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守护横滨！》瘦雪汤圆

24、一角

　　梅落初白代谢酒精的速度很快。

　　至少在中原中也还昏天黑地倚在他身上睡得香甜的时候，他已经望见了不远处正在站岗的港口Mafia人员。

　　梅落初白的头顶上有一闪一闪的星星，太宰治与那位织田作之助已经不知去向，不过仔细压着角铺在他俩身上的这件外套，大概率是织田作之助先生特地留下的东西。

　　他力道更紧地环住中原中也，胸前少年的体温很高，让他的心口不像以往那样冰冷；他鼻翼间的呼吸温热地打在他的肩窝里，让他产生了一种被重要之人依赖的满足感。

　　但这样是不行的。

　　只有中原中也是不行的。

　　他的心再次沉入黑暗的海底，映在梅落初白眸中的星光渐渐黯淡下去。

　　越是在意，越是失去，他不愿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遭遇苦难。

　　所以……

　　少年的胸口微微起伏，他张开嘴轻吐出一口气。

　　说起来，他天性喜爱温暖，母亲给予他的光是他前十四年最心爱的宝物。

　　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感到暖和，身体也不疼了，只要她愿意对他露出一点喜悦的情绪，他能够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直到母亲就那样肮脏地死去，梅落初白才明白，原来那种美丽的光是会消失的。

　　美好的事物必定到达不了永恒的圣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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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崎红叶的审讯班从汉斯那里弄出来一点有意思的消息：“神之手”想得到“书”。

　　疯疯癫癫的3412号早已取代了原先的那个汉斯，十指全被折断、钉穿手心脚掌的痛苦，并未让他屈服。

　　他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好像失去了痛觉一般自如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情，并强烈要求单独与梅落初白见一面。

　　“只有他的请求，我绝不会拒绝。”3412号笑道。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原中也被叫去公司做视察，对梅落初白难得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忧心：“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梅落初白低头戴上黑色的手套。

　　“那我们明天见。”中原中也戴上圆帽，“如果有问题就马上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嗯。”梅落初白神色如常地回答。

　　中原中也脸色一僵，回想起昨晚自己因为梅落初白说要和太宰治带来的人交朋友而兴起的撒泼耍赖，他闭起眼睛皱了皱鼻子，深觉这件事不堪回首：“那工作加油。”

　　“中也也是。”梅落初白微微点头后，便转身和审讯班的人走向了港口Mafia大楼。

　　“明明昨夜因为要交新朋友表现得那么高兴了……”中原中也没滋没味地嘀咕，“都没有在我面前这么开心过，不讲义气。”

　　中原中也越想越气：“对我那么冷淡，明明说好是朋友……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赭发少年突然变得易感起来，怀着满腹不自知的委屈与对自己矫揉想法的唾弃，风风火火地上班去了。

　　而这边的梅落初白在尾崎红叶的授意下进入了最里头的一间审讯室，挂着一身审讯道具的汉斯垂着脑袋瘫坐在电椅上，让人看不清他凝血的头发下遮挡住的神情。

　　“我来了。”梅落初白淡声说道，声音不大，但汉斯还是略微动了动满是血瘀的耳朵。

　　“你……来了。”汉斯，不，3412号咧开嘴角，声线却无比嘶哑，想来是不仅流了不少的血，还长时间没有饮水的缘故。

　　“Melo……”他用气音艰涩地呼唤道，“我爱你。”

　　“你是……伟大的，神明。”他的唇角淌下暗灰色的污血，“我要，死在你脚前。”

　　“‘神之手’的成立目的？”梅落初白的神色不变，只是用公事公办的腔调冷漠地问道。

　　“……嘻嘻。”他痛苦地笑出声，“Melo是……由苦难与罪恶，铸就的神明。”

　　“我们……追随他。”3412号的眼神不复浑浊，反倒愈发澄亮起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你是战争，是杀戮，是死亡！”

　　“……你会杀了我的，对吧？”3412号第一次露出一个与原来的汉斯有些相似的优柔笑容，“你守护不了任何人——就像宫本由纪，大家最终都会弃你而去。”

　　3412号沾满污秽的脸颊上透出一种诡异的黑红色：“我精心为你准备的鸟笼，里面装有那么多美好的宝物，以往你好奇的东西我都为你收集了起来……”

　　“我深爱着你，”他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如果是你的话，身为黑暗神明的你一定能够通晓我的心意！”

　　“我不明白，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梅落初白感到一阵强烈的疲累，他想立刻闭上眼睛，即使在睡梦里也会被重要之人的死亡惊醒，也比与这个所谓的同类纠缠不清来得好。

　　“你怎么会不明白？”3412号暗黄色的瞳孔像蛇一样竖缩起来，“在最后那段时间里，你不也想把宫本由纪关在无比安全的地下牢狱里吗？”

　　“而且，对着之前那个叫中原中也的家伙，你已经忍耐不住了吧？”

　　“想把心爱的宝物据为己有的心情——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他的眼瞳周围散发出一种邪恶的幽光，“离开了宫本由纪，你想死想得不得了吧？”

　　“如果这一次，那个中原中也也死掉了的话——”3412号挣扎起来，他兴奋地试图抽出手臂，“你再也活不下去了——满是破绽的你彻底死掉了——这就是你身为神明却堕为人类理应付出的代价！”

　　3412号目露凶光，挣扎的幅度进一步提升：“赶快死掉成为Melo吧，我爱着的那个你，再次出现吧……拜托你……”

　　“拜托你变回第一次完成屠杀时的那个Melo，满身鲜血却充满幸福地对我微笑吧……”

　　“一刀砍下去从柔软的肌理中迸溅出的鲜血那么滚烫，现在的你难道不迷恋那种温暖吗……”

　　梅落初白的心再次被某种情绪冻结了起来。

　　好冷好硬，是可以杀人的心。

　　他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但也是错的。

　　母亲教导他的东西，让他明白了真正的温暖，从而选择了去坚守而不是去侵略。

　　但他又确实是为了杀戮而生的怪物——所以，他以杀止杀，以暴制暴。

　　他总得派上些用场，不然母亲所思虑的算什么呢？又有谁记得她曾经活过呢？

　　他屈起手指，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提醒他现在已经是母亲不在的时间，除他以外的死亡都无法挽回，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完成母亲的夙愿。

　　他必须守护横滨，不管是什么组织，不论是为了何物，不提怀着怎样的信念，谁都不能对母亲的家乡动手。

　　……谁都不能对中原中也出手。

　　梅落初白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于是抬手按了按心口。

　　中原中也没有母亲重要，他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所以啊……

　　不要去刻意想象失去他之后的生活。

　　只剩他会活着，其他的所有人与物都会逝去。

　　记得。

　　只需要记得曾经由中原中也带给他的舒缓与轻松的心情。

　　只由他一个人来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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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12号说得情绪高昂，额上一道暗沉的血液流经眼珠，像是他的身体克制不住而不经意溢出的泪水。

　　他是痴心者，一个痴心于完美神明的人类，为了让梅落初白成为他想象中的那副模样，也为了让“神之手”得以继续照计划动作，他从没想过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他也不愿离开梅落初白身边。

　　“Melo……”他饱含深情地叹息，“时间到了，我好舍不得你。”

　　这时候的他终于将所有出格的情感收敛进躯壳深处，声线变得平缓又忍耐：“神之手是为了在世界范围内普及异能者应有权利而成立的组织。”

　　“你应该明白的。”3412号喉结滚动，眼中升起杀意，“在许多国家，尤其是北美、东欧等落后地区的异能者，除了个别棘手的，几乎都会被发卖到各种各样的实验室，或是去某些人的私人卫队里就职……确实，异能力者本身的存在就会引发争端，有人认为异能力者就是异端、全部都是被诅咒的族群。但事实上，异能力者比普通人类强大数倍，异能力者对社会做出的贡献更多，我们应该享受更多的权利。”

　　“北美之前流传过这种消息：异能力者是撒旦派来消除人类的军队，迟早有一天，异能力者会成为新人类，旧人类从此灭绝……呵。”

　　3412冷冷地笑了。

　　“异能力者才是推进历史进程的主力军，我们要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谁能明白我们的愤怒？！谁能去替我们承受尖锐的针头扎进血管、气味古怪的液体灌进身体中的冰冷？！谁能日复一日地忍受闪着白光的手术刀切开皮肉的疼痛？！谁能在幼年时期就单枪匹马地与一群无比凶狠的灰狼搏杀？！谁能、谁能……”

　　3412号哽咽了一下。

　　“谁能因为各式原因死在手术台上、禁闭室里、训练场中后，从地狱深处遍体鳞伤地爬回来，却不对那些一无所知者怀有半点的仇恨与憎恶？”

　　“7745号，就算你现在只是和我一样的普通异能力者，你依然是我们当中最有资格仇视普通人类的其中之一，你的怨恨与厌恶去哪了？就一个宫本由纪而已，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同类都要背叛吗？！”

　　“我爱着的，不是现在这个你……你为什么这么畏头畏尾……你为什么懦弱到连复仇都不做不到……”3412号目眦欲裂，“Melo，求你快点变回来，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的事情容不得你置喙。”梅落初白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他的心在坚硬的胸骨内凄然尖叫着，无人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