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景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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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残阳似血，百以则才领着晚枂圸回了婧府，门口的小厮见着百以则，一个箭步飞来，谄媚地不像话：“哎哟二爷，快里边请，就等您开宴了。”
婧员外说是摆宴就是摆宴，请了一屋子的人，好似遇了喜事，丝毫不在意自己府上才死了六人，举着杯子到处跟人碰酒。
“喝！哈哈哈，今日云屹二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婧员外喝的一脸通红，脚步虚浮：“喝！今日不醉不归！”
百以则心道这婧员外就喜欢将他的事小题大做，想当年自己无意间救下了他，便把这桩小事闹得满城风雨，非得要弄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似的，而后二爷这称号也就自如而然地顶到了他头上，想起来也是哭笑不得，这么多年，大家叫得习惯了，自己更是听得习惯了。
百以则见晚枂圸皱了皱眉，知道他不喜这等场景，敬过几位长辈后，便带着他退了席。
小厮领着他两来到事先准备好的房间，正待百以则送晚枂圸入房内时，屋顶忽的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妖。”晚枂圸道，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飞蹿向房梁，追着那黑影而去。
两人追到了一条大街上，这里的夜晚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阑珊，那道黑影借着拥挤的人群，很快便消失其中，晚枂圸飞身而上，站在高楼上，巡视着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头。
百以则跟进了一间茶馆，上了二楼，穿过长廊，来到了一间雅座，他倒了杯茶水，却不喝，听着楼下说书先生徐徐道来：“五百多年前，正值妖魔横行，百鬼众魅，世间动荡不安，这个时候，当然会有不少英雄豪杰超凡出世，各位可知其中最了不起的两位是谁？”
台下有人举手道：“当然是百安跟方世子啊！”
说书先生一拍案桌，正色道：“不错！正是这两位英雄，云屹百安与骊山方世子，两人同出一门，行走天下，除恶扬善，一个傲雪凌霜刚正不阿手握鬼宴塔，一个仙风道骨温润儒雅腰持伏羽剑，被誉为世间双煞。”
说世人顿了顿又道：“当然啊这个煞不是说他们是什么穷凶恶极之徒，乃是他们铲除妖魔时手起刀落的狠劲，那叫一个凶神恶煞，令多少妖魔闻风丧胆啊。”
“你还没说鬼宴塔跟伏羽剑有什么厉害之处呢！”
说书人一笑，道：“这鬼宴塔，正如其名，吞百鬼，蚀恶魂，一击溟灭光阵更是能让那些妖魔魂飞魄散，至于这伏羽剑，斩万物如同削泥，神鬼泣之，更有传言得伏羽者得天下呢。”
“两人行走江湖，所经之处无不太平安宁，无风无浪，人间得以安宁多时，但几年后啊，在太岁谷，竟然横空出世了一只魔物，正是那只遗臭万年的魔族至尊屠饕。”
“屠饕？名字也挺凶的。”
台下有人起哄道：“这我知道，还是个痴情的断袖，哈哈哈。”
说书人折扇“啪”一声，肃然道：“若这份是痴情，代价也太大了，让多少人无辜丧命，这位兄台，这事可一点都不好笑。”
那位兄台身旁一人拍了拍他，示意他闭嘴。
说书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当时的屠饕出世后并不作恶，只是呆在太岁谷里悠闲过日子，偶尔出去猎杀几只小魔，方世子觉得他没有出来兴风作浪残害无辜，觉得没必要去除掉他，可百安不这么认为啊，他觉得是妖是魔，非善即恶，一律得除，于是两人第一次有了矛盾，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证明了百安是对的，屠饕这种魔物确实留不得。”
说到这，说书人取了茶盏，准备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喉。
台下一小娃娃急道：“先生快说，我还不知道屠饕干了什么呢，断袖又是什么？”
旁边一位文人模样的男子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娃儿，断袖万不可学之，是个龌龊之词，应当摒之弃之。”
身后一女子不乐意了，骂道：“你懂个屁！人间有真爱，哪管他男男女女，少在那文绉绉的啰哩吧嗦带坏孩子。”
那男子显然憋着一肚子的涵养，气的脸都绿了，抖着双手许久就只吐了个“你”字。
你女子还没完，翻了个白眼道：“怎么？我说错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守着那套迂腐，就你读过的那几本破书还能当饭吃不成？”她翘起腿，捏了捏手上的烟斗，身后站着几个寒面侍卫，一看就知身份不凡，她鄙夷道：“穷酸书生。”
那书生把平身的涵养给咽了回去，拧回头纷愤愤道：“仗势欺人！”
一旁的和事佬笑笑，忙道：“哎哟小姑娘您可少说几句罢，先生请继续！我们还等着听故事呢！”
说书人对他拱手示意，继续道：“后来两人遇见了一只小魔，但这只小魔并未杀害过任何人，方世子便将他放走了，百安觉得方世子此举有违师门祖训，两人因此大打出手，而后方世子气得回了骊山，但哪知道后来，方世子放走的那只小魔，竟然成了屠饕的得力手下，那个让人谈之变色的鬼将军！”
有人惊呼道：“方世子心地也太善良了罢，那就这样岂不是酿成大错了？”
“嘘，且听先生继续说。”
说书人道：“后来屠饕势力越发壮大，百安上了一趟骊山，大家觉得百安是去劝方世子下山的，毕竟他这一身绝学在妖魔乱世中要深居山中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再后来机缘巧合下，百安竟然抓到了屠饕的一个手下，琨野，至于这个琨野跟屠饕的关系，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屠饕的兄弟，有人说他与琨野是父子，更有人说他两是爱侣，这其中的真相，已过了五百年，无人知晓。”
“肯定是爱侣啊，为了他屠了三城六山，如此大动干戈，怎叫人相信是普通关系？”
又有人道：“三城？六山？这只魔物果然留不得，那得死多少人啊！”
说书先生纸扇一敲，继续道：“说起这三城六山，三城分别是飘源城，弯水城，碧台城，这六山想必没多少人知道，当时与云屹齐名的，有七大门派，百家云屹，袖家乾契，花家北康，顾家狼烟，琴家轻沅，项家枕风，柳家极书，这七大门派在当时闻名遐迩，封为北斗七星，其中这百家云屹最为渊远，所以奉为北斗天权，屠饕与鬼将军所屠的，正是除了百家之外的那六大世家，所以你们看到的这几大世家，都是后来崛起的，当然也有没落了不复存在的门派，例如花家北康。”
有人抽气道：“嘶！六山六个门派，太丧心病狂了，现在除了琴家，其他几个门派好像也不怎么景气了罢，都没听说过。”
说书人道：“屠饕扬言，若再不交出琨野，他必定血洗人间，大家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损失，纷纷让百安交还琨野好平息了这魔头的怒火，但百安是何人，他性子刚烈，自然容不得一只魔头在他头上撒野，于是他使了个计，先答应了屠饕，将琨野交出的同时，让各大修士埋伏云屹，再用自己的丹核祭出鬼宴塔溟灭光阵，打算将两只魔头一网打尽，但是！”
有人焦急地将身体往前探出，问道：“但是什么！后来怎么样！”
说书人清了清嗓音，道：“后来那只魔物琨野竟然以一己之力挡下溟灭阵！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后来呢，后来呢，有人杀掉了屠饕了吗？”
说书人被问得兴起，道：“潜伏的众修士一拥而上，百安宁可碎丹核也要将屠饕封印在鬼宴塔，云屹上血流成河，浮尸遍地，最终这场轰烈的战争便在百安的带领下终于平息了，魔尊屠饕也被镇压在鬼宴塔里，永世不得翻身。”
“还有那鬼将军呢？”
说书先生一拍手上的扇子，笑道：“问的好！”他附手踱了几步，语气中似乎有些愤愤不平，道：“说来这鬼将军到最后背信弃义，带着剩余的妖魔逃跑，而后独自上了骊山去找方世子。”
“他找方世子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报恩吗？”
“我看是去嘚瑟的，好叫方世子后悔当初放走了自己。”
说书人补充道：“那狡猾的魔物上了骊山，见着方世子，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要相信我。”
他说道这嗤笑了一声道：“什么叫让方世子相信他？他跟屠饕屠了三城六山，难道还叫人相信他还是当年那个滴血不沾干干净净的小魔物吗！”
“就是啊！这跟打方世子的脸有什么区别，他可是方世子当年放走的，还敢耀武扬威上山找他，简直厚颜无耻！”
“我看百安说的没错!是魔是妖都得杀，现在没杀过人，指不定日后双手浸血，到时后悔又有什么用！”
说书先生吐了口气，道：“方世子自然不肯相信他，一剑伏羽，将那鬼将军送进了无间地狱，也就是因为这闻名的一剑，方世子羽化登仙了，后人常称他为‘一剑仙’。”
“好！”
“精彩！太精彩了！”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那说书人笑道：“后来啊，大家都知道百安为了拯救苍生不惜丹核俱碎，为此无缘仙道，这一战的气度，令世间修士们为之叹服，云屹百家成为不负众望的仙门之首，如今我们景城，就是在百家云屹的庇护下得以太平安康多年，到了百家这一代，就是轮到那位天之骄子百二爷来庇护我们景城啦。”
百以则听到这，冷笑一声，道：“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他起身，撩开帘子往隔壁雅间走去，“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岂由你三言两语道得清。”
隔壁有个身影早在他进来之前往匆匆往窗边走去，百以则抽出腰间咽止剑，朝那人掷了过去，那人闪身一跃，躲开了寒剑，咽止钉在了他面前的石柱上。
那人立马翻身向后跃去，百以则长腿一扫，脚踢在他腰间，那人吃痛，举起臂膀一拳挥向百以则，百以则侧身一闪，抽出定在柱子上的咽止，掌心蓝光一现，打在那人胸口，那人被推了出去，撞翻了桌椅，他捂着胸口，冲向百以则。
百以则一个旋身，将他踢飞出去，他撞倒了围栏，从二楼摔了下去。
底下哗声一片，纷纷躲开。
晚枂圸早已等候多时，从楼上一跃而下，踩在那人的胸口上，冷冷道：“说。”
此妖法力尚弱，并没有尸身上沾着的妖气，但却鬼鬼祟祟出现在婧府，未免叫人生疑。
百以则走到那人跟前：“问你话！”
那人不过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穿着一身黑青色衣裳，肌肤雪白，衬得两颗眼珠子犹如水灵灵的黑葡萄，他眼神无辜，瘪起嘴角，一幅要哭的模样。
百以则拽起他衣领，抡起自己的拳头要打向他门面，吓得他连连抬手挡脸，呜咽道：“别打脸别打脸，我说我说！”
百以则放开了他，站起身来。
“我叫玉铮，是个蛇妖。”他眼神飞速扫过两人。
“没问你这个。”晚枂圸道。
“啊？...不是这个那你问的啥？”玉铮诧异道。
百以则道：“婧府杀人一案，是不是跟你有关？”他看出了玉铮并不是杀害那六人的妖怪，但不代表那只小妖没有同伙。
玉铮连忙道：“杀人？不不不，杀人折寿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晚枂圸语气寒上了三分，道：“那你三更半夜跑婧府屋顶作甚？”
玉铮将自己的手挡在面前，偷偷看向晚枂圸，又看向百以则道：“我偷个琉璃盏，路过的，我不认识什么婧府，更不知什么杀人案啊，好大哥，我冤枉！”
见百以则又要上前打他，玉铮急道：“大哥！大哥！我只是偷了个琉璃盏，我没杀人，我也不吃人，我是个好妖！”
他从怀里掏出琉璃盏，跪在地上怯怯地把琉璃盏推到晚枂圸面前，他眼神瞟过晚枂圸，看见他面无表情，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此番动静闹得大，又是在熙攘的大街上，围了不少人观看，但听见玉铮说自己是妖的时候就纷纷退至远处，也有不怕死的仍然站在原地打量，甚至有人躲在桌子下壮着胆子喊道：“他是妖！杀了他！”
“没错，跟他费什么话，仙君赶紧动手！”
“别让他跑了！”
晚枂圸并没有打算动手，这只小妖身上未曾粘过血腥味，并未杀过人，云屹虽除妖，但不至于滥杀无辜。
百以则盯着地上正偷偷往后蹭的蛇妖。
玉铮见他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杀人，瞬间吓破了胆，惶恐地往后退着喊道：“别别别，大哥，天地良心，我没干过坏事，您不能杀我！”
“你说不能便不能？”百以则上前一步，挡住了烛火，阴影笼罩着坐在地上的玉铮。
玉铮见他已经来到了跟前，捂着脸飞快地喊道：“等等等等！我知道杀人的是谁，我能帮你们找到他！”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人是谁杀的，只是在慌乱中找了个借口分散百以则的注意力，自己好趁机溜走。
果然，他看见百以则后退了一步，道：“说罢。”
百以则侧身后，那重新露出的烛火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双手撑在地上，目光灼灼，留意着百以则的动静，蓄势待发。
见百以则放下了按在剑上的手，他倏地从地上蹿起，猛地撞开身后的人群，边跑边喊道：“说个鬼啊老子根本不知道谁杀的人谁爱杀谁杀与老子何干！”
百以则冷笑了一声，也不急着去追，就这么慢慢地往他逃跑的方向走去，然而还没迈开几步，便见玉铮又冲了回来，胡乱叫喊道：“啊啊啊啊大哥你收了我罢我给您当牛做马！”
玉铮一阵风似的蹿了回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百以则脚下，死死抱着他的脚喊道：“大哥，我上没小下没老，孤家寡人，我不能死！”
“刚才不是跑的挺快的吗？”百以则甩了甩粘在脚上的玉铮。
玉铮喊道：“我脚滑！脚滑的！”
“脚滑能滑那么远，嗯？”百以则拿着剑鞘拍了拍玉铮的脸道。
玉铮闭上眼睛就是一通乱喊：“是是是，往后大哥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滑，我就是大哥手下的狗，生生世世效忠大哥。”
还未待百以则说些什么，后面人群中挤出了一群膘肥体壮的男子，个个赤着膀子驾着大刀，凶神恶煞地看着百以则腿上的玉铮。
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拔出身后的大刀指向玉铮道：“臭小子，可算逮到你了，还钱！”见玉铮抱着百以则，以为他们认识，便看向百以则道明身份：“讨债的！这小子上个月在我们赌坊欠了一屁股债，今日要是还不上，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是他的谁？替他把债还了？不然今天谁也别想从爷爷眼皮底下逃走！”
玉铮把百以则拽得更紧了，喊道：“我大哥！他是我大哥！钱能还上，今日就还！”
“我答应了吗？”百以则晃了晃腿，玉铮也跟着晃了晃，他整个人挂在上面，百以则只觉自己的裤子都快被扒下来了。
“嘿嘿嘿大哥，您就是我大哥啊！您就替我把债换了呗，不多的哈哈哈。”玉铮见百以则他两相貌不凡，再看向百以则衣角的金丝线，暗暗道：有钱，傍对腿了。
百以则抬首，看向那名汉子，问道：“欠多少？”
那汉子瞧见有人替他还债，立马收了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他来了三日，合着一共欠了....”
“十金！！就十金，大哥您十金就能买下我了，不亏，我会洗衣做饭，我还会唱歌跳舞！”玉铮突然大声喊道，打断了汉子。
“对，十金！”汉子补充道。
百以则懒得跟他们废话，抬脚准备走，玉铮死活不肯放开他，他在脚下被拖了一段路，那群汉子见他要走，连忙唰唰地亮出了刀挡到了他面前。
汉子跟玉铮同时喊出了声：
“不许走！”
“大哥！！”
百以则的剑已经拔出了一半，狠狠道：“放开！”
玉铮心道不好，看见一旁沉默不语的晚枂圸，眼前一亮，他忽然松开手，闪身飞过去抱住了晚枂圸的腿，那速度快的叫晚枂圸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只听他哭喊着：“二哥！！”
晚枂圸：“......”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景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