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挠》糊眠

31、金渊峰

　　怀里的玉铮似乎感受到什么，从衣襟里探出脑袋来，盯着不远处的拐角丝丝吐着舌头。

　　一阵地动山摇，拐角处伸出一条两人高的金色蛇头，一双猩红的圆眼紧紧盯着面前这三人，它吐出的蛇信子足有一张地毯那么大，金色的鳞片在白日里闪烁着寒光，可谓是个骇人的庞然大物。

　　百以则将晚枂圸挡在了身后，手按上了咽止剑，警惕地盯着眼前的这条金色巨蟒。

　　那条巨蟒游曳着身躯，缓缓过来，他每动一下，山头就剧烈晃动一下，正当百以则要抽出佩剑时，那巨蟒忽然停在了眼前，目光紧盯着萧寒，正确来说，是盯着他胸口探出头的玉铮。

　　那巨蟒开口，声音是一位年迈的老伯：“小娃娃，你还记得你是哪里破壳的吗？”

　　玉铮道：“我吗？在萧雪山。”

　　巨蟒哦了一声，半晌道：“你过来我看看。”

　　玉铮从萧寒怀里跳了出来，化作了人形，正准备走过去，被萧寒一把拉住。

　　萧寒道：“别过去。”

　　玉铮道：“没事的。”他走了过去，站到了巨蟒面前，那双血色的眼睛将玉铮映到了其中。

　　那巨蟒将他看了好一会道：“你这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玉铮。”

　　巨蟒喃喃道：“玉，玉铮？你竟然也姓玉......那你可是在冬日里破壳的？”

　　玉铮道：“你怎么知道？我破壳那日正好大雪纷飞，方圆百里不见一活物。”

　　那巨蟒眼里似乎有些震惊，它吐了吐蛇信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玉铮，沉默了好半晌才抬起身道：“果真是他的孩子......”

　　玉铮一听，欣喜道：“他？难不成你认识我爹娘？”

　　巨蟒忽然正色道：“小娃娃，你断不可与东南面的妖族说你是在萧雪山冬日里破壳，记住了吗？”

　　玉铮茫然道：“可是为什么呀？老爷爷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

　　巨蟒忽然回头看了眼身后，道：“他们来了，你们快跑罢，不要来金渊峰。”

　　百以则看了眼巨蟒，走向前去，问道：“可是因为泣丝降陨？”

　　巨蟒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百以则朝他一拱手，道：“得罪了。”他跃到巨蟒的头上，将咽止插入了巨蟒的颈部。

　　玉铮一惊喊道：“大哥！”

　　百以则将手附在巨蟒颈部的伤口前，不一会，抽出一条极其细小，鲜血淋漓的丝线。

　　萧寒一惊道：“是泣丝降陨，难不成整个金渊峰的凶兽都种了泣丝？”

　　那小伤口对巨蟒来说不痛不痒，它低下头将百以则送到地上，叹了口气道：“好孩子，都快走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百以则手心燃起火焰，将那条丝线焚成灰烬。

　　晚枂圸道：“我们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玉铮道：“对啊，老爷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后方拐角处突然闯出一群提着大刀的人，为首那人喊道：“抓住那只金蟒，别让他跑出金渊峰，快！”

　　百以则盯着那群人，眼神阴沉，道：“是刀覆派。”

　　刀覆派正是三大毒瘤的其中之一，也是实力强盛，最为难缠的一个门派，这个实力并不是指他们修为有多高，而是这个门派阴险狡诈，最为擅长用毒，只有你想不到的毒，没有他们做不出的毒药，而且，此门派祖上为屠户，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戾气，大刀耍起来比起平常人更为暴躁。

　　萧寒冲百以则道：“主子，当心他们抹了毒的刀！”

　　为首的男子是刀覆派掌门的贴身侍卫当蚕，当蚕似乎没想到来者竟然是百以则，冲过来的脚步一顿，旋即便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抹了抹，挥着大刀冲了过来，喊道：“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回去了，给我上，决不能让他们跑出去！”

　　晚枂圸见他将唾沫吐在手上，不由得微微皱眉。

　　金蟒猛地将蛇尾一甩，巨大的蛇尾将那群人拍散开来，与此同时，几个难缠的人将大刀扎进了金蟒的尾巴，金蟒吃痛，胡乱甩着尾巴，将那几人甩飞出去，山头上巨石滚落，大地颤动。

　　百以则扶着晚枂圸道：“这些人不用你出手，你站到结界后面，当心别染上毒烟。”说罢他落下一道结界，道：“玉十金你也进去。”

　　玉铮乖乖将晚枂圸拉倒一旁，道：“二哥我们别过去，我看到那人撒毒烟了。”

　　晚枂圸看向不远处厮打起来的百以则与萧寒，淡淡道：“嗯。”

　　金蟒也加入了战争，一口将两个刀覆派的门生拦腰咬断，但由于他身形庞大，活动起来异常艰难，身上早已中了好几道毒刀，那伤口散发着黑色的毒烟，像是着了火一般烤炽着它的身躯，巨蟒金色的鳞片开始变得苍白暗淡。

　　玉铮撑在结界前看着那头巨蟒，喊道：“老爷爷你没事罢！”

　　巨蟒听见他的声音，冲他吐了吐舌信子，而后一头将冲过来的几人撞飞出去。

　　百以则摒了气息，“铛”一声抵上了当蚕的大刀，道：“泣丝降陨可是你们下的？”

　　当蚕也不否认，哈哈一声，道：“让你知道又如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死人是不会告密的！”

　　百以则猛地一击将他扫了出去，笑道：“就凭你？”

　　当蚕撞倒一棵树，他偷偷冲旁边一人使了个眼神，那人在人群中绕了出去，紧接着当蚕再次站起身冲向百以则。

　　百以则砍出一道剑气，于此同时，身侧忽然飞蹿出一根银针，这根银针混在在巨蟒拍出的尘土中，并不显眼。

　　晚枂圸看清了那根银针，但此刻出剑已经来不及了，银针眼见就要飞向百以则，他喊道：“百以则！”

　　萧寒一惊：“主子小心！”

　　百以则闻言转过身，看向结界后的晚枂圸，微微扬起嘴角。

　　晚枂圸以为他还没发现那根银针，指了指左边，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笑。

　　百以则头也不回，抬起双指，堪堪将飞到他太阳穴边的银针夹住，而后对晚枂圸做了个口型：“你在关心我？”

　　“没有。”晚枂圸见他没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百以则对着他的背影笑道：“撒谎。”他一旋身，猛地将这根银针甩了出去，那银针钉入不远处躲着的一人额间，那人似乎还未明白自己怎么死的，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百以则将咽止抛到上空，对萧寒道：“萧寒，去看看那巨蟒如何了。”

　　萧寒应声，飞落到那巨蟒身上，替他将几把长刀拔出。

　　咽止化出数道剑芒，自上而下猛地冲向那群人，剑气在人群中炸裂开来，惊起无数碎石。

　　当蚕站起身啐了口血沫，见自己讨不到好处，恶狠狠地看了眼百以则，喊道：“撤！！”

　　那群人跑后，百以则落到了蟒蛇面前，那巨蟒无力地将头垂到了地上。

　　玉铮连忙跑了过来，道：“老爷爷，老爷爷？”

　　百以则道：“这条金蟒怕是有一千岁了。”

　　玉铮道：“你还好吗？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蟒蛇已经说不出话，他的鳞片开始慢慢暗淡下来，似乎有些透明。

　　萧寒将他拉起身，摇了摇头道：“他们将它抓来，估计是想用泣丝降陨控制它。”

　　晚枂圸淡淡道：“施咒者在加练泣丝降陨。”

　　普通的小妖小魔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他们抓了一条一千多岁的蛇妖，打算在它身上试炼泣丝降陨。

　　玉铮气愤道：“这些坏人！太可恶了！”他抚上巨蟒的头道：“老爷爷，泣丝已经拔掉了，您可以离开安心离开这里了。”

　　那条巨蟒似乎想说什么，但实在没有力气了，它的蛇身渐渐化作一团白烟，在空中散了开来。

　　玉铮见最后一团白烟腾上空中，眼角撅着泪花，冲天上喊道：“老爷爷，您走好！”

　　萧寒上前拍了拍，宽慰道：“老人家已经蹬至极乐，你不要难过了，只是到最后，都没能将你的身世告知与你，你想去查你的身世吗？”

　　玉铮道：“以前没有家的时候特别特别想，但现在我有了大哥二哥还有萧大哥，就不想了，若是查到了，我是不是就得回去了，是不是就不能跟你们在一起了？”

　　百以则闻言侧首道：“你若是想，随时都可以回来。”

　　玉铮欣喜道：“真的吗？二哥呢？我可以随时回来找你吗？”

　　晚枂圸看向他道：“嗯。”

　　玉铮笑道：“可是我还是喜欢跟你们在一起，我不想回去，我就跟你们在一起。”

　　萧寒摸了摸他脑袋道：“你若是想知道你的身世，萧大哥替你去查。”

　　玉铮道：“萧大哥你也是对不对？”

　　萧寒笑道：“当然啦，随时都欢迎你回来。”

　　玉铮道：“可是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玉铮不贪心的。”

　　萧寒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心疼他以前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将他拉近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你在哪，萧大哥都陪着你。”

　　晚枂圸走在百以则旁边，道：“山中的凶兽，估计都是他们养的。”

　　百以则道：“你说的没错，养凶兽只是表象，金渊峰凶兽肆虐人尽皆知，正常人一般都不敢靠近，他们利用这一点，躲在这里修炼泣丝降陨。”

　　金渊峰凶兽一直都有，只不过近几年山中的凶兽越来越多，怕是刀覆派为了不让人靠近，故意给养在里面的。

　　他顿了会，又道：“但要躲在这山中修炼，说明施咒者对此咒术的操控还不够成熟。”

　　两人走到拐角，忽然听见身后的玉铮道：“怎么又是你！”

　　一名红衣女子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瞪了一眼玉铮，道：“我又不是来找你，你瞎起什么劲？”她哼了一声，往百以则跑去，“百哥哥，百哥哥!”

　　百以则一听这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颜音跑到百以则身后，道：“百哥哥你上次离开了怎么也不叫一声我，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你们这次是不是来找那个施咒者的，我也来帮忙，我带了好些人，百哥哥，你理理我。”

　　百以则目视前方，道：“山中凶兽居多，你一个小姑娘跟来凑什么热闹？”

　　颜止笑道：“百哥哥你去哪我去哪啊，多危险我都跟着你。”

　　晚枂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加快了脚步。

　　玉铮拉着萧寒跑了过来，挡到了颜音面前，道：“你不要打我大哥主意。”他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晚枂圸，又道：“我二哥那么好看，你也不能打他主意。”

　　颜音嗤一声，笑道：“你还真的挺蠢的，我看我家百哥哥都来不及，打你二哥主意干什么，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玉铮没个好气道：“就是了不起，就是比你好看，像你这样的就没机会！”

　　颜音平日里最讨厌就是有人说谁谁谁比她好看谁谁谁比她漂亮，她一掌抬起，眼见就要往玉铮身上劈去，道：“你说谁没机......”

　　玉铮下意识挡住了自己的脸，正以为这一掌会当头劈来时，萧寒一把抵住了她的手，道：“颜姑娘，有话好好说，你若再敢动手，休怪我不客气了。”

　　颜音愤愤然抽回手，别过头道：“切，还带个撑腰的。”

　　晚枂圸沿着那些人走过的痕迹，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处巨大的石山前，四下看了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道：“结界挡住了。”

　　百以则将咽止挥出，利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蓝光，猛地钉在了面前的结界上，那结界像一面镜子一般碎了开来，露出了另外一面石墙，他看见下方一堆不起眼的乱草后似乎藏着些什么，走了过去将那堆乱草拨开道：“入口在这。”

　　颜音道：“老贼这窝竟然藏得这么深。”

　　百以则走在前头，带着晚枂圸矮身走了进去。

　　洞里潮湿阴暗，上方不断有水珠滴落，玉铮抹了把水珠道：“什么东西，黏黏的还有股怪味。”

　　百以则听言，手指动了动，悄悄在晚枂圸头顶落了道结界。

　　百以则等人出了洞口，似乎穿过了金渊峰，到了另外一座山脉，面前立着几个无名的石碑，石碑后面是高高垒砌的石墙。

　　晚枂圸跃上了石墙，看见了下面被囚禁在牢笼里的一些妖魔，凶兽，甚至还有人。

　　那牢笼里的人打扮朴素，应该是些村民，里面的有群人惶恐地挤在一边，另一群人显然已经被植入了泣丝，行尸走肉一般在一边伸手往牢笼外面乱抓，那几个清醒的人见着有人来了，连忙爬起身冲晚枂圸喊道：“仙君！仙君！救命，救救我们！”

　　晚枂圸飞身落在那牢笼上面，甩出灵忆，对那几人道：“靠边站。”他猛地朝牢笼中间砍去，那玄铁牢笼顿时被劈成两半。

　　百以则见晚枂圸这挥剑的架势，不由得想起那日那醉酒劈了人家的六间仓库。

　　那几人连忙跑了出啦，跪到晚枂圸面前连连磕头，“谢谢仙君谢谢仙君！”

　　百以则走到晚枂圸旁边，问道：“你们是怎么被抓来的？”

　　一个小伙子抬起头道：“我是无名村里的村民，三天前我上山砍柴，忽然跑出几个人将我打晕了，我醒来后就在这了。”

　　玉铮萧寒他们也跑了过来，玉铮看了眼周围被关着的妖魔，道：“大哥，这里关了好多妖魔，是不是都被植了泣丝？”

　　百以则还未回答，萧寒听见前边响起的脚步声，道：“主子，他们来了。”

　　前面忽然闯进了一群带刀的黑衣人，当蚕指着百以则道：“大当家的，就是他们闯了金渊峰，还打伤我好些弟子。”

　　为首的一个男子看向百以则道：“这不是百家二爷吗？怎么有空来我这老窝里瞧瞧了？”

　　百以则眯了眯眼道：“当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