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职业与高味职业》正版岑空

30、放心去爱吧

　　“庄灯？”
　　夜幕降临，庄灯正在车里对着手机发呆，手机界面上，是那款游戏通关的界面。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发现，是他的母亲。
　　她正隔着车窗问：“你怎么不上去？”
　　“妈。”庄灯抬手看了看表，指针正好指在九点上，“九点了。”
　　庄母笑了一下，拉开另一旁的车门坐了进去，问：“出什么事了？”
　　庄灯摇摇头说：“没事。”
　　庄母看着他憔悴的模样，轻微地叹了口气说：“没事就帮我去领快递吧，信息发你手机上。”
　　庄灯应了下来，刚好，他也需要散散心。
　　人民医院家属院是个较老的小区，停车位就在单元楼门口，而快递作为新兴产业，统一被安置在了小区门口。
　　当初庄校长唯恐住在一高家属院，会被看出来庄灯是他儿子，怕这小子恃宠而骄，就决定住在了医院家属院。后来庄灯进了医院，庄校长又怕医院的人认识他，碍着他母亲的情面，对他不好批评，所以又催着他外面买了房。
　　庄灯不知道，庄母本想着，儿子住出去也好，离他爸这个有毛病的老头子远一点。可有一天到他的房子一看，整栋房子只装修了书房和卫生间，她感觉很心疼。不论如何也要让儿子回来住，也是在争吵的过程中，明白了为什么儿子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怪丈夫，也怪自己的疏忽。
　　儿子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三十岁的大人了，要成为别人的男人了。
　　只不过这个男人心情很复杂。
　　晚上虽然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心理老师也收到了庄灯的游戏截图，结合丫丫平时的心理状态给出了在情感方面不好的分析。丫丫姑姑一直道歉，说昨天晚上自家孩子青春期叛逆一直闹，就把丫丫给忘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可现实情况是，丫丫父母拒绝穿刺检查，也签了拒绝书，那么丫丫只做心理治疗的话，门诊就可以，不必再继续住院。然而心理老师证实，丫丫确实不能排除装病，她好像是想要逃离家庭，并且医院于丫丫而言，似乎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整个过程，丫丫父母都通过电话听到了，但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哭诉时又埋怨起了许多事情。
　　他们不过是普通家庭中的一个，家在一个最普通的乡下，那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正儿八经的本科生了。为了丫丫能出人头地，首先让她在城里上学，于是投奔了在城里的亲戚，也就是丫丫姑姑。而夫妻两个每天的奔头就是想着丫丫啊，成为一个有出息的本科生，将来能坐在办公室里。他们现在就是给孩子攒上大学的钱，也给她攒嫁妆钱，不让以后的婆家看不起她。
　　这对夫妻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他们，明明他们最爱孩子，可孩子却好像不会去爱。末了，夫妻两个互相埋怨起了对方。
　　商量到最后，心理老师承诺会尽力寻找孩子心里最根本的问题，孩子姑姑也承诺以后不会再让丫丫独自过夜，丫丫父母也同意让丫丫呆在她觉得安全的医院，对于庄灯要求他们回来，也答应了。
　　一切好似非常顺利，可庄灯心中还是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还有他自己的事，他也没办法处理。
　　三十岁的男人，事业有成，处理问题却一塌糊涂。
　　他这沮丧的表情，丝毫都遮盖不住。
　　拿到快递的庄母，禁不住又问了句：“发生什么了？”
　　庄灯长出了一口气，整理了下表情说：“没什么，您买什么了？”
　　庄母拆着快递说：“人工培育钻石。”
　　庄灯笑了下问：“想要什么钻石，让我爸陪您到店里买，不是容易验货吗？”
　　庄母拿着钻石看了看说：“店里买什么，他们都说是真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现在多看看各种真假钻石，以后就知道了。”
　　“您不是不在乎这个吗？真朋友不在乎您戴真的假的，假朋友您不在乎他们在不在乎，您说过的。”
　　庄母闻言，看着庄灯疲惫的眼神，叹了口气说：“我是不在乎这个，但是不能给儿媳妇买到假货。”
　　庄灯抬眸，心中敲起了小鼓，下午的事难道母亲已经知道了？在诊室接吻……还是被强吻，母亲对自己失望没有关系，但她，她是为了维护他。
　　不过，此时此刻，庄灯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想到儿媳妇时，他想到了她。没有任何疑问，他喜欢她。
　　庄灯解释道：“妈，她只是容易冲动，其他方面其实都挺好的。”
　　“她？”庄母戏谑地看了眼庄灯说：“看来我的儿媳妇是有着落了，我还以为仍旧是八字没一撇呢。”
　　八字是有一撇了，就是撇地有点远。
　　“我不是那种人。”
　　庄灯的意思是，出了这种事，他会负责，只不过他下意识抵触说这句话。
　　然而，庄母不明白了。
　　“什么意思？”
　　庄灯也糊涂了。
　　“您什么意思？”
　　庄母见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长出一口气说：“算了，咱们两个是鸡同鸭讲。不过，妈要先向你承认一个错误。”
　　庄灯以为她在开玩笑，便顺着她的话问：“什么错误？”
　　庄母从背后拿出一个牛皮纸笔记本说：“刚刚看到这个，想看看你最近在做什么课题，需不需要我的帮忙，没想到是恋爱课题。”
　　庄灯瞬时感到脸在发烫，一双眼也不知道看哪里好。
　　“妈可不是故意看的，你可不能和妈置气。”庄母将本子塞到他手里，感慨道：“没想到，我和你爸这么会谈恋爱，生了个儿子竟然是个恋爱苦手。”
　　庄灯妄图扯开话题问：“爸会谈恋爱吗？”
　　他想象不出一本正经的庄校长，会谈恋爱的模样。
　　“如果说罗曼蒂克，那他不会。不过你爸挺直接的，就说雪梅同志，我想和你处对象。”庄母回忆起往事，笑着说：“那时候觉得他傻乎乎的挺可爱的，就答应了，谁知道现在这么气人。”
　　庄灯想象着父亲古板的模样，摇头说：“其实是不是特别像威胁恐吓，把您吓同意了？”
　　“臭小子，没情趣。”庄母白了他一眼说：“就许你情人眼里出西施，还不许我眼瞎了？”
　　“只是没想到您眼里的爸，竟然是可爱。”庄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我以为是可靠。”
　　“不说我了。”庄母摆摆手说：“说说她吧，我刚刚看了一遍，都挺好的，理性和感性都证明，你喜欢她。准备什么时候确定关系，也让我和你爸见一见。”
　　庄灯没有想好，他反问道：“嗯……妈，您没有看过这个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她，怎么想到儿媳妇的？”
　　庄母笑着将钻石盒子放在腿上，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说：“以前你最爱做这个动作，不过最近，变成了对着手机傻笑。”
　　庄灯张了张口，无法反驳，尽管他平时没有注意到这些。
　　庄母在庄灯胸口锤了一下说：“你个男子汉，还等着女孩子向你告白吗？”
　　庄灯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皱了皱眉说：“妈，我只是想不明白，她喜欢我什么。”
　　“为什么要想明白这个问题？”
　　庄灯思索着回答道：“或许是我年龄大了吧，看着身边同事一个个结婚生孩子，我觉得挺好的。我不像年轻小朋友，想谈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我想这次恋爱，可以结婚。不过，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不长，不像程垣和他妻子，时间长到见过对方的每一面，非常清晰地进入婚姻。我觉得，她有时候离我很近，有时候离我很远。或许当我知道她喜欢我什么的时候，我会没有那么……”
　　“患得患失？”庄母说出了庄灯难以描述的那种感觉。
　　“对。”庄灯没有说，他甚至害怕她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拥有某些相似特质的那个男孩。
　　为了这个念头，他还找出来当时讲座上摄影为他拍的照片，并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重复对比后发现，那个时刻的他，眼神中的镇定自若与期望，是和那个男孩有相似之处。
　　“庄灯。”庄母说：“恋爱本来就是患得患失的，得到了是你的福气，得不到了还有爸妈、还有朋友和工作，有什么可怕的？不过，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假如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什么情况下，你会和她分手。如果你想不出来，那么就和她在一起吧，然后永远保持忠诚。”
　　车内有短暂的沉默，庄灯心中却是波澜壮阔。
　　小时候对母亲的印象是忙碌、潇洒，但回头想来，她从不会缺席他生命中重要的时刻。就像当初从B大回来，母亲也鼎力相助一般。
　　不知怎得，庄灯又想到了丫丫父母的哭诉，使得他禁不住问：“妈，当时，您为什么支持我回来？”
　　“傻儿子，因为我怕失去你啊。”庄母有些伤感的说：“还记得那时候我去旁听你的毕业答辩，结束以后，我说让你陪我转转景区，你说你不知道哪里好看，我们就在周围一个公园坐着。我看你在发呆，问你在想什么。你说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看那个打陀螺的老先生挥鞭子的频率。我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说不知道，只是感觉没有理由继续留在B大，想先回家吧。我问你为什么不开心，你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失恋了吧。当时你的眼睛里，就和你说的每句话一样，都是空的。”
　　提到这里，庄母眼睛突然红了。
　　“以前我觉得，男孩子管的严一点没有关系，学医的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但是那个时候，我真的很自责。儿子，明明那个时候你说要回到我们身边，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要失去你了，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庄母说着，仰起头眨眼，不让泪水流出来，庄灯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然而，他们这一扭头却发现车窗外冒出一个人影，吓了他们一跳。
　　“我说怎么下来拿个快递拿这么久？你们俩背着我干嘛呢？”
　　庄母的泪被气得差点违背自然规律缩回去，她偷偷对庄灯说：“你看吧，别说恋爱了，有人老夫老妻了还患得患失的。”
　　庄灯本来内疚又难过的情绪被这么一打断，突然变得轻松了一些。
　　“你们俩怎么又背着我说悄悄话？”庄父手一背说：“都过了九点了，可别谋划着让我给庄灯做饭，我不同意。”
　　庄母打开车门说：“就你做的那饭，庄灯还不爱吃呢。”
　　“那不可能！走，庄灯，回家，我给你做饭，你必须吃完！”
　　这一瞬间，庄灯觉得父亲像母亲一样爱他，只不过父爱如山，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