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职业与高味职业》正版岑空

10、恰当的分寸感

　　婚礼现场。
　　草坪上高大的树木挂着粉色的鲜花，糖果色的气球缀着丝带在随风飘扬，周围桌子上有的放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水果饮品，有的放着飞镖以配合射击气球的小游戏，有的放着各式各样的模具以供外科同道切磋技术，有的则三三两两对坐地聊天。虽然地方偏僻，来得人不多，但仪式感足足，游园会的现场也应景地播放着周董的《园游会》。
　　杨木易神秘地说：“你看到草坪尽头那个玻璃房了吗？那个是仪式主会场，民宿还安排了餐厅，等用餐的时候，这个草坪上的东西就都清理了，吃饱喝足送完宾客，这里就是after party的现场，你可不能早走啊，我会死死盯着你的。”
　　庄灯打量了一下周围，问：“老王说他要在程垣婚礼上弹吉他，就是晚上？”
　　“对！所以你一定不能走！不然老王不会放过你！”
　　庄灯失笑：“你知道老王是谁吗，你就对。”
　　“那不就是。”杨木易指向一处，一个中年男人暧昧地冲他们挤眉弄眼。
　　庄灯看着杨木易骄傲地昂起脑袋说：“我不仅知道老王是谁，我还知道你死党是谁。”
　　庄灯无语抱臂问：“谁？”
　　杨木易又指向一处，言之凿凿说：“盛夏，就是那个！”
　　不远处一个围观外科缝线的男人突然回头，问：“谁在喊本帅哥？”
　　庄灯蹙眉，和盛夏四目相对。
　　“灯！噔噔噔噔！”盛夏看到庄灯，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拍着他肩膀说：“好小子，你怎么在这儿？”
　　庄灯也很惊讶地问：“你又怎么在这儿？”
　　盛夏伸着胳膊挂在庄灯身上问：“参加我表妹婚礼啊，盛夏，夏蹊，夏蹊，盛夏，你不觉得听起来就很有关系吗？”
　　“不觉得，不认识，不知道。”庄灯晃了下肩膀，将盛夏的手晃掉，问杨木易：“你怎么知道的？”
　　“程一一说的啊，她昨天盯着宾客名单看了半天呢。”杨木易说完，正好看到程一一，便冲她招了招手。
　　盛夏见状，一脸八卦地问：“哎，这不是你那个同乡师妹吗？在一起了？”
　　庄灯看了眼杨木易，她有些尴尬地说：“大概是那边first look已经结束，准备入场了，我过去看看，你们随意。”
　　盛夏看看杨木易跑远的身影，又看看庄灯奇怪的眼神，用手肘捅了捅庄灯说：“不一般哦，怎么回事，给爸爸说说。”
　　庄灯搓了搓脸，稍微精神一点后说：“没什么，你真夏蹊表哥？我记得你家在省城，不在A市。”
　　“你工作傻了吧，还是有被害妄想症啊？”盛夏摸着庄灯的头问：“我是不是她表哥，跟我家在哪儿有哪门子的关系。”
　　“没什么。”庄灯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说：“我最近想太多了。你怎么样？朋友圈安静地都不像你了。”
　　盛夏这边刚坐下，又激动地跳起来口吐芬芳后继续说：“博士还没毕业！老子我今年一定要毕业！”
　　庄灯用手挡住嘴，但晃动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的憋笑。
　　盛夏指着庄灯说：“你狗了哈！”
　　庄灯做了个八的手势说：“友情提醒，今年都八月了。”
　　盛夏一听，就开始捋袖子。眼看两个人要打起来时，现场音乐突然变成了婚礼进行曲，众人心领神会地走进了玻璃房。
　　盛夏这时才想起庄灯还没告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和我妹又不一个医院，你又不是学中医的，你怎么在这儿？”
　　庄灯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说：“我是程垣同事。”
　　盛夏坐在庄灯身边问：“我妹夫不是普外的吗？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庄灯大概和盛夏讲了小儿外科的事情，惊得他站起来说：“这不胡闹的嘛，你们医院竟然敢这么干？”
　　“少爷。”庄灯无奈地按下盛夏说：“家里这小地方又不像咱们一附院，也不像你们省城，要什么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招不进人才。好歹你有这个科室，科室有些病人，说不定有人看见了，就愿意回来干了。你看现在，不是挺好的？”
　　“庄啊……”盛夏怜爱的话到嘴边，转成了夸赞，“瞅着怪瘦，没想到肌肉越来越结实了，给爸爸拽地老疼了。”
　　庄灯白了他一眼，忍不住说了声：“滚。”
　　此时，两个人的心情稍微愉悦了一些，老王在台上妙语连珠，新娘挽着父亲缓缓步入婚礼现场，新郎翘首以盼，完全看不出来当事人在婚礼前夕刚吵了一架。
　　他们两个的事情，偏偏又有了庄灯的名字，还好这次没有传回他的耳朵里。
　　“我妹漂亮吧。”盛夏对庄灯耳语，“当初我要知道你跟我妹都回家工作，我就撮合你俩了，可惜啊。”
　　庄灯没有回应，他和夏蹊完全不认识，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活在程垣和老王口中的人。他又看了看程垣，那时候的程垣只是远远看着夏蹊，独自一人长吁短叹，毕竟破镜重圆不是容易的事。
　　庄灯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儿外时，他和程垣一起劝老王戒酒，开玩笑说儿科可不像普外。老王突然就哭了，说自己没想到要来这个鬼地方，挣钱养家容易嘛。然后老王越喝越多，拿着手机逼着他们看自己妻儿的照片，看着看着就说他还能干，因为他还要养家，等他们成家了就知道了。
　　见他们没有应声，老王拍着庄灯问他前途光明，毕业学校和人生履历都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是不是和哪个科室的谁谁谁一样，为了爱情回来的？庄灯想了想说，算是吧。老王越问越起劲，庄灯却不愿意多提，只说是在论文上有一些争执，最后搞得不欢而散，他也不好意思受导师的鼓励留在导师那里工作，或让导师签推荐书读博，就回来了。
　　那时的庄灯还不知道老王添油加醋的八卦能力，老王也见问不出什么，就逼问程垣。毕竟每当程垣对着手机发呆时，他俩一靠近，程垣就立刻警觉地灭掉屏幕。程垣一开始不说，自顾自地喝闷酒，喝多了后说，人总是要为了年轻时候的不懂事买单。
　　老王最讨厌年轻人的悲秋伤春，硬和庄灯联手抢了程垣手机，扬言要一个一个打电话问是谁。程垣不信他们会这样干，老王就打给他看，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按给了主任——不见外。
　　唯一一个清醒的庄灯和主任聊了几句，完美收尾，而程垣也无奈招了。
　　故事的最后，老王吐槽主任给自己取的什么破网名，儿外不见外可还行？又吐槽程垣给主任备注“领导”，让他一激动就打错电话了。最后，他拿起杯子在桌子上敲了一下示意，庄灯也陪他们喝了一杯。成年人的世界，如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小城中的春夏秋冬，包容每个人不切实际的温情。
　　此时此刻的庄灯看到两个人坚定的迈入婚姻殿堂，心头升起老母亲的欣慰说：“他们两个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呦呵，几年没见，有故事了？什么情况？”盛夏指着两个伴娘问：“是这个啊？还是那个啊？”
　　庄灯看了眼杨木易，她听着婚礼誓词，一双大眼睛隐隐有些泪光，而被他们的誓词逗笑时，一双酒窝又衬得她甜甜的，也难怪老王说她像个大学生一样。不得不让人承认，她乖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可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越乖的也越会骗人。
　　“我那个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人的结婚誓词点燃，放进心形容器中，照亮了这颗红心。庄灯的这句话也淹没在了老王激情澎拜的声音中，盛夏只“啊？”“啊？”“啊？”，实则头都未回。
　　“婚姻最稳定的关系是战略同盟合作伙伴关系，二位新人将纸质版合同书付之一炬，从此再不能撕毁，不能违约。合同书上的一言一句同时刻进每一位见证人的心里，这一场一生之久的盟约，我们看着你们哦。”
　　感动的大家被老王最后风骚的话语和姿势逗笑，庄灯觉得，这是最适合他们两个的结局。
　　盛夏看着大屏幕里校园变礼服的照片，唏嘘地问：“你跟我妹夫呆这么久，他人怎么样？”
　　“你现在问这个，早干嘛去了？”
　　盛夏撇着嘴说：“还能干嘛，照顾别人家孩子和别鼠家孩子呗。”
　　他说完，又捅着庄灯说：“扔捧花了，快去快去！”
　　庄灯背靠白色的椅子，玻璃房内开足了冷气，时间也一点一滴走向晚宴，但夏季的阳光仍旧毒辣，晒的人和脚下踩的草一样焉。他摇头说：“不去，要去你去。”
　　“我和一群姑娘抢花，多不绅士啊。”盛夏说：“你现在可是有故事的男同学，那说不定哪个妹子抢了花，当场就给你告白了，你再拒绝人家，人家下不了台嘛，你干脆自己抢了多省心。”
　　庄灯一侧手肘立在另一只手上，无奈地扶额。
　　“你这什么表情？是不是被我说中了？”盛夏突然激动起来，拉着他说：“你相中哪个了？哥帮你啊。你那个同乡师妹，博士是吧，我瞅着跟你搭的很，我就觉得你不读博可惜了。还是那个我妹同事，肛肠科是吧，绝得很，我上午看见她跟那个司仪比赛打结，我都没看清他俩的手法，那结都打完了，人才啊。再旁边那个乖妹妹你就别想了，人瞅着不大，都有孩子了！”
　　庄灯的眼睛从指缝中望去，不少人在等新娘捧花，还是以女性居多，但他扫了一眼，发现杨木易已经被挤出人群，而她好像并没有挤进去的意愿。她的目光似乎在找他，找到后，向他挥了挥手里的绿色绣球花，笑得十分灿烂。
　　庄灯再次避开了她的目光，却对上盛夏的目光时。一直没有收到回应的盛夏，此时捕捉到了一丝丝暧昧的气氛。
　　庄灯推开他的脑袋说：“别多想。”
　　盛夏啧啧啧后，拉着庄灯说：“行，我不多想，走，吃饭去。”
　　庄灯任由他拉起，走向餐厅，走了两步听到身后有人在欢呼，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人在为抢到捧花的姑娘欢呼。在众人的包围下，庄灯看不到是谁抢到了捧花，他只看到了杨木易画着淡妆的白皙脸庞，又冲他笑成了太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