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降临在身边》不知飞羽

13、第 13 章

　　人的底线是非常灵活的东西，在没有跨越之前总认为跨越的话一切都会完蛋，但真正跨越才会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在感到恐惧之前，人已经非常更快地习惯了新的底线。

　　陶子骞就是这样的心态。

　　念完那段破廉耻的话后，他自觉现在没什么能打到他，面对自己交下的中二病朋友也坦然了许多：“你之前说要交有共同兴趣爱好的朋友，到底是想找谁？看你那样子不像完全没有人选。”

　　这话纯粹是蒙的，他就是想知道有没有倒霉蛋被看上。

　　“我只知道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出乎意料，还真有一个倒霉，啊不，合适的家伙。

　　时羽难得犹豫起来，“可我已经有朋友了。”

　　“朋友又不是只可以有一个。”陶子骞大手一挥，表示完全不用在意，“说说，那个人是谁？”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把这个中二病甩开，他想着。

　　“他。”时羽指向了场边一处。

　　“嗯？他啊……”陶子骞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若有所思，“那还真是不错的人选。”从近水楼台的角度来说，真是不错的甩锅人选。

　　“我也认为很合适。但他拒绝了我。”

　　陶子骞抽了抽嘴角：“你已经向他发出一次朋友申请了？”看来这位天选之子不太愿意接锅。

　　“是的。”

　　这就稍微有点麻烦了。据他了解，荀深这家伙本来就不太好说话，能谈得来的班上一共也没几个。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为了丢掉不小心招惹的包袱，陶子骞干脆主动当了军师，带着束手无策的士兵找出了处地方坐下，作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得先了解他的喜好，再对症下药。”

　　面对直接把茫然写在脸上的黎时羽，他才想起来这人身上知识水平的问题，又解释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你去观察他每天都在做什么，每件事做多久，然后根据这些情报归纳出他的爱好。你再去深入了解他的喜好，创造出共同话题，增加交流。成为朋友也就水到渠成了。”

　　“原来如此。”时羽恍然大悟，对交朋友的事有了新的理解。

　　陶子骞看他那副模样，有种自己教会了邻居家弟弟一道数学题的既视感，微妙的疲倦与得意混杂在一起，变成复杂的叹息。

　　“总之，你这段时间先去缠着，咳，收集情报。”他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等收集够了再找办法。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明白了。”

　　时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走回了篮球队其他人所在的地方，和其他人说了什么，很快笑闹成一团。

　　穿过树叶的风带起斑驳的影，如裙摆般披落在落单的少年身上。远去的鸟儿不再飞来，半跨入秋季的天空辽阔安静。

　　坠入人间的天使感到真切的困惑：“如果必须彼此了解才能成为朋友，必须增加交流才能成为朋友。既不怎么交流，也不了解彼此的人，也是朋友吗？”

　　“你一个天使，没事和人类玩什么朋友游戏。你们不是根本没有人类的那些感情吗？”
　　恶魔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

　　“书上说，要在人类社会生活，必须有朋友。”时羽一板一眼地回答。

　　黎安和这回不会再问是哪本书了，他丢给这种无常识天使的儿童书那么多，谁知道里面哪本讲了什么东西。

　　他也懒得管天使交不交朋友，只是不想不小心放养过头，让天使惹出什么麻烦来，导致管理局找到他头上：“你要玩朋友游戏随便你，但绝对不能教给他们奇怪的东西。上次有个修仙世界来的傻子，明明跟他说了不能随意传授知识，结果谈恋爱后就忘了个干净，不仅教会女朋友仙术，还被女朋友传播出去了，惹出了不小的新闻。”

　　后来还是管理局出手压下这些信息，并派人把那个修仙世界的人和他女友一起带走关起来。其余的普通人也遵从一般的处理办法，洗掉身上的特殊力量后就施法让他们忘记发生的事情，回归普通人生活。

　　但这些就不必跟一无所知的天使说了。

　　即使是临时聘请人员，该遵守的保密协议还是要遵守的。

　　“我不能那么做。”

　　“你说什么？”黎安和瞥了眼在他眼里同样不怎么聪明的天使。

　　“天使守则第二条：不能打乱其他世界力量体系。”时羽说，“受到守则限制，我不能那么做。”

　　“那就再好不过了。”恶魔懒洋洋地打量手上皱巴巴的纸，把上头记录的号码输入到手机里，“这边的各种运动赛事你不能参加，道理是一样的。管理局不会任由我们这些非人存在暴露在世人面前。人类世界正规比赛赛前可都是要进行抽血检验等一系列检查的，到时候一旦发现你的血液成分与一般人类不同，等待你的不是实验室就是手术台。”

　　“说不定还会直播解刨你。”他吓唬时羽，“以你身体的恢复力，被切开也不一定会死。你可以清楚感受人类怎么在你身上下刀子，又是怎么一点点将你的血管抽出、肌肉撕开，然后掏出心脏把玩……作为天使来说，也是难得的体验哦。”

　　时羽确实如他所想沉默了。不仅如此，他原本翻书的手也半天没动，像是陷入恐惧。

　　黎安和正准备嘲笑天使的心理承受力也不过如此，就听见了下一句话。

　　“原来你以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琥珀色的眼里映出他呆愣的模样。

　　恶魔瞬间不爽了起来：“你在说什么蠢话啊，谁告诉你那是我经历过的事情？这只是举个例子，什么叫举例你懂吗？”

　　时羽抬头看他：“我感知到了你细微的感情波动。在说那些话时，你不完全当做曾经从某个地方听来的故事说起，所以可以推测，那是你经历过，或者曾亲眼看过的事。”

　　黎安和顿了一下，恶声恶气地开口：“你不是失去天使光环了，现在还能感知别人的情绪？难道说你的力量已经恢复？那你还赖着不走干什么，真在人间待出感情来了？还不赶紧回你那破地方。”

　　“不。”

　　天使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有朦胧的虚影出现又消失，以恶魔的视力勉强能看清是光圈形状的银白物体，只是残破不全，像是被摔在地上又捡起来的玻璃装饰。

　　“这里元素力太少，我无法恢复。”时羽解释道，“光环是用来增强感知、传达信息的东西。天使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感知力，但在缺乏元素的这个世界，我只能感受到强烈点的情绪。”

　　比如刚刚黎安和说话时藏不住的愤怒与恨意。

　　比如主动说要和他叫朋友的陶子骞心里的烦闷与忐忑。

　　比如篮球比赛时其他人看向他目光中的不屑与轻蔑。

　　以时羽目前对感情的了解来说，他没法将它们分辨得太清楚，只能笼统地判断正负面情绪。用颜色来比喻，大概是不同程度的灰与黑。越是强烈越负面的情绪，感知起来就越接近黑色。

　　“哦？”黎安和一听来劲了，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那你这两天，看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吧？”

　　恶魔最了解人类的劣根性。
　　如同一张白纸的天使除了脸，一举一动都透出不同，一定会被多数人认定为异类。人对异类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总会想方设法驱逐或驯化。即使是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也不会对奇怪的外来者有太多好脸色。

　　“什么是对你来说有意思的东西？”时羽轻飘飘地反问。

　　“当然是你感到不快的事情。”恶魔理所当然回答。

　　“我没有感到不快。”倒不如说，正如黎安和所说，时羽对人类的了解不足以支撑到拥有那么多感情。

　　一听没有乐子，监护人拉下脸，切了一声：“无聊。”

　　他露出副百无聊赖的表情，继续拨打那位体育老师的号码：“我会帮你回绝那位老师，以后任何老师说相关的参赛事宜，你就告诉他们你心脏不好，其实不能长久剧烈运动。如果他们执意要让你参加，就报我的号码。”

　　一张名片被丢给端坐的天使，上面用普通的印刷体写了一行号码和黎安和的名字。

　　“书上说不应该对老师撒谎。”

　　“这不是撒谎，是合理的隐瞒。”监护人说出了个他没听过的新词，“有些事情知道了比不知道更麻烦。你和我都不需要更多麻烦了。如果你还想回去，就别多插手人类的事。有些不该说的话也别随便说出去。”

　　时羽看了那张名片一会，收了起来：“……我明白了。今天管理局来消息了吗？”

　　“没有。别对他们的办事效率太期待，这才几天当然不会有进展。”

　　黎安和看着被秒接的电话，匆匆忙忙说了句，就开启了合格的大人模式，用虚伪的语气与另一端的体育老师交流起来，围绕的中心思想无非是“十分感动，然而拒绝”。

　　时羽因此没有再多问，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学习人类的常识与知识。

　　黎安和为了避免被打扰，后来给了他一个平板电脑方便他搜索不懂的知识。据说设置了青少年模式，保证他不会看见奇怪的或多余的东西。

　　他不太明白所谓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正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感到不快。

　　但有件事他的确没有对恶魔和盘托出。

　　这两天，无论周围的情绪有多少从白变成灰，从灰变成白，甚至从灰变成黑，自始至终，有颗微弱的白光没有变过。

　　浅薄到像是碎片的白光，一直在他旁边安稳地闪烁着。

　　所以，他才想和那道白光交朋友。

大概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