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职业与高味职业》正版岑空

2、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

　　A市，最有名的医院首当是第一人民医院，也是杨木易毕业后想去的医院。可惜可叹，大名鼎鼎的人民医院由于未知原因，一直没有开设肛肠科这个科室。排名第二的市中医院趁机异军突起，以手术加中药药浴的特色治疗拼出了一方天地。于是杨木易这个纯正西医院校毕业的快准狠一把刀，不得不和这群中医外科学子们共事。
　　好在A市是自己的家乡，往往抛弃大城市的荣华富贵转投家乡怀抱的人都有共同的特点，要么是承受不了大城市的经济工作双重压力，要么是想为家乡建设出一份力。杨木易就是属于后者，尽管不知道其他同事如何，但大家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会感受到排挤和生分。比如杨木易和夏蹊曾经就读同一所高中，只是高中的时候并不认识。
　　杨木易也非常喜欢现在的同事关系，端庄儒雅的李老师是处理医患关系的标杆，学识渊博的陈老师是科里的学术标杆，大家私下都说，下一任科主任就在这两个人里选出来。其他男同事比起二位虽然稍微显得一般般，但是为人幽默，并且他们的发型还不是地中海。
　　可陈老师和李老师就……
　　杨木易看着二位老师的发型，看着站在最末尾的实习生，感慨从实习生到规培生/研究生，住院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幸运了再成为科主任……
　　感觉头发不够掉啊。
　　“行，该查房查房，该换药换药去吧。”
　　科主任一声令下，大家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杨木易与夏蹊是科里较为年轻的医生，病号理应不多。但由于她们是女医生，许多女病人更愿意让她们诊治，甚至晚上换药的时候都恨不得是她们两个值班。
　　所以早上八点，交班查房过后，各自的患者找自己的管床医生换药，就能看到换药室门口的女性同胞排起了长队。妇女能顶半边天，此时无声胜有声。
　　“嘶……”病号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了一个苦笑。
　　夏蹊笑着夹起一个消毒棉球说：“不用逞强小姑娘，你的笑容都已经泛黄了，我懂得。”
　　隔壁一张床上的阿姨隔着屏风听到了这些动静，笑出声说:“群里说的真没错。”
　　“什么群？”杨木易没有抬头，问了一句。
　　“痔同道合那个群。”
　　“……”杨木易听夏蹊说过这个群，痔疮的痔，肛瘘瘘道的道。
　　“他们说啊，想要心里舒畅就找夏大夫，想要身体舒畅就找杨大夫，杨大夫闷声干大事，换药一点儿都不疼。嘿，你看我这可不就是，一点儿都不疼！”
　　“可以了。”杨木易示意阿姨起身，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您这是捧杀。”
　　“硼砂？我牙不疼啊……”阿姨一脸茫然。
　　“没事儿，您慢回。”杨木易温柔和煦地送走阿姨，看了看门外没有别的人，就回换药室等夏蹊。
　　夏蹊这边病号刚送走，她正洗着手，就被杨木易抱了满怀。
　　“你你你，别别别！”夏蹊吓得把洗过的双手往穿在白大褂的身上一抹，心里一阵懊悔，手白洗了，“我马上已婚妇女了哈，可不敢传出绯闻。”
　　“我不和你传，我和别人传行不行。”杨木易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夏蹊，和刚才判若两人，“你一定要救我！”
　　夏蹊很苦恼，昨天她亲眼目睹了杨氏夫妇的死亡凝视，深知杨同学在水深火热之中，急需救援，但是，“不是我不救你，我跟我对象最近在冷战呢，我还没想好怎么开这个口。”
　　“你们都要结婚了，还冷战？”
　　“筹备婚礼，必备戏码。”
　　杨木易假装拿起手术刀说：“还好你俩脾气好，要不然就是华山论刀了，到时候我帮你们报警。”
　　夏蹊扒开她的手，转身说：“哎哎哎，你想干嘛，报警完了准备抢我工作是不是？”
　　“想抢你老公。”杨木易诚恳地眨巴眼说：“你不救我，我可就撬墙角了哈，就趁你们现在在冷战。”
　　“撬撬撬。”夏蹊从兜里拽出一个充电器说：“就这么一个不操心的臭男人，谁爱撬谁撬。”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木易不明所以地接过充电器问:“可不是说人程垣普外一枝花的时候了？”
　　“我……”夏蹊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努力peace一点对杨木易说：“说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马上就该我手术了，以后再和你说。反正现在我是不愿意理他，而且他今天上午有手术，晚上上夜班，估计又一天不回家了，但是他手机充电器没带，也不开口跟我要。你帮我送过去一下，然后你就在人民医院转转，瞅中哪个帅哥，就拍张照片，等我消气了就找程垣拿下他。”
　　“合适吗？”
　　“放心吧，他科里知道他要结婚了，不会误以为你是抢亲的。”
　　杨木易其实是想问，相中哪个立马拿下，怎么看都觉得像强抢民男呢。
　　已经被抢了的民男果然进了手术室，杨木易不得已在众人八卦的目光下郑重放下充电器，且飞快地跑出科室。但她走出普外科后，并未急忙离开，而是在人民医院主体大楼一层一层地转着，感受没能来这共度余生职业生涯的遗憾。
　　“果然气派啊……”她叹气。
　　一阵骚动从旁边传来，她转头一看，几个保安拉着一个冲动的大叔，那大叔正指着不远处一个男医生骂骂咧咧。
　　大概是医闹吧，杨木易心想。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科室，妇科和产科，又看了看那边坐着的男人，心下了然。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转身欲走，但是同病相怜的感觉使她折了回去。唉，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好看，她发誓。
　　“你问心无愧就行。”
　　男人正碰着嘴角的伤，疼的皱了下眉，看着眼前出现了一个创可贴，本想说句谢谢，但这句话使他抬头看了看说话人。
　　“我理解你。”杨木易见男人戒备地看着自己，便拉起男人的手，把创可贴放进他手里，坐在他旁边说，“我们是同行，我是搞肛肠科的，和你们搞妇产科的差不多，反正前面后面都一样。”
　　“肛肠科？”他心想，医院好像没有这个科室。
　　“嗯！”杨木易听到男人质疑的语气毫不在意，她觉得，搞妇产科的男性比搞肛肠科的女性更惨。好歹肛肠科的患者换药的时候都是侧躺着，还能遮盖遮盖，手术的时候虽然避无可避截石位，但好在大家意识比较清醒，还能沟通，时间短，速度快，一次解决。
　　但是妇产科可就不一样了，妇科产科，一墙之隔，生孩子去产科，不生孩子去妇科。产科还好，妇科里骇人听闻的故事当初可是没少摧残她这颗纯情少女心。相比之下，得痔疮是一件多么坦坦荡荡的事情。
　　杨木易同情地看着正在蹙眉的男医生，心痛地想，被打得这么狠，大概是妇科的吧，长得倒是纯情少男样，也不知道心里被摧残成什么样了。
　　“我知道。”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金眼银牙铜外科，又脏又累妇产科，打死不去小儿科。你看你们虽然又脏又累，还经常被误解，但至少还有儿科给你们垫底不是？”
　　男医生冷笑一声，抱臂挡住了自己的胸牌，听杨木易继续说下去。
　　“别难过了，看你这气势，也工作了有几年吧。不知道你们班刚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们班一样，第一次闻福尔马林味儿的时候，也没几个人吐，没人像电视里演的一样矫情。这都21世纪了，没个心理准备谁当医生啊？但是吧，我理解，医患问题这可真不是说准备就能准备的，我相信你最开始处理妇产科的问题，也……”杨木易差点脱口而出“有过恶心”，这样岂不是污蔑对方的人格和高尚的职业道德？她转口说道:“也有各种麻烦和痛苦，但是既然还是坚定选择了这个方向，也没有转专业，那肯定是热爱的。这样的话，问心无愧就好了，别管别人怎么想。”
　　男医生的眉头皱的更深，好像在揣测她方才戛然而止的话。
　　看着对方双眼微眯，杨木易感慨，这单眼皮，怎么它就是丹凤眼呢。想象一下，一个如此的男人对着你说，脱了一条裤子，躺到床上，还是截石位……
　　杨木易捂着自己的心脏，痛心地骂自己，怎么又开始侮辱别人的职业道德了？
　　她咳嗽了两声，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不过我觉得吧，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出来招蜂引蝶就是你的错了。你看看你这造型，发蜡用的不少吧，这不就明摆着让别人误会，搞得人家对象揍你嘛，做人要低调，低调。”
　　杨木易站了起来说:“老前辈只有这么多经验传给你了，剩下的看你自己造化了。”
　　日行一善，心满意足，看来人民医院也有这么多痛苦，或许上天让自己去中医院是最好的安排。
　　她快乐地踩着运动鞋准备回自己的快乐老家，没有看到嘴角带着被揍的伤痕但是用了很多发蜡让自己仍然看起来非常有型的丹凤眼，狠狠地，白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