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宴》夏诺多吉

3、03

　　霍铮高出齐昭一个半头，轻易就看到手机上的内容。见齐昭足足愣了两分钟没话说，他手指戳戳她的肩膀，问她：“没事吧？”

　　“跟你没关系。”齐昭冷声说。

　　角落那一间就是齐昭的房间，她往回跑，走到门口才发现房卡没带，又飞快地折回吧台上去拿备用的。

　　霍铮靠墙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赶在她重新跑回房间前站在了她房间门口。

　　“走开！”齐昭刷卡时推开挡路的霍铮。

　　门开了，霍铮跟在她身后闪进去。

　　“你是不是有毛病？”齐昭脾气上来了，再次用力把霍铮往门外推。

　　霍铮一只手钳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把门关上，“你要是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有人来围观了。”

　　齐昭挣脱开他的手，缓一缓心绪，尽量平心静气道：“你出去。”

　　霍铮却靠近她一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墙壁上。

　　齐昭抬头看着霍铮的脸，他眉眼如旧，明明没什么变化，此刻的神情却怎么也和过去那个人对不上。

　　她脑袋中有酒精作祟，被那句“分手”冲淡了九分，剩下一分，她拼命将其剔除，把自己的理智拉回来，抬手将霍铮推远。

　　霍铮只是略微向后一小步，很快就再次迎上来，用同样沾着酒精的唇把她定住。

　　吻她之前，他的手掌探到她脑后，护住她的头。齐昭听见他的指骨嗑在墙壁上的声音。

　　“霍……”

　　技巧也好，片刻情欲上身也罢，总之霍铮不是毛头小子了，他的攻势让齐昭陷在迷茫又深刻的禁锢中，想挣扎，却连把他名字念完的力气都没有。

　　齐昭有一颗牙齿很尖，这成了她唯一能利用的武器，在膝盖和手腕都无力挣扎的时候，她用这颗尖牙对付霍铮，即刻听见他“嘶”地一声。

　　吃痛后，霍铮把人松开，他挡开齐昭挥过来的手腕，在她发作之前，对她说：“现在会不会觉得，被分手也没那么难过了。”

　　齐昭不理会他任何话，另一只手扇在了他脸上。打完人后，她声音沙哑，红着眼睛痛骂他：“你女朋友人就在外面，你真不要脸。”

　　霍铮用指腹抚摸一下自己被打的脸颊，又探一探嘴唇被她咬伤的地方，低着头，无奈地笑一下，“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齐昭也冷笑一下，捏住他手腕上的米奇，拉远，毫不留情地放下去。

　　橡皮筋弹在皮肤上的声音听着就痛，霍铮却动也没动，脸色都没有丝毫改变。他没再解释任何话，伸手把齐昭的吊带裙肩带往上扯了扯，随后把米奇皮筋摘下来，塞进齐昭的手心里。

　　齐昭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皮筋扔到他身上，米奇掉在地板上，发出很清脆的响声。

　　“齐昭，跟着我吧，你那小男友不值得你伤心。”霍铮看着地上的皮筋，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轻描淡写地说。

　　齐昭用一种复杂又锐利的眼神看着他，指了下门：“滚。”

　　霍铮走后，齐昭把地上的米奇皮筋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又去浴室里冲了把脸。冷静下来后，她坐在床沿拨通她男朋友的电话。

　　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被挂断。她微信留言：“要分手，回学校后当我的面的说。”

　　等待对方回消息的时候，她往上翻看两人近段时间的聊天记录，其实对方想分手是有迹可循的。

　　齐昭曾经暗恋一个人，那个人过于耀眼，拔高了她对异性的审美，她明知道得不到，却执着的不肯让出一颗心去喜欢别人。后来现任出现，有些像那个人，男孩子跟她当年认识他时是同样的年纪，他们学同样的专业，说话时都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

　　男孩追了她一段时间，有别的地方吸引她，于是她在二十岁的时候迎来初恋，逐渐把十六岁时喜欢的那个人忘掉。

　　前段时间他们俩为了点小事吵架，她男朋友忽然岔开话题问她：“你去参加葬礼，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霍铮开的车太好了，齐昭又漂亮，她男朋友疑神疑鬼了。

　　没等到任何回复，齐昭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藤条吊灯，陷进一种迷惘。她点开很久不用的□□，在一个特殊的分组里找到霍铮多年前的那个号。

　　霍铮从未上线过，空间也仅对部分好友开放，她不在其中。她一度怀疑当初这个人给她的这个号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但她从来没给他发过消息，这一点无从求证。

　　齐昭在今晚把这个号删了，随后把霍铮的微信也拉黑。

　　她男朋友在深夜给她发来一段话，大意是两个人不合适，与其吵吵闹闹不如各自安好。她没回，一时的情绪作祟，将其也拉黑。

　　第二天一大早，齐昭跟老板娘道了别，回了她外婆家。她很幸运，跟外婆住在一起的舅舅一家带着她的小表妹去了外地旅游，她踏踏实实地住下，准备陪外婆一段时间后再回学校。

　　她爸爸再次打来电话，希望她能回家一趟，跟她三岁的弟弟联络联络感情，她爸没说几句手机就被她后妈抢夺，她忍着不适听这个女人表演，挂电话之前对她爸说：“下回你再联系我，最好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比起她这位只比她大十岁的后妈，她更喜欢跟她妈妈现在的老外男朋友聊天，最起码她还能练习练习英语口语。

　　“昭昭，开学之后，你跟你男朋友可以着手申请学校的事情了吧，我还等着你们明年来LA参加我的婚礼呢。”她妈在视频里跟她撒娇，老外听不懂，只会对着视频里的她和蔼的笑。

　　其实齐昭她妈在美国混的并不好，用她舅舅难听的话说，她妈是靠着一点姿色过着被美国老头圈养的日子，能不能结成婚是个未知数。

　　“分手了。”齐昭坦言告诉她妈。

　　“为什么？”

　　“他瞎了眼。”齐昭轻蔑地笑一下。

　　“他提的分手？”

　　齐昭抿了抿唇，否认。她骨子里是挺要面子的人，今天是她被甩的第三天，她尚且不能接受自己被甩这个事实。

　　暑假剩下来的日子，她都在努力消化失恋这个事实，只是收效甚微。她原本不觉得自己是长情的人，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恋爱，她所有的爱情体验都和这个男孩有关，做不到那么快就恢复元气。

　　快开学的时候，钟锐宁给齐昭发微信，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她当然不会去，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之后，意味着她跟钟锐宁也将做不成朋友。

　　尽管只是一个吻，但霍铮是有女朋友的人，这违背了她的道德准则。

　　钟锐宁说她太不够意思，顺便问她：“聂雪你认识吧？”

　　齐昭立即反问：“怎么了？”她心里打鼓，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那明明不是她的错。

　　钟锐宁解释道：“她现在是我哥的女朋友，今天大家聊到你了，说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没有这个必要吧，我跟他们俩都不太熟。”

　　“别啊，你就当给我个面子……”钟锐宁见齐昭继续沉默，叹了口气，小声道，“今天是我生日，我都在我哥面前夸下海口了，说你肯定会来。除了他们俩，还有我别的朋友，我有一个哥们特别想认识你，就上次跟我一起出去玩儿的那个……”

　　“行吧，我去。”齐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软才妥协。

　　既然是过生日，礼物肯定不能少。齐昭庆幸暑假她爸妈考虑她无家可归，慷慨地给了她一些零花钱。去生日宴的路上，她给钟锐宁挑了个自己能承受又还算能拿得出手的生日礼物。

　　饭局一共十几个人，霍铮坐在一众学生党中稍显格格不入。他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听着比他小五六岁的这帮小孩儿高谈阔论，不置一词，只在聂雪给他拿东西吃或者问他问题的时候才稍微变换一下神色。

　　除了在恋爱时心猿意马，其他方面，他对女朋友还是挺不错的。齐昭进门后被安排坐在聂雪身边，很容易就看到这两人的亲密互动。

　　齐昭听见聂雪跟他谈论他养的狗，又说他卧室里的窗帘过于暗了。他笑而不语，任由喋喋不休的女朋友幸福地畅想着未来跟他的同居生活。

　　钟锐宁那位想认识齐昭的哥们到的最晚，他进门的时候手里提了个大蛋糕，步伐很是潇洒。钟锐宁大有做红娘的架势，安排他坐在齐昭另一边的空位上。

　　这哥们名叫关谨，名字让人印象深刻。他跟钟锐宁一样，也是个阳光直率型选手，坐下后没几分钟就找到齐昭感兴趣的话题，顺带就要到齐昭的微信。

　　“你没去可惜了，后半程的风景是真不错。”两人聊旅行，关谨惋惜道。

　　这条路线的后半程齐昭在两年前走过，但她没提，笑了笑，表示认同。

　　“霍铮哥，以前你都带着我们玩儿，这几年也不见你动弹了，你不在我们都玩不起劲。”关谨又把话题引到霍铮身上。

　　“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霍铮玩笑道。

　　“哪儿能啊，肯定是你不想带着我们玩儿了。前几天我堂哥跟我说，你又带着一帮学弟学妹做项目了，这回你们要是去哪儿考察，可一定要带着我啊。”

　　“这事儿你该问我嫂子，看她愿不愿带着你。”钟锐宁说。

　　“聂雪姐这么快就成你嫂子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关谨看向聂雪。

　　“没多久。”聂雪笑一下，又说：“这次我们去西南，十一之前出发，行程半个月，你要是想去，九月中旬之前告诉我。”

　　“行啊。”关谨的八卦之魂不灭，又继续那个问题：“你们俩不会是去了趟古镇……”

　　“在那之后。”聂雪起身给关谨倒了点酒，“小屁孩儿少八卦大人的事情。”

　　齐昭原本捏着桌布玩儿，听到这四个字，手指松了，心中也松了根弦。她想，日后她要是再想起那个吻，她的不适感或许会稍微减弱。但她丝毫没对误会霍铮这件事感到愧疚。

　　她下意识地看一眼霍铮，他也看着她，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有他招牌似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