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下》在下本无良

69、怒火

　　卧室里，戚暖的病床靠近窗户，温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分外舒服，连身体崩溃的疼痛都轻了几分。
　　当然，如果没有时凉在一旁冷飕飕地盯着她，她会更舒坦一些。
　　怎么说呢？
　　审判官大人天生就不是一个容易着急和动怒的人，难怕她现在知道，自己的脚腕被特制的细铁链牢牢地拴在床上。
　　甚至猜到时凉给她注射了某些药物，导致她现在别说凝聚精神力了，浑身都软绵绵的，动一下都费劲。
　　可她背靠着软枕，沐浴在阳光中，神色平淡，甚至还有几分享受。
　　这也是时凉最不爽的地方。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冷眼盯着她，讽刺道：“审判官大人永远这么……悠然自得。”
　　戚暖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时凉指尖摩擦着左手的黑金戒指，沉声道：“不想聊聊吗？比如你和钱多进的合作，比如Z计划到底是什么。”
　　戚暖极轻地蹙了一下眉，“……”
　　“不回答也没关系，那换一个问题，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别和我说是你在抵抗虫族的战场上受的伤，那些都是外伤。医生检查过，你的精神阈值严重下降，现在的你连军部一个D级的学员都打不过。”
　　他仔细观察着戚暖脸上的每一分表情，但很遗憾，审判官的目光比方才还要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时凉皱眉，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这人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看她那个样子，时凉也知道自己问不出来。
　　他冷笑了一声，“从前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审判官大人，或者说……每当我以为自己看懂你时，你都会用现实狠狠捅我一刀，告诉我，我不过是自作多情。你说可不可笑？”
　　“我的审判官大人啊，看起来永远那么干净，那么纯粹……以致于她用的刀尖直指我心脏的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好。直到我亲自去了一趟地下城，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不，你应该知道，毕竟那是你的杰作。”
　　“一片焦土，连骨灰都不剩。听说那座城是瞬间倾塌的，在大火中如土委地，曾经鲜活的、稚嫩的生命，刻板的、老旧的城墙，都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戚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缓缓垂眸。
　　“到现在，你还没什么想说的吗？”
　　时凉脸色阴沉下来，心里的怒火悄无声息地焚烧着脏腑。
　　“没有。”她睡了太久，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那一刹，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时凉欺身上前，将她狠狠压在床上。
　　他不是傻子，可戚暖偏喜欢什么都瞒着他。
　　主宰者大人打得什么主意，他不是看不出来。
　　当初谁下令歼灭地下城，他不是知道，可偏偏戚暖是那把染血的刀。
　　最让时凉愤怒的是——
　　“没有？！你没有长嘴吗？！！你可以说是主宰者大人逼你去的，你可以说你有千般不得已，你可以……”
　　戚暖抬眸看他，冷静到近乎冷漠地陈述道：“我可以不去，只要我想，没有人能逼我。”
　　时凉的眼睛瞬间变成幽蓝色，冰系精神力在房间里暴动，周遭的温度骤降。
　　“你再说一遍！！”
　　“……”
　　他手下的劲越来越大，戚暖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是淡淡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老爷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把七岁的我从满是虫兽的废城里救了出来，一口饭一口水地照顾我长大，手把手教我写字，教我做人，教我怎么活在这世上……那是比我父母还要重要的人！！”
　　戚暖眼神似有波澜，轻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从小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天空城，有主宰者大人护着，万千人把你捧在掌心，你懂和一个人相依为命的感受吗？你懂得那种筋骨相连、血肉难断的牵绊吗？老爷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不顾一切，也要誓死保护和效忠的亲人。”
　　噹噹噹，宋读那没眼力见的棒槌上赶着敲门找死来了。
　　“老大，没事吧？你咋了？这一层楼都快被你弄成冷藏室了。”
　　“滚！”
　　时凉暴呵一声。
　　门外当即没声了。
　　时凉两眼冒火地盯了戚暖片刻，猛地发现身下人的脖子已经被他掐得青紫，在雪白的皮肤上瞧着甚是吓人。
　　他微微皱眉，下意识松了手劲，咬着牙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
　　戚暖垂眸，苍白的嘴唇轻启，“就像你说的，厉，也是我要誓死保护和效忠的亲人。”
　　像是被针扎进心口，疼痛轻微却又绵长，微小的疼痛变成了决堤的宣泄口。
　　时凉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真该早点杀了你。”
　　“后悔吗？”
　　“后悔。”
　　戚暖苦笑了一下，“咳咳……”
　　明明只是轻微地咳了两声，鲜红的血就像抑制不住般从唇角涌出。
　　时凉的心脏猛地一紧，床头的精神域检测仪的发出警报。
　　这种层级警报说明病人的精神域在逐渐崩溃，应该是十分痛苦万分的事情。
　　可他看向戚暖，即便呕血了，那人依旧脸色平静，仿佛不知疼痛般，一点都不像头痛欲裂的样子。
　　要不是发现她眼神开始涣散，时凉都要怀疑是不是机器坏了。
　　这人可真会装！！！
　　“宋读！”
　　他赶紧收起对戚暖的精神压制，朝门外怒吼一声。
　　一直缩在门外听墙角的人麻利地滚了进来，“老大，你别急，我已经通知医生了，在来的路上。”
　　宋读是个贼精的，从察觉到房间里两位大佬呛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叫了医生。
　　他早就发现，他家老大遇见和审判官有关的事情容易失态，遇见审判官本人容易变态。
　　人家医生都说了，现在审判官身体虚弱，想人家活下去，就别折腾。
　　一开始，宋读以为自家老大抓到重伤的审判官可能会当场弄死，没想到他硬扛下仲裁庭的压力把人留在自己身边救活了。
　　他现在已经弄明白了自家老大和审判官的恩怨，但瞧了眼戚暖脖子上的痕迹，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像审判官那样的人，给她一刀更是尊重。
　　医生来了后，手忙脚乱的，前前后后给戚暖注射了十几种药剂，十多分钟后警报器才安静下来，床上的人也因为药效昏睡过去。
　　时凉盯着戚暖手臂上的十几个针眼，沉着脸问道：“怎么样？”
　　医生擦了把虚汗，“情况已经稳住了。只是审判官现在身体虚弱，禁不住外界的刺激，可以的话……”
　　时凉一个眼神杀过来，医生又把话吞了回去，然后麻利地滚了出去。
　　宋读凑到时凉身边，嘀嘀咕咕道：“老大，容我多一句嘴，何必呢？你要是恨极了，就杀。要是放不下，就……那啥，你别瞪我，多简单的事情，弄得那么复杂干什么吗？
　　时凉睨了他一眼。
　　宋读尴尬地挠头，“也是，我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时凉冷冷道：“钱多进的事查出来了吗？Z计划的内容查出来了吗？都没有，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找抽吗？”
　　“……”
　　宋读干咳了两声，“钱老临走的时候说，今晚请你吃饭，仲裁庭主事的几位元老作陪，去吗？”
　　时凉眼睛一眯。
　　这群老东西也是够拉得下脸，请他一个晚辈吃饭，怕是心里也膈应得紧。
　　他冷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再不去，他们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
　　“监察官大人，请留步。”
　　“秦老，有什么事吗？”饭局一散场，时凉就被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堵住了。
　　秦世功，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却是仲裁庭里的老油条，人称“秦泥鳅”，滑不留手的。
　　钱多进上台后，多次想除掉这个祸害，奈何这人狡猾得很，在仲裁庭这么多年坏事没少干，把柄却半点没留下，是个人物。
　　中年油腻男笑眯眯说：“别这么拘谨嘛！监察官大人，我可是你这头的，在处置审判官的意见上，我和你一样，不像钱多进那群激进派……要知道，审判官可是世上仅剩的火系精神力者，杀了未免太可惜了些。她倒是有个弟弟，可惜你也知道，那是个没有觉醒的普通人，根本没有研究价值。研究院那边至今都无法攻克基因遗传与精神力属性的难题，我觉得突破口就在审判官身上。”
　　“秦老是什么意思？”
　　“哈哈，也不瞒你，我是研究院出身的，老研究员啦！其实审判官是生是死，我也不太在意，但她身上有价值呀！稍微给你透个底，关于处决审判官的死刑令一时半会怕是下来了。”
　　时凉挑眉看他，“是吗？钱多进那个样子，可是恨不得明天就掐死审判官。”
　　“哈哈哈哈，”秦世功大笑起来，露出一口烟熏的老黄牙，“笑话，他没那么大权力，不然也不会四处拉拢同盟，早自个下手了。审判官这事，长夜已经给出了最佳解决方案——死刑推迟。”
　　时凉：“系统？”
　　秦世功：“是啊，系统的原话是，想杀可以，但审判官必须留下后代。”
　　时凉脸一黑，“什么意思？”
　　秦世功：“简单啊，系统当年推举戚暖担任审判官，看中的就是她独一无二的火系精神力，难怕这人再不服从管教、忤逆制度，基因却是实打实的好。这你还不明白吗？人嘛，软禁起来，废掉精神力，让她负责生孩子，生得越多越好……我手底下的小年轻们已经接到了消息，都跃跃欲试呢！”
　　那一瞬间，时凉心头的怒火燎原烧起，愤怒让他的眼眸变为深蓝色。
　　他们想让她成为生育机器。
　　“那可是审判官啊，高高在上的绝世美人！系统已经发出了公告，所有和火系属性相合的精神力者都可以申请与审判官共度良宵的资格。系统会从中挑选基因最好的一批人，让他们轮流……啧啧……其实和审判官属性最相符的，还要属主宰者大人，风系精神力，基因也好。可惜，这事要是让主宰者大人知道了，铁定成不了。系统要求咱们在主宰者大人得知消息、返回天空城前，必须让审判官怀孕……”
　　砰的一声，时凉掐住秦世功的脖子，将人怼到墙上，将人冻成了冰雕。
　　就在他想将人一把碾碎时，宋读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老大别别别！这是仲裁庭的元老！”
　　时凉扭头看他，两眼冒寒气，怒道：“系统的公告你看到了吗？”
　　“没……没，系统没有群发公告，而是给天空城内所有风系、木系的精神力者发了消息，像水系……”
　　宋读偷摸瞥了一眼时凉的脸色，磕磕绊绊道：“还有冰系，这些相克的精神力者都没有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