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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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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傍晚,暑气还未消散,风吹来隐隐有些燥热。
沅州大学的室外网球场有人在打网球,一男一女。
女孩五官精致,笑起来嘴边还会旋起两个小梨涡,她穿了黑色无袖运动背心和运动裤裙,皮肤白皙,青春洋溢,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让人挪不开视线。
亦今双腿稍微分开,左手伸直,右手弯曲,手紧紧握住网球拍,慢慢弯下身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全神贯注凝视着球网对面的男孩。
紧接着那小小的绿色网球风驰电掣般朝她飞来,球一过网,亦今立刻向前跑去,盯着球过来的弧线,扬起球拍,奋力出击……
网球场边的校道上停了一辆车,车窗开着,后座上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他头发稍长,中分,肤色白皙,戴了一副金丝眼镜,面容冷峻,眉头紧锁,凌厉的眸眼一直死死盯着网球场上那个纵情奔跑的女孩。
他微微眯起双眸,神情很是专注,左手夹了一支香烟,却一直没抽,等那根烟燃烧殆尽。
女孩打了一个小时网球,早累了,她扬手示意对面那个和她打球的男孩过来。
“亦今。”旁边有女伴叫她的名字。
亦今应了一声,接过室友叶优递过来的一瓶水。
她巧笑倩兮,随手给走过来那个和她打网球的男孩。
那男孩年轻,高大,穿了一身蓝色运动服,头发理得极短,看上去神采奕奕,站在亦今身边将她衬托得格外娇小,他笑容飞扬,伸手接住了亦今递过来的水,直接拧开了递给亦今,亦今喝了一口,又递回给他。
他也不避讳,接过来直接昂头就喝。
车上的蔺词面无表情,一直死死盯着网球场上那个健步如飞的男孩,修长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右腿,那里麻木、机械,毫无生命力。
不是什么腿。
只是一截假肢罢了。
司机看向后视镜,镜子里,蔺词的脸苍白无血色。
他提醒般地叫了一声:“蔺先生。”
“嗯。”
蔺词应了声,如梦初醒。
“您已经看了快一个小时了。”
“嗯。”
“要我扶您下车吗?”
“不用。”
蔺词嗓音有些沙哑,伸手推开了车门,先下左脚,黑色铮亮的鞋尖落地。
再下右脚,有些使不上力,但他皱了下眉,站稳了。
亦今还站在网球场里,男孩和她眉飞色舞说些什么,隔得远,蔺词也听不到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一步一步,强装成一个正常人,朝着亦今的方向走去。
亦今看到了蔺词,她眸子先是一亮,接着弯成月牙,跳起来兴奋地朝蔺词招手,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蔺词笑意温润:“接你去吃饭,忘了?”
这是亦家老爷子定下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只要人在沅州,就必须回去老宅吃晚饭。
亦今哼了声,脸垮下来,头低下来,声音也恹下来:“想起来了。”
她轻车熟路朝蔺词撒着娇:“能不能不去?我不想见那一家子。”
“不行,亦伯伯说的,今天的晚饭,都要回去。”
亦今情绪更低落:“哦。”
刚刚和她打网球的男孩走过来,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眉宇揉进疑惑:“亦今,这位是谁?”
她抬了头,亲昵地挽住男孩的手臂,冲着他笑意欢悦:“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庄扬。”
蔺词呼吸微滞,眼眸也黯了几分,听亦今娇俏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这位是我的小叔叔,蔺词——”
*
车辆平缓行驶,车后座,蔺词与亦今一左一右分坐。
不同的是,蔺词坐姿冷肃端正,而亦今则是歪歪扭扭,恣意随性,大半个身体都沉进柔软的椅背里。
亦今正在看手机,手指翻翻划划,百无聊赖。
蔺词薄唇翕动,指骨紧了又松,目视前方,面上一丝情绪都没有:“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亦今回得漫不经心:“就前段时间,他向我表白了。”
蔺词屏息着:“你喜欢他?”
“喜欢啊。”亦今的视线没从手机上分出一丝一毫来,红唇张张合合,“不喜欢我和他谈恋爱做什么?”
蔺词的拳握紧,指尖快要嵌入皮肤:“他是个什么样的……”
话没讲完,亦今出声打断了:“小叔叔,你说汪舒心怎么这么能装啊?”
汪舒心是亦今的继姐。
蔺词晃了个眼神过去,只见亦今正在看汪舒心的朋友圈,她双指扒开放大察看照片细节,并将朋友圈配文念出声来:“一家三口,在爸爸办公室里合影。”
照片上是汪舒心母女与亦今父亲的合影,看起来其乐融融。
亦今看完就笑了,笑得张扬,笑得捧腹。
亦今撂下手机看向蔺词:“小叔叔,你说有些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当妈的抢别人丈夫,做女儿的认别人的爸爸,她是不是忘了自己爸爸还在牢里蹲着?”
亦今丝骄纵随性,话里话外丝毫不掩饰对汪舒心母女的反感。
蔺词叹了声气,指骨分明的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叮嘱她:“待会儿吃饭,可就不要这样放肆,装也要装得客套些。”
亦今眉耷下,嘴撇下,一副不高兴的表情:“我装不出来。”
也不怪亦今反感。
当初亦今母亲还病重,亦震就将他在外面的姘头汪琴语带回家了。
两人据说是初恋,一个大院长大的,朝夕相处中,亦震和汪琴语秘密恋上了爱,可惜感情无果,汪琴语看不起亦震的不学无术,将之狠心抛弃,隔月就嫁位高权重的高官离开沅州,留亦震一人痛哭流涕花天酒地。
世上事,总是无比戏剧。
高官倒台,汪琴语带着女儿回到沅州,当初不学无术的亦震,已经借了亦家老爷子眼光毒辣下海做生意的光,成了沅州的豪门,有了温柔贤淑的妻,与她一样,也有了个女儿。
曾经跪倒膝前的舔狗高高在上,而自己却低如蝼蚁,汪琴语不甘心,她要将之抢回来。
事实证明,舔狗当一次,那必然还有第二次,汪琴语使足手段,亦震再次沦陷,不顾妻女,离家而走,与她做了野夫妻,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来亦今病重的母亲面前耀武扬威。
“一家三口?”亦今声音染上恨意,“我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就恶心。”
*
车辆在亦家大宅门口停下,亦今先下,蔺词后下。
他的腿装着假肢,没有作为正常人的亦今速度快,因此,亦今稍微等了他几秒,放缓步调,一同往大宅门口走去。
还没走近餐厅,就听到亦震高亢的吊儿郎当的声音:“不是吃饭吗?菜都上桌了,老爷子什么时候下来啊?”
保姆刘妈提醒:“老先生说,蔺先生和小姐还没到呢。”
亦震对亦今还尚存些许父女情谊,不过对蔺词,他是完全一副恶劣态度的。
“他姓蔺的,一个外姓人,凭什么次次来我们亦家的家庭聚餐啊,真不晓得老爷子怎么想的,当初他爸死了,老爷子念着战友情谊,领他回来养着我也不说什么,对他比我这个亲儿子还亲我也算了,安排他进公司算怎么回事?”
职位上还压了年长许多的亦震一头,这叫他如何甘心。
“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了,要是个白眼狼,以后亦家家业,是不是也得落他手里啊。”
这些话语一字不落,全入了蔺词的耳朵,他波澜不惊,气息清冽,仿若世间纷扰都不在意,但下一秒,汪琴语神色古怪,拉了拉亦震的衣角小声道:“别说了,那瘸子来了。”
微不可查,蔺词指骨一紧,面上笑意温润,礼貌地与餐桌上三人打了招呼。
亦震正眼都不给,汪舒心则是无所谓地撂头拨发,只有汪琴语起身假模假样回应:“蔺词和小今到啦?”
在车上时,亦今还说装不来,结果她一到老宅谁都装不过她,先是对亦震亲热喊了声爸爸,接着冲着汪琴语笑意盈盈唤阿姨,最后朝汪舒心兴奋地挥了挥手叫姐姐,仿若同他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过这些都是表象,下一秒,她红唇动动,娇扬的语调里,果然没藏什么好听的话。
“爸爸说的什么话呀?什么外姓人不外姓人的,多难听,要是咱家这聚餐只有姓亦才能吃,汪阿姨和汪姐姐来干嘛呀?”
“小今!”亦震斥她,“说的什么话?汪阿姨和汪姐姐我们的家人。”
亦今笑语:“是爸爸的家人,可不是我的。”
“小今!”
汪舒心与汪琴语变了脸色,亦震来不及发作,亦正庭昂首挺胸从楼上下来。
他以前是军人,大半辈子过去,依旧身板挺正神情冷肃,亦震一见他,立刻偃旗息鼓笑得谄媚,忙迎上去:“爸!”
亦正庭摆摆手,拒绝了他的殷勤:“我还没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亦震悻悻,回去又坐下了,亦老爷子朝亦今与蔺词摆摆手:“你俩还站着做什么,坐过来。”
亦今笑意灵动,过来搀扶亦老爷子,甜甜说着:“我扶爷爷坐。”
亦老爷子双标得很,对他们三没个好脸,对亦今倒慈祥和蔼,乐呵呵夸赞道:“还是小今知道心疼爷爷。”
话一出,汪琴语与汪舒心都不自然地笑了笑。
都入座,亦老爷子发话后,下面几人才动筷。
亦震吃了几口,抬起头,先是怨怼地看了蔺词一眼,接着小心翼翼开口说道:“爸,公司那个项目我也能……”
“吃饭就吃饭,别谈公司的事。”
毫不留情,将亦震喉咙口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席上气氛压抑,除了亦今时不时开口对亦老爷子说起学校与生活趣事,再无第二个人开口。
饭吃完,汪姓母女俩逃得比谁都快,亦震为公司的事向亦正庭讨说法,跟着去了书房,很快蔺词也被叫进了书房,亦今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很久之后,蔺词才从亦老爷子书房中出来,亦今明天还有课,她嚷着叫蔺词送她去学校。
蔺词叫了司机,奢华却低调的黑色豪车行驶在路上,亦今这时才出声提醒:“小叔叔,这个点,学校宿舍都关门了。”
“不要紧,还像之前一样住我那里去,你也有段时间没来过了。”
“不用。”亦今拒绝得干脆,她往前看了看,司机正聚精会神开着车,亦今身体侧过来,头也凑过来,俯在蔺词耳边,呼出的热气搅动耳廓,痒得很。
她视线狡黠,用气音轻轻说:“不用去小叔叔那里了,我男朋友说——”
“可以带我去开房。”
小狐狸今:这你忍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