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奇妙物语》谋杀失眠

49、目标初现

　　这是一条漫长而漆黑的前路，只有如萤火般的点点光亮漂浮在太刀身侧。

　　在无人应答的幽暗环境中，他扑棱着融进黑暗中的羽毛状袖摆，试图将它们拍散。

　　“阿拉，这种环境可真是……”

　　在这种敌明我暗的场合，鹤丸国永明知自己应该保持警惕，可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些光点和那个在道路尽头召唤自己的东西一样，让他感到亲切无比。

　　猝不及防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粒如有意识的光斑灵巧钻进他握住本体的手背、将那片与人类无疑的皮肤浸润得发红发亮，然后就这样消失不见。

　　鹤丸脑海中多出了一段记忆。

　　——不，与其说是“多出”，或许“点亮”这个词更为贴切。

　　正如抽卡游戏中原本蒙上灰色的未收录图鉴，在收集到那枚光点后，他大脑中一直苦寻不得的某片区域瞬间被点亮了。

　　那是他还作为“太刀鹤丸国永”刚刚被锻造出的场景，刚刚被锻出的刀剑本不应拥有灵智，可鹤丸却感受到了几乎和记忆同步的、紧紧将他围绕起来的炙热精火。

　　还有满脸倦色、手下颤抖地将自己双手捧起的刀匠五条国永。

　　“还真是温暖啊……”不管是不远处未熄的炉火、锻刀室内燥热的空气，还是五条国永布满茧子的干燥手心。

　　这种感觉很奇妙。

　　意识尚在本体中的鹤丸探头，余光扫过似乎有客来访的入口——照进锻刀室的所有光亮，都被那道身影遮住。

　　画面就此中断。

　　当鹤丸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就只有空荡的手背，还有将自己团团围住、看起来跃跃欲试的浩荡光点。

　　太刀一顿一顿地、小心翼翼地、眼神发虚地把自己的下巴扶回原地。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这光斑，难道是什么激发脑活力的强效补药不成？

　　他舔了舔嘴唇，对“自己要不要恢复记忆”这件事难得有了一丝迟疑。

　　这种被咒灵追着给自己喂饭的行为太过诡异，让刀剑付丧神不得不担忧，要是自己补脑过度、智商足够碾压全本丸、还能对一贯恶劣的审神者施以正义的制裁的话该怎么办？

　　好吧……这种事，也就只有他自我排遣时想一想了。

　　被光晕钻入的手背余温尚存，被勾起兴致的鹤伸手，试图将围绕在身边的小东西捞进手心。

　　似乎是感受到他不再排斥的态度，如有意识的星芒就像是被他吸引住，潮水般骤然涌向唯一的活物！

　　鹤丸猛地向后退几大步，没想到这光晕依旧不停扑向自己的怀抱，仿佛生怕他赖帐跑掉。

　　“诶诶诶——这也太热情了吧？！”

　　他这一路上有留意过，自己身处的似乎是一座除了地面便漫无边际的巨大空间，于是转身就拔腿狂奔。

　　虽然有了这么点似是而非的记忆碎片，但谁也说不准这只咒灵有没有恶意、这些光点是不是无害、这些记忆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由一只咒灵激活。

　　被一群光斑追逐，或者说包围着，他面对自己绝无可能逃脱的局面也不觉得慌张，反倒是觉得自己身后绵延出几十米的长长光尾格外有趣。

　　“还真是有趣啊，不愧是鹤呢。”在生得领域之外，有人正语音带笑地观察着狂奔不已的鹤丸国永。

　　几乎是在鹤丸消失在未知空间的一瞬间，审神者五就用咒术撑起这片几乎等人高的硕大水镜。

　　不请自来的“客人”随意找块石头坐下，毫不客气地率先占据最佳观赏角度。

　　“喂，这就是你说的，不算是坏事？”五条猫猫皱着眉，跳到审神者五肩上用爪子狠狠扒住。

　　虽然另一个时间线的他尚未接触到鹤丸背后的本丸、刀剑付丧神等等等等，也并不了解身为太刀的刀剑付丧神会有哪些短板，但已经和鹤丸相识多年还成为恋人的他自然知道，自家恋人有那么一点点“夜盲症”。

　　新出场的角色也再无法引走他更多的注意力了，五条猫猫弓起背脊，蓬松的白色长毛炸开，冲着审神者五又是龇牙又是磨爪霍霍。

　　“理论上，这家伙的实力确实无法对现在的鹤造成多大的伤害。”平安五悠悠插话，他只是看了那些光斑几眼，就将饶有兴致地将注意力转移到鹤丸和相处过短短一天的咒灵身上。

　　身为平安时代咒术师的顶尖存在，他起初以为这是某个偏科咒灵对他使用的领域，毕竟平安五确实感受到一股强大却没什么攻击力的咒力将他狠狠拖拽过来。

　　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这只咒灵究竟想不自量力地把自己引到什么地方去，可直到在这里看到已经和自己的时代大不相同的神社、又看到来来往往的那些身着奇装异服却无比真实的人类，平安五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被小小坑了一把。

　　不过，能在这里再看到鹤，也很划算啦。

　　大咒术师比划着水幕中只能看到背影的白衣青年，荡漾的尾音几乎飘到每个人面前：“这个时代的鹤，变得好大只啊~”

　　“喂，你又是哪个时代的‘我’？”高专五瞪圆了眼，作为这个时代的“东道主”，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极大的挑战。

　　少年开始气鼓鼓地开始扒拉。

　　“那只臭猫——应该是十年后的‘我’。”

　　“那个一团乱现状的罪魁祸首——更远的时代之后的‘我’。”

　　“那个臭脸——江户时代的，据说是同一个灵魂的‘我’。”

　　踏进这座神社的一瞬间，他们就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

　　隔着圆片墨镜，他锐利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一身狩衣的成年男性。

　　“那么——你，又是哪一个‘我’？”

　　另一头，不得不停下脚步的鹤无奈地看着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一圈又一圈融汇起来的光流，小声嘟囔：“感觉要被闪瞎了……”

　　也不知那些家伙去了哪里。

　　他愁眉苦脸地朝兜里一探，还真的掏出一副边框很COOL的墨镜戴上。

　　这片空间已经被逐渐聚拢起来的光流照得亮堂如白昼，一路畅回声都很远的空间内也并没有什么障碍，正是太刀作战的绝佳环境。

　　他竖起手中的刀刃，略带兽性地龇牙，目光灼灼地看向步步紧逼的光芒。

　　身为刀剑的时□□丧神们自然不会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一贯野性难驯的鹤丸国永更是如此。

　　他将灵力灌注于刀身，对准最密集之处迎头斩下！

　　消失了？

　　不，不对。

　　刀风带出的白色羽毛晃晃悠悠，被同样晃晃悠悠的光点吸附而上，转眼就融为一体。

　　太刀打量着微微发烫的本体，面色难得肃然起来。

　　作为刀剑付丧神，本体是他们的一部分，同样也会是这些不明物的目标。

　　——失策了。

　　此时此刻，鹤丸国永也只能无奈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东西。

　　眼下的场景和负隅顽抗没有什么区别，他索性敞开怀抱，大大咧咧地迎接这些无法拒绝的热情存在。

　　这个动作有点傻气，毕竟，隔着墨镜都能晃花人眼的这些都没有实体。

　　太刀眼睁睁地看着外界的光源一点一点变少，而自己的躯壳如同一只不断被冲进电的灯泡，开始吞噬这些看似无害的存在。

　　没有什么问题——灵力在体内循环无数次的鹤丸得出结论，他只觉得有种懒洋洋的醉意从灵魂深处升起，烘得自己醺意上涌。

　　传说中临死前才能看到的走马灯，就这样在他面前一帧帧放映着。

　　这是一种奇怪的状态，他的思维似乎与□□相剥离开来，他的躯壳还愣愣地杵在原地，他的意识却已经跟着失而复得的回忆迅速流转，一梦千年。

　　辗转流浪、陪葬、失落民间、神社现身、到伊达家、成为皇室御物……

　　这些被打乱出场顺序的片段就像一个个小剧场，在鹤丸脑海中轮换放映，一切都符合他曾在时政论坛中看到的“鹤丸国永”的历史，在一些细节处却远比那些寥寥几笔的记载更加生动详实，如今以第一人称视角在鹤丸脑海中播放。

　　太刀捧着脑袋使劲儿回想，也想不出这些堪称“感动咒术界好大夫”的萤火虫有夹带什么私货。

　　曾经只能以旁观者角度补课的“鹤丸国永**百科”，如今他已经可以以亲历者的身份轻描淡写地说给别人听。

　　可是这只不知道本体是什么东西的咒灵，凭什么要帮他恢复记忆，又是从哪里得到“鹤丸国永”的记忆？

　　在最初的记忆归拢后，鹤丸才更觉得自己的脑海中空空落落。

　　他正在想起的这一切，只是每个“鹤丸国永”的分灵都有的史实记载，可除此之外，他作为甲005号本丸的、独一无二的这一振鹤丸国永，自然还有什么别的经历。

　　当时的他如何诞生，是出现在时政的锻刀炉，还是诞生于一座他依旧毫无印象的本丸？

　　他是怎样失去记忆，又是怎样被审神者五条悟遇到的？

　　那个看起来轻佻却步步都意味深长的家伙又是因何将他带回本丸，还对自己如此不同？

　　鹤丸国永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

　　他好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但又没完全恢复。

　　自己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那部分依旧杳无踪迹。

　　“这就是你要我来这里的目的吗？”太刀仰着头自言自语，“看起来，一切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