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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头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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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攀咬当朝王爷,你可知罪?!”
江怀进跪在牢里,手脚都被绑了起来,身上布满血痕,说话都有气无力,只一味重复:“我有证据。”
一棍落在腿上,江怀进仿佛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江怀进咬着牙,等疼过了这一阵,才说:“留我一年命,我就把罪证交出来。”
坐在门口的大人冷笑一声:“也不怕告诉你,你全家都死光了,你以为你跑得掉?”
江怀进早猜到了。
但被他明晃晃说出来,心中还是难免撕裂一般。
他强撑精神周旋。
江怀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不过他爹是负责做钱的,下来查他的人,左右不过是都察院或者提刑按察司。
既然是上面的人,肯定也知道当朝皇帝跟戾王那些破事。
皇帝天天憋着劲找事折腾戾王,底下的人也乐于哄他开心。
知道有人能够指证戾王,绝对不会让他就这样死了。
而戾王那边,素有阎王之名,手下甚至还招揽了善酷刑者,得罪他的人都会被他慢慢折磨死。
慢慢折磨死。
这个慢慢
这就是江怀进想要的。
江怀进不知道面前这个官什么打算。
但无论是被交给皇帝,还是被交给戾王,总比现在立刻下地府好。
能拖一刻是一刻。
外面来了人,附耳说了几句话。
面前的大人听完之后,反而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会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要便走了,还吩咐道:“给他点药,别死了,我还得给戾王留点乐子。”
江怀进知道,那位三王爷,要到了。
牢中暗无天日,江怀进晕了醒,醒了晕,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突然一巴掌被人扇醒。
脸火辣辣地痛。
来人身着黑衣,却带着衙役的腰牌,见他醒了,问道:“说说吧,你的证据。”
江怀进道:“我还是那个要求,留我一年的命,我把证据拿出来。”
“那你这辈子都别再说话了。”来人又是一巴掌,这次他的指上带了铁环,直接把江怀进额角划破了,鲜血糊了一脸。
下一刻,他直接拔出刀。
寒气逼近,杀意扑面而来,江怀进瞬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三王爷到了?”江怀进扯了扯嘴角,“要是把我杀了,明天三王爷的罪行就会被昭告天下。”
“嘎吱——”
门口传来声响。
持刀黑衣人退下。
轮椅碾碎树叶,来到江怀进面前,可惜江怀进眼睛被血糊住了,看不清面前的人。
只听到他道:“详细说说,本王也想知道,有什么罪。”
江怀进声音嘶哑:“庆成王,好久不见。”
三王爷,也就是戾王宗休顿了好久才开口:“陛下早就命本王改称戾王,你还叫本王旧封号,是想抗旨不遵吗?”
“王爷是人中龙凤,这恶毒的称号,实在不应该用来称呼您。”江怀进意有所指。
宗休道:“你想说什么?”
江怀进想说的话很多,就怕宗休不给他机会开口。
“当年皇帝以毋需有的罪名,硬生生折了您双腿,还把封号改了。”
“成和一年,皇帝大肆征收税款用于享乐。”
“成和二年,为了满足自己的欲v望,皇帝开始滥发铜钱。”
“成和二年,皇帝割让北方城池换取美酒佳肴。”
……
宗休听着他一条条数着当今圣上的罪状,听着他越发大逆不道。
“这样的皇帝,死不足惜!”
最后,声音戛然而止。
江怀进腿疼得动不了,他强撑着上半身,爬到宗休面前,匍匐在他脚旁。
手伸向他轮椅。
“这等耻辱,王爷,你想报仇吗?”江怀进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
宗休失笑:“江家小公子年少成名,当年一篇策论,让天下英才失色。本王在学堂的时候,还听夫子教授过。”
“今日一见,果然狂悖,果真能说会道,会蛊惑人心。”
“只是,沉寂这么多年,你真以为自己还有跟我交换的本钱吗?”
江怀进道:“我的才华,天下无人能敌,王爷若是不信,到我府上书房找上一圈便知道了。”
宗休操控轮椅转身,差点碾过地上那手满是血污的手指:“可惜了,本王忠君爱国,绝不会被小人唆摆。”
当晚。
牢房走水。
那个曾经惊艳绝才的江怀进。
就这样‘死’了。
*
江怀进赌赢了。
他赌宗休就算身陷囹圄,也不会屈服。
当年惊鸿一瞥,江怀进一眼就看出他的傲气,幸好时过境迁,宗休本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三王爷。
这才是江怀进手上最大的筹码。
这次江怀进醒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被抄家,宗休来广南没有府邸,正好住进来。
一来一回,他便又回家了,只可惜物是人非。
江怀进没有悲伤的时间。
他的断腿被接好,脸上身上的血污也被擦干净,这么多日,终于恢复了一点人样。
江怀进挣扎着坐到轮椅上,幸好宗休府上的人都有经验了,就连轮椅都买得又大又稳。
为了方便宗休进出,江府的门槛在一天之内全部被移除。
现在也方便了江怀进。
江怀进出门便直奔宗休而去。
宗休现在正在亭上看风景。
这是江怀进第三次见到宗休。
他坐在廊下,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太像了。
唯一不同的是,宗休身下多了轮椅。
当年先皇即位,宗休作为幼弟,更是遗腹子,皇帝哥哥就如同他的父亲,从小就是万般娇贵养大的,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样样精通,甚至身手也是极好,无论是谁碰到了也要夸一句人中龙凤。
先皇每次听到也会哈哈大笑:“三弟是我亲自教养出来的,自然是比所有人都好。”
兄友弟恭。
一段佳话。
边关大捷时,正好碰上宗休生辰,先皇大喜,直接封他为庆成王。
风光无限的庆成王,就是这个时候受邀来到广南的。
广南办了个玉兰花宴,广邀天下才子来赋诗。
江怀进自然是收到了邀请。
出门前,哥哥还警告他:“今天庆成王也会到场,你给我注意点,别闯祸了。”
“小弟我一向稳重讨人喜欢,自然不会当众失礼,”江怀进挑眉轻笑,“哥哥是怕我抢了王爷风头吧。”
江修明冷笑:“就你?”
江怀进不服气。
等见到了人之后,江怀进才明白他哥哥说的话。
宗休站在亭中,众星捧月,身姿挺拔,目光扫视众人,却又不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天潢贵胄这四个字就是为他而生。
可能是练武的缘故,宗休相当高大,他就站在亭上拉弓,手臂和双腿摆成好看的姿态,一开一合之间,力量感扑面而来。
箭离弦直直往前射去,百步穿杨,一箭就将今天的头彩射了下来。
亭上一阵吹捧声。
江怀进看得出神,也没留意自己脑袋上的树枝,被那彩球压垮,直直落到他头上。
“哎哟!”
头彩砸中了江怀进,将他发冠都砸歪了。
江怀进揉了揉脑袋,正想找个房间重新梳头,就感觉面前来了好大一群人。
刚刚还在远处亭上的庆成王,到了他面前。
身后还跟着一群书生、侍卫、太监,围得满满当当的。
江怀进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可真俊啊。
因为母亲是外族,所以宗休天生异瞳,眼光底下左眼颜色显得更浅。
庆成王宗休眼中有些慌乱:“本王不知树下有人……。”
让王爷当着这么多人给自己赔罪,那就是真的不懂事了。
江怀进连忙道:“是草民没有看清楚,站在不该站的地方了,还望王爷找个空房间,我梳洗一下。”
等江怀进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乱七八糟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宗休一个人带着太监还在原地,手上多了一枝开得极好的玉兰花。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攀折来的,开得这么好,定是花了大量功夫悉心照料,花的主人怕是要心疼坏了。
宗休将花递给江怀进:“惊吓了公子,这当是本王的赔罪了。”
江怀进笑着接过:“这赏花宴,鲜花要赏给美人才相得益彰。”
说完江怀进都想扇自己嘴巴子,平时跟朋友说话轻浮习惯了,在宗休面前都守不住自己这张嘴。
没想到宗休还是个老实人,没有发现江怀进的调笑之意,顿了顿道:“本王看满堂繁华,也未有能及公子之姿的,这花,自然是要配你。”
江怀进当下就将玉兰花别在耳后:“王爷说得是,这头彩,合该是我的。”
之后,江怀进就没有再见过宗休了。
后来,先皇壮年猝死,当今圣上登基。
宗休被派去了山安府,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坐着轮椅了。
然后,改称号为戾王。
*
“在那儿发什么呆?上来!”宗休像是厌倦他探究的目光,开口道。
江怀进朝他过去:“舟车劳顿,王爷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宗休冷笑道:“胆子大了,还敢嘲笑本王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后面死死掐住江怀进的脖子。
江怀进:……
虽然我平时确实经常阴阳人,但这次我真没有。
倒也不用这么敏感。
江怀进吃了好大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