶默不作声，别过头，红了红眼眶。
“嘀嗒----嘀嗒----”
仿佛是鬼王给他敲响的鸣钟，他在这种响声中醒来，也在这种响声中离去。
晚枂圸脑里一片空白，耳边只剩血液淌落的声响，他感受着生气在慢慢地从他身体里剥离，死亡将至，一切显得那么悄无声息，又显得那般仓促，他半垂着眼帘，盯着上方的那灿眼的光芒，琉璃般清澈的双瞳渐渐失了神，瞳目涣散开来，他缓缓闭上双眼，直到耳边再也听不见鲜血滴落的声响。
在这生死相隔的瞬间，他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那抹墨色身影，那个一直在追逐着他的百以则。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追不上自己了罢。
那猩红粘稠的血液被吸进凹槽中，沿着一圈一圈的符文缓缓游走，盛放，宛如一条妖冶野艳的长蛇，须臾便填满了整个巨大的符篆，地面上亮起了诡谲的红晕，丝丝照亮了整个祭台，那条血蛇鬼使神差般滑上台阶，正准备钻进百以则身体时，却突然瑟缩了一下，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烫到，退回到了地面上。
“怎么回事！”百近瑾诧异道，他一一看了眼中间汇聚的光芒，最后落到苍琰打出的那条微微暗淡的光痕上。
苍琰连忙抬手重新凝聚灵力，手掌打出的光芒再次骤亮。
血蛇再次颤颤探头，滑上了石台，洁白的玉石台渐渐被血水晕染成殷红色，随着血水的不断汇聚，玉石台颜色逐渐加深，一点一滴往百以则身上钻去，
百近瑾话语似有嘲讽，道：“苍琰，你莫不是舍不得你这小徒弟了罢。”
“属下不敢，是属下一时疏忽走神，还望尊主恕罪。”苍琰发鬓滴下了一滴冷汗。
百近瑾冷哼一声，道：“最好如此，莫要忘了是谁才能镇守鬼宴塔，谁才有资格统帅众仙家门派。”他再次凝聚灵力，手中的光芒燃地更甚，继续道：“你那点悲悯在苍生面前简直卑微至极。”
“属下知罪。”苍琰凝神，认真地盯着自己打出的光柱。
百以则不安地攥紧着拳头，似乎十分痛苦，想要挣扎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待最后一丝血水汇入玉石台后，玉石台慢慢褪去血色，逐渐还原成最初那般光洁无暇，石龙口中的滚石停止转动，吐出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百近瑾收回手，皱眉盯着地上毫无生气的晚枂圸看了良久。
轮血闭，血怜亡。
“尊主？”苍琰喊了他两声，问道“尊主，怎么了？”
轮血术比想象中地更早结束，但除了中途苍琰失误，并未发生过其他问题，百近瑾心中踹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别开视线，道：“没什么。”跃下石龙，对身后两人道：“把他带回去。”
瑛山落地时踉跄了下，筘汶见他一直盯着地上的晚枂圸，道：“别看了。”
瑛山抹了把眼泪，转身道：“对不起.....”
两人还未走到百以则面前，百以则手指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感知后背残余的温热，他先是不解地皱起眉头，随即看向侧方。
当他看见地上染红了的人影时，怔了片刻，蓦地睁大了双眼，慌忙滚下了石台，摔倒在地上，筘汶伸手要去扶他，却被他狠狠打了开来，“滚开！”
百以则手脚并用爬向那抹血红，跪在他旁边，看着晚枂圸的侧脸，浑身都在颤抖，半晌，他不可置信道：“枂圸？”
百以则的双手已经抖得不行，在晚枂圸身前停顿了下，似不敢确定般又唤了句：“晚枂圸？”
但当那双手触上他冰凉的身躯时，百以则神色惊变，血液在瞬间涌上脑袋，又在瞬间退的一干二净，凝息成玄冰。
惶恐与惊愕瞬间袭来，他眼眶通红，连忙抱起晚枂圸，却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捏碎了。
百以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他，心跳飞起，许久，只听他声音哽咽道：“你起来好不好，你看看我。”
他替晚枂圸撩开额前发丝，一如以往那般温柔，碎发后，他看清了那张熟悉的清冷俊逸的脸庞，晚枂圸的长睫下一双眸子紧紧闭着，唇色青紫，嘴角边凝着残血，整张脸白的近乎透明，竟是毫无气色。
百以则慌了......
“你看看我，我是百以则.....”他喉间酸楚苦涩，声音苍哑地不似自己。
瑛山于心不忍，要将他拉起带走，百以则猛地甩开他们，怒喝道：“滚开！都给我滚！”
瑛山看向百近瑾，只见他甩袖离开，冷冷的留下一句“随他。”
苍琰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百以则怀里的晚枂圸，却不敢靠近，他收回视线，对那两人道：“我们走罢。”
三人走后，寂静的山谷里只余心碎人。
“晚枂圸，你起来......你看看我好吗.......”百以则抱着晚枂圸将他揉进自己怀里，想要焐热他那冰凉的身躯。
百以则心中仿佛仿佛踏过千军万马，仿佛被重锤胡乱轮过，碾地血肉模糊，疼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晚枂圸，你起来....只要你起来......二爷......二爷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枂圸，你看看我.......”
“对不起.......”他将晚枂圸嘴角的残血拭去，道：“我错了，你起来好吗......”
“我再也不欺负你惹你生气了.......”
“起来好吗.......”
百以则渐渐语无伦次，“晚枂圸......我的枂圸......是我的......”
他不断地抚着怀里人的后背，搓着他那没有温度的双手，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在他耳边低语呢喃，可怀里的人依旧是冰冷若雪，依旧是无声无息。
百以则第一次这般无助还是在他母亲离世的那一天，那时候，他也像这般无助地祈求着面前的人，让他起来看自己一眼。
那时候，他最珍贵的人，也是这般躺在他怀里，身躯冰凉，了无生气。
他们两个，都是那么无辜的人，都是百以则放在心尖上的人，揣在怀里的珍宝，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但是这次，依旧疼得痛不欲生。
百以则泪水滑落在晚枂圸脸颊，“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他曾经以为拥有一切，到头来却一无所有。
“把他还给我！！”
百以则将头埋在晚枂圸颈侧，抱着他一动不动的身体，最终失声痛哭起来。
“还给我......”
寒夜似窖，凉了苍白人，冻了附霜心。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偷天换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