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溪山村 ...
-
百以则跟晚枂圸没能等到第三天，他们接到消息称城中婧员外府上昨日无故死了三人，尸身头部一一被被割去，仵作是靠死者身上衣拾物件辨别了身份，于是两人隔天便出发下山。
两人御剑出了云屹，吹了一路凉风，天气忽然阴沉起来，高空中飓风有增无减，御剑受阻，两人不得不在中途压低高度，因此也能清楚地看见下方路过的一些房舍树丛。
晚枂圸抬眸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边，不由得皱起眉头，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百以则见他跟逃命似的飞赶，心中好笑，一踩咽止追了上去，与他并剑而驰，道：“怕下雨还是怕打雷啊？”
晚枂圸平视前方，淡声道：“都不怕。”
百以则笑道：“人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承认了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嘛。”
见他不不语，又没皮没脸地继续打趣道：“不就是一道雷，你要是怕了，二爷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晚枂圸斜倪了眼他，不冷不淡地道：“除妖一事，几位师兄更有经验，为何带我？”
百以则御剑往他那靠了靠，道：“带你下山逛逛还不乐意了？成天待在那破云屹有什么好的，还不得闷死，再说了，能跟二爷叙叙旧，岂不乐哉？”
晚枂圸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知道他又要扯些有的没的。
百以则厚着脸皮继续往他那边靠，只听他道：“咱两五年没见了，你不想我？二爷可是想你想得紧。”
晚枂圸仍是一副冰冰凉凉的表情，继续平视前方，把嘴唇抿地连刀子都撬不开。
正当百以则要继续作妖的时候，下方山野间忽然传出一道响亮的呼叫。
“救命！！救命啊！”
晚枂圸一皱眉，压低身形沿着声响俯冲而下，百以则也收起了玩笑脸，追了上去。
下方一背着竹篓的男子正在被一只黑色熊精追赶着，那熊精足有两人高，男子一路奔跑，奈何那只熊精力壮如牛，跑的飞快，颠地地面一颤一颤的，眼见就要追上那男子了。
那男子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哆嗦着手上的破枝条对着那只熊精喊道：“你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男子被吓得腿软，倒在地上竟是一时半会爬不起来，那熊精放慢了脚步，举着双爪微微弯腰，就要跳起扑杀眼前的猎物。
晚枂圸正欲将脚下的灵忆收回，但口诀还未捏，只见旁边一道凛冽的寒光一闪而过，猛地劈向那熊妖，将它拦腰砍断，剑气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只听百以则道：“这种小事怎能劳烦晚美人呢？”
晚枂圸跳下了剑，将灵忆收回剑鞘，走了过去。
那男子听见声响，猝然张开了眼，扭头往旁边看去，见着落剑的两人，连忙翻身冲他们磕头，道：“多谢仙君，多谢仙君，要不是你们，小人今日必然命丧于此，此种大恩大德，小人必当铭记于心。”
百以则将他扶起，道：“不必言谢，起来罢。”
那男子起身看向他们，见两人衣着不凡，却出现在这深山野林，道：“两位仙君想必是路经此处，这是要赶往何处。”
百以则道：“景城。”
那人轻轻啊了声，本想着打探下他两的去处，若是离得近了，两位又是御剑之人，几个时辰便能赶到，自己也不好意思挽留。
但若是去景城就不一样了，他道：“景城离这里可有好一段路程呢，小人大恩无以言谢，仙君今日不如到我家住上一晚，明日再赶路，我好让娘子烧一桌好菜款待二位。”
“不必了。”晚枂圸手心燃起一团火焰，往那熊精的尸体打去，将它烧了个干净，好避免它的气味引来其他同伴。
百以则拱手道：“多谢，但我俩打算今日赶到景城，路途不多作停留，山中多有精怪，还请您在日落前速速离开。”
那男子有些失望，抬眼望了望天，道：“眼见要下雨了，两位不如先跟我回村里避避雨再赶路也不迟，我家离这里很近.....”
他话未说完，灰蒙蒙的天上忽然闪过一道闪电，将整个山头照的亮如白昼。
虽未响起惊天动地的轰隆声，但晚枂圸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闪电惊到，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拧着眉头看向无尽天边，那表情活像是要把天公揪下来一剑坎个粉碎。
百以则把这一幕瞧在眼里，心道：果然跟小时候一样还是怕雷的。
“仙君您看，已经开始打雷了，待会就该下大雨了，两位虽说是御剑，但那雷也在空中劈着，多危险呐，不如就到我家住上一晚。”
百以则抬头，见原本灰白的天已经变得乌云密布，一道道细碎的亮光时不时滑破乌云，确实是要下大雨了，又见晚枂圸站在旁边并未反驳，笑道：“那便多有打扰了。”
那男子见百以则答应，乐到不行，连忙抬手邀请，边走边道：“这边请这边请，仙君您不知道，咱们溪山村的烟熏火腿，那可是一等一的绝味，回家我将我家里那上好的火腿切上几盘，再烧上一桌小菜，包两位喜欢。”
百以则点头言谢，又转身看向晚枂圸，见他果然乖乖跟上了，他揽过晚枂圸肩头，笑道：“跟紧二爷，怕你走丢了。”
晚枂圸掰开他的手，一路上听着百以则跟那男子聊些家常。
溪山村如男子所言离得很近，不一会三人便到了，那男子一进屋就将他妻子喊了出来，只见一个腿脚似乎有隐疾的女子走了出来，男子对着她一番说辞。
那女子本就是热情直爽之人，见到两位救命恩人相貌出众，心里喜欢的紧，连忙将他两请进了屋子，又将座椅擦得光亮，才让他俩坐下，回了厨房准备自己的拿手好菜。
男子对他俩道：“小人院里有两套客房，虽不大，但通风采光甚好，小人先去将房间收拾一番，两位仙君先坐会，我娘子很快就能上菜了。”
过了会，门外忽然闯进了两个小孩，他两好奇地盯着晚枂圸，指着他对百以则道：“这位哥哥好白呀，衣服是白的，鞋子也是白的，人也是白的。”
百以则笑笑，道：“好看吗？”
两个孩子咬着手指，异口同声道：“好看呀。”一个孩子跑到百以则面前，双手撑到他膝盖，道：“哥哥你也好看，我以后能张成你们这么好看吗？”
百以则摸了摸他的头，臭美道：“好看的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半大的孩子自然不懂他在说什么，吸着两撮鼻涕要往他身上爬。
另外一个孩子走到晚枂圸面前，好奇将他打量了好一番，伸出一双脏兮兮的手要摸向他。
百以则眼疾手快，将他伸在空中的手抓了回来，笑道：“脾气大，摸不得。”
那孩子哦了一声，坐到了百以则面前，拧着头默不作声地盯着晚枂圸。
晚枂圸吹了快半天的风，有些累了，便坐在椅子上闭眸养神，但还未等他凝神，门外忽然响起了敲打声，紧接着一群人纷纷在门外大声喊道：“快把他关起来!”
百以则将膝盖上的孩子放到一旁，走出门外，晚枂圸起身也跟着出去，见巷尾的一间屋子前，聚集着好一些举着木棍的村民，对着一扇门敲敲打打。
“打死他，这只疯狗追了我家闺女一路，我闺女吓得现在还躺在床上。”
“棍子带上！这个人疯起来三个人都拦不住。”
“我说当初就不应该把他留下，村里人整日提心吊胆的。”
“真是的咯，万一再跑出来，村里那些孩子可怎么办。”
晚枂圸与百以则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门后面绑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脏发打在脸前，看不清模样，他一下一下地挣扎着，嘴里发出野兽般嘶吼，但过了一会，又像是清醒了一般，对着人群下跪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百以则对旁边一人问道：“这人怎么了？”
那大娘一俊小伙站在旁边，脸上飞起两坨红晕，扭捏道：“是这样的，这个人七年前就疯了，到处追着人跑，但时常清醒时常发疯，他家里人也拿不准是疯了还是清醒的，就一直把他锁在屋子里，村里人见他没伤过人，也就把这事给允了，诺，今日又被他跑出来了，追着几个孩子跑，吓死个人。”
另外一村民感慨道：“说来也奇怪，溪山村七年前疯掉的可不止他一个，又是咬人又是拿刀砍人的，死了二十多人啊，还伤了不少人，张大娘家的那个村花就是七年前被砍死的，嘶，想想就慎得慌，大家都以为是溪山村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几个人没准是撞邪了，我看黄大爷家里这个，也是留不得的，指不定哪天就提着刀出来砍人了，你们都得小心呐。”
“这黄大爷的儿子，好像是七年前头一个疯掉的罢？”
有几个姑娘瞧见眼生的两人，交头接耳羞答答地往那边靠去，拧着手帕对百以则道：“诶诶，大白天的说这个干哈子，怪吓人的，那会不是说是些疯猫疯狗给传染的吗，村子里到现在都不敢养猫养狗。”
另外几位看见了晚枂圸这种清冷俊秀的美人，悄悄绕到了他面前，道：“小哥，你不是村里人罢，我还没瞧见过村里这般俊俏的人呐。”
百以则见势插身过去，将晚枂圸挡在了身后，他身材高大，面前那几个姑娘探头探脑瞧不见了，也就笑吟吟的看向百以则。
百以则有一搭没一搭问道：“那些猫狗又是怎么疯的？”
那几个姑娘捂嘴含笑，道：“俺们去年才跟表哥回乡，七年前的事情倒是不清楚的说，小哥哥，您.....您成家了吗？”
百以则笑笑，道：“成了。”
那几个姑娘一惊，聚在一起叽叽歪歪讨论着：“这么年轻成家了？想必又是家里给安排的。”
“可惜了可惜了，还以为有机会呢，等等后头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呢？”那几个姑娘欲要挤进两人中间，后头忽然响起一阵哀嚎声，正是那个疯子清醒了在跪地求饶。
一人无视了那疯子，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我记得那会可不止一户人养猫狗的，怎的就那几个疯了，其他的没事？”
另一男子道：“我倒觉得不是那些畜生的问题，起初啊，是村子里的猫猫狗狗发了疯，到处咬人，后来就开始有人疯了，大伙都以为是这些动物给传染的，就把村里所有的猫猫狗狗都给杀了，但是奇怪的是，村里还是会不断有人发疯，而且越来越厉害，砍死了不少人，直到把村子里的人都吓跑了一半，这事才平息下来。”
百以则问道：“府衙不管吗？”
修仙世家门派只管除妖魔邪祟，像云屹百家，就只管三十六城一些作恶的妖魔，至于人杀人人伤人这些，由当地的府衙掌管，再说着溪山村这个小小的村子并未得什么门派庇护，闹出些人命传不到上面也不奇怪。
“管啊，拖了好久，查不到原因，再说，村子地方偏僻，上头的人来看了几次觉得没再发生人命，也就不了了之了。”
“能管个鬼，我看那些府衙的人个个吃的油光满面，不知吞了百姓多少钱粮，就知道仗势欺人，见我们这个小小的村子没油水捞，几十年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管事的府衙可是在繁城，赶过来马车都得三四天，谁那么闲没事跑你这荒山野岭的。”
屋里那男子突然猛地用头撞向大门，嘴里胡乱嘶吼着，听不清是在说些什么，蹬着双腿要往门外挪去。
门外几个女子被吓得连连后退，一汉子举着木棍往那人身上打去，将他轮了回去。
“混账，忽然吼什么吼，吓我一大跳！”
“看罢看罢，又疯了，我瞧着不妙。”
“黄大爷也是可怜，唯一的儿子成这样了，一把年纪了还东奔西跑去求医，家里穷的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好好的人这无缘无故就这么疯了也不知道该怪谁。”
“他算好的了，七年前那几十个疯子不是被村民殴打死就是拖出去喂了野兽，能有哪个有好下场的，要不是黄大爷平日里时常给村里的孩子们教书，是个不折不扣的善人，村子的人能答应给他养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怪物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在村民们嘈杂的议论声中，巷口忽然有人拄着拐杖往里面跑来，气喘吁吁道：“别打他！各位求求你们别打他！”
晚枂圸往那方向看去，见一面黄肌瘦的白发老翁拄着拐杖焦急地往这边来，他腿脚不利索，加上年纪大了，跑几步就得慢下来喘气。
那大娘道：“黄大爷，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乖儿子可把李口家的闺女给吓病了。”
黄大爷拐杖焦急地敲在地上，恨不得自己能飞身过去，几个好心的村民过去将他扶稳，他跑的急了，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粗气，“各位......对不住，我这刚有事出去了一趟，年纪大了家里门给忘了锁，这才让我这不孝子跑了出来，还望各位原谅，造成的损失老夫一律赔偿，对不住各位对不住。”黄大爷边道歉边向各位鞠躬。
一男子上前道：“黄大爷，我闺女这事就算了，您也不好过，膝下就这一个儿子，还......算啦，往后啊您千万要将他锁好，别让他再跑出来了。”
黄大爷弓着腰，抹了把眼泪道：“是是是是，对不住各位，多谢你们这么多年的理解，老夫感激不尽，日后定将他锁好，绝不出来吓人。”他进了屋，一拐杖敲在地上那人身上骂道：“你这不孝子！”他转过身，对着门外的各位连连哈腰，把门给关上了。
“半截快入土的人了，怪可怜的。”
“是啊，黄大爷好像也没什么亲戚。”
众人这才在议论纷纷中散了去。
晚枂圸转过身，往回走，百以则跟了上去道：“三十六城得云屹庇护，幸得安然无恙，但其他小地方就不一样了，越是贫困越是请不起修士除妖，不是死的特别多的，这事是传不到云屹的，府衙若是不管，就没人管了。”
晚枂圸淡淡道：“嗯。”
百以则看向前方，像是对自己道：“这事若是未涉及妖魔邪祟，要是真管，也轮不到云屹来管。”
用过饭后，外边便下起了泼瓢大雨，把屋顶的砖瓦敲得噼啪作响，幸运地是天公作美，那些骇人的闷雷并未响起，只是虚张声势地闪了几道亮光，晚枂圸蜷缩着坐在床上，定定地望着漆黑的屋子。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进来了。”
晚枂圸并未回应，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百以则进了屋，将灯油点起，又走到晚枂圸面前，在床上用手擦了一把道：“还算干净，被褥都是新的，可以安心盖着。”
晚枂圸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床尾，百以则就坐在桌子前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
“不是没打雷吗，你缩着干什么？”百以则转过身正对着他摊开双手笑道：“你要是害怕了，过来二爷怀里。”
晚枂圸将被子扯过来，道：“我困了，你回去罢。”
百以则摆摆手道：“唉，你这人总是这般不领情。”
门外响起敲门声，“晚仙君，睡了吗”
百以则道：“进来罢。”
那男子推门而入，他手上捧着一盘点心，道：“百仙君你也在呀，正好，我家娘子做了些艾草团子，可好吃了，小人特意端来给你们尝尝。”说着他把那盘包着绿叶的糕点给放到了百以则面前，轻轻一鞠躬道：“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仙君休息了，告退，哦对，仙君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我，我房门就在楼下。”
百以则道：“多谢。”
待男子走后，百以则抓起一个艾草团子，撕开了绿叶，道：“饿了吗？我瞧你晚饭也没能吃多少，来尝尝？”他咬了口，看向晚枂圸，“还成，有点甜。”
晚枂圸淡淡道：“我睡了。”
百以则将团子放下，撑着脑袋看他，“那你睡。”
晚枂圸眉头紧皱，不悦地盯着他，道：“你不走？”
百以则笑了笑道：“怎么，又不是没同房睡过，你害羞了？”
晚枂圸默不作声将被褥铺开，钻了进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百以则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今晚陪你，雨还下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溪山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