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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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他“看到”荒芜的沙漠，漫天黄沙之下，生命挣扎。
他“看到”大海。
他“看到”凝成云朵的每一粒水珠。
他“看到”了人。
……
他站在无穷远的高处，以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视角，俯瞰世间万象，注视芸芸众生。
而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无意义。
——无价值。
极为浩瀚、极为深邃的同时，亦是极度的漠然。
忽然，似乎是从很远很远处，传来了“咚”的一声敲门声。
克莱恩猛地睁开了眼。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反复几次，才终于摆脱了梦境里那心神抽离的奇异状态。
真是令人不适的梦……克莱恩皱了皱眉，抬眼瞥了眼窗户。
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到漆黑深沉的夜幕，以及悬挂其中的一抹红月。
明显还是深夜。
克莱恩此刻已经清醒了——他本来也没有多困，甚至觉得自己能再熬个三天三夜。
但连续经历了诡异的穿越、诡异的灰雾、诡异的自杀事件后，他心灵上已极为疲惫，急需良好的睡眠进行自我调整。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嘀咕道：“希望我不要再做奇怪的梦。”
说完，克莱恩隐约感觉眼皮更重了点，他顺势放松心神，很快如愿以偿地陷入沉眠。
同一时刻，铁十字街上街，距离莫雷蒂家所住公寓不远处，邓恩·史密斯发出一声闷哼。
他闭上眼，踉跄着退了几步，鼻孔中淌出一缕红色。
“队长？！”
这个始料未及的发展惊到了伦纳德，他匆忙上前，扶住身形不稳的值夜者队长。
“……我没事。”
邓恩捂着鼻子，灰色的双眼紧闭，他静静站了几秒，才重新睁开眼：
“你说得对，克莱恩·莫雷蒂极有可能已经被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污染了。一个普通人的梦境，绝不会导致如此大的反噬。”
克莱恩·莫雷蒂真的被污染了？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提前警示了队长，又坚持陪同……伦纳德正色道：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邓恩已经缓了过来，他站直身子，以难得的严厉语气道：
“你留在这里，在远处对克莱恩·莫雷蒂进行监视，不要进行接触。我先回去一趟，让西迦来支援，并联络克雷斯泰·塞西玛阁下。”
“塞西玛阁下？”伦纳德闻言一愣，不明白队长为什么会选择求助这位远在贝克兰德的高级执事。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行动前，我收到总部的通知，说塞西玛阁下刚好在附近辖区，可能会来廷根一趟。”
伦纳德若有所悟：“为了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
“不知道，总部没有提供细节。”邓恩摇了摇头。
但他心里和伦纳德想到了一块：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如此危险，需要出动高级执事都出动？
待邓恩匆匆离开后，伦纳德寻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阴影处，一边暗中监视，一边低声问道：
“老头，你不是说克莱恩·莫雷蒂没什么异常吗？这叫没什么异常？”
如果事先知道情况会这么严重，他不会仅仅是提醒队长，而是会直接想办法阻止对方。
“确实没有可以察觉到的异常。”
他体内的声音冷静道：
“应该是难以察觉的、隐秘的‘污染’。不过，那本笔记残留的影响竟足以阻挠你那位‘不眠者’途径的队长，看来，它位格够高。”
说不定它的原主人正是那位安提哥努斯……
“……你要小心。”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毕竟连序列7的队长都遭到了明显反噬……伦纳德抬头望向克莱恩·莫雷蒂所在的房间，情绪复杂。
脑里的苍老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怜他？没必要。这种事情，要么落在他身上，要么落在别人身上，只看谁更倒霉一点。”
“我没有可怜他。”伦纳德嘴硬道，“我是感叹队长又要错过一个历史学方面的专业人士，仅此而已。”
*
夏季太阳升得早，清晨的阳光已极为明媚。
这一次，克莱恩一夜无梦到天明，内心的抑郁散去了不少。
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支起身，然后颇为意外地发现妹妹还没有出门。
“梅丽莎？”他惊讶地看着坐在兼任餐桌的书桌旁的妹妹，“你今天休息？可今天不是周日呀？”
梅丽莎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她表情严肃地坐在那里，明亮的褐瞳紧盯克莱恩，目光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每一寸扫过。
见克莱恩眉眼间不复昨日的阴霾，梅丽莎的神情逐渐舒展，像是松了口气般，回答道：
“哦，没关系，我待会儿小跑，我是说，走快点就不会迟到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你赶快洗漱完，趁热吃吧。嗯，我得走了。”
说着，梅丽莎拿起自己缝制的书包，起身朝门口走去，但在开门前她又回过头，对着仍有些怔愣的克莱恩，温和说道：
“克莱恩，你不用太有压力，就算，唔，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没通过廷根大学的面试，你也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她又指了指桌上放的一个由齿轮、发条等部件拼装的小玩意：
“那个人偶，你可以试一试。扭紧发条就行。看着它一动一动，心情会舒服很多，我最近经常这样，很有效的！”
梅丽莎鼓励地看了克莱恩最后一眼，才推门离开，匆匆的脚步声很快远去。
克莱恩愣愣地看着关上的房门。
他缓缓从床上起身，走到桌边，看了眼桌上的早餐，又拿起一旁的“人偶”，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半晌后，他轻轻笑了笑，又尴尬地咳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人偶？我还以为是乌龟……”
吃完早餐，克莱恩坐在桌前，看着“乌龟”，不，“人偶”在桌面上一跳一走。
咔咔咔，哒哒哒，富有节奏的轻响中，克莱恩慢慢调整呼吸，将心中重新升起的焦虑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
待“人偶”停止跳动，他轻轻叩了下桌子，苦笑道：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能再让梅丽莎担心了，我可是哥哥啊……”
他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打算趁着现在自己心情平和、头脑清醒之际，对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做初步规划。
哪怕回家无望，人依然需要生活。
“目前最大的麻烦，或者说危险，是那本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如果不解决，我会一直活在胆战心惊中，而这很可能影响到梅丽莎和班森……可这件事的主动权不在我手上，只能等警方后续的接触。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在监视我？
“所以我当下最急迫的事，其实是即将到来的面试……呃……”
想到原主那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克莱恩嘴角一抽，脑里飘过“完蛋”两个字。
不过，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考试的大吃货帝国新青年，克莱恩立刻想到了对策。
——临时抱佛脚！
“决定了，今天去霍伊大学，泡图书馆！
“能多背一点算一点……呵呵，梦回大学考试周……
“也正好打听一下外界如何看待韦尔奇和娜娅的死亡……”
有了目标，克莱恩当即起身，找出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唯一一套体面正装穿上，又想了想，决定把那把来历不明的左轮手枪也带上，以防万一。
他来到床边，弯下身子，假意收拾睡衣，实则偷偷拿枪。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虚幻的一幕幕：
楼下，昨日刚见过的墨发绿眼的年轻警官站在街道中间，面朝莫雷蒂家的窗口，神情警惕；
走廊尽头处，一位有着罕见白色长发的女士，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头；
而在距离克莱恩最近的屋外门口处，是昨日的灰眸中年警官，身边站着另一个有着金棕色短发和墨绿色眼眸的男子，他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风衣的领口高高竖起，挡住了整个下巴，而他手里，是一柄散发着润泽光芒的……纯白骨剑！
这……
震惊之余，克莱恩缓缓蹲下，做出像是在床底翻找东西的模样，并趁此机会，急速思考这些画面意味着什么。
“警察来抓我了？昨天面对警官时，几乎全是我的真实反应，演得不算多啊，结果他们反而不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啊！
“我只是一个瘦弱的历史系毕业生啊，有必要搞出这样的排场吗？
“等等，为什么我会直接认定那些画面是真的，而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有问题的人是我？”
短短几秒内，克莱恩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细思恐极。
当前的状况由不得他多耽误，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克莱恩果断决定遵从心的意志。
他以超乎自己意料的控制力稳住表情和肢体动作，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然后不紧不慢、若无其事地朝门口走去。
为了给外头的人们塑造“我很无害”的形象，他放弃了那把藏在床板下的左轮。
“呼，冷静，冷静，我只是一个无辜的、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大学毕业生……”克莱恩在心里反复念叨，抱着上刑场的心情，慢慢扶上了门把。
他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低沉的吟咏：
【“啊，恐惧的威胁，绯红的希冀！
“起码一事是真：此生飞逝。
“一事是真啊，其余皆谎，
“花开一度后将与世长辞……”】
“……？”
克莱恩停下动作，一脸懵逼。
这诗歌似乎具有让人放松的力量，令人身心宁静。
……可你们不是警察吗，为什么要大白天的哼诗歌？
更令他迷惑的是，走廊上也传来了同样的咏唱。
一男一女，两种声音，合二为一，咏诵着令人联想到星夜的柔和小调：
【“每当太阳在西方下沉……露珠缀满黄昏的衣襟……”
“她的花一夜开到天明……但待到白昼睁开了眼睛……”】
“……”克莱恩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世界的警察都如此放荡不羁吗，逮捕嫌疑人前，先来个诗歌三重唱？
这是什么人间迷惑行为？
他顿时陷入了“虽然我有问题，但你们似乎更有毛病”的强烈荒谬之中，一时竟不知该有何反应。
门外。
克雷斯泰·塞西玛叹了口气，转头对身侧的邓恩·史密斯道：
“对他无效，停下吧。”
邓恩依言停止了咏唱，神情更严峻了几分。
而克雷斯泰·塞西玛则攥紧了圣剑，一步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
不等里头的人应声，他自顾自开门，对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道：
“克莱恩·莫雷蒂，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
圣赛琳娜教堂的地底。
克莱恩站在克雷斯泰·塞西玛对面，低头看着放在两人中间的纯白骨剑。
……刚才，在对方友好的、不容拒绝的邀请下，在三位疑似警察和一位疑似教堂执事的包围中，他被请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来到教堂，紧接着被迎入地底的某个密室。
而这一切，只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请将手按在这把圣剑上。”克雷斯泰·塞西玛道。
“……请问，我能知道原因吗？”克莱恩弱弱出声。
克雷斯泰·塞西玛摇了摇头。
果然……克莱恩吐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
昨日最后出声安抚他的年轻警官对上他的目光，顿时眯了眯眼，碧色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忌惮。
……克莱恩默默收回了视线。
对方足足有四个人，每一个都盯着我，每一个都比我壮，唉，这下子我连进入灰雾的机会都没有……
克莱恩轻轻咬了咬唇，抱着隐隐的恐惧和无助，破罐子破摔地，慢慢伸出手，将右手摁在了骨剑上。
冰冷却不刺骨的感觉，瞬间通过他的皮肤，传入了他的大脑。
与此同时，克莱恩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鼻尖嗅到一丛丛夜香草和深眠花的淡薄香气。
突然，克莱恩的直觉猛地一跳，身体瞬间僵直。
——有什么飘渺又恢弘、虚无又磅礴的存在，向他投来了注视！
然而，那注视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等克莱恩做出任何应激反应，令他毛骨悚然的视线已消失无踪。
梦幻般的场景也从视野中消失，克莱恩惊愕地眨了眨眼，就见对面的克雷斯泰·塞西玛像是松了口气般放松了神情。
接着，这位黑夜女神教会的高级执事宣布道：
“恭喜你，克莱恩·莫雷蒂，我以女神的名义郑重告知你，你通过了圣堂的检验。”
“……啊？”
一阵短暂的死寂后，当事人克莱恩率先打破沉默。
而他不是唯一一个没掌握状况的人。
“啥？”
“什么？”
“塞西玛阁下，您的意思是？”
克莱恩左看看右看看，震惊地发现懵圈的竟不只他一个。
不是，你们不是同伙吗？
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茫然？？？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