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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忠奸难辨 孰是孰非2 ...

  •   在殷灿留恋昆仑不回的时候,杨典就隐隐觉得殷灿的性子怕是难为乱世国君,但没关系,他把路铺得宽一点,平一点,等殷灿回来的时候,一切就顺顺当当了。他排除异己,排除的都是想要颠覆超纲的奸臣,有的藏得深,像是他害了忠臣,或许是有吧,但他来不及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人皇崩,殷灿居然在昆仑还不回来,好像是要永远不回来的样子,然而朝堂等不及了啊!

      好在殷灿很信他,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左相一职便是他仗着殷灿的信任,痛陈利弊,再带了那么点儿诓骗“讹”来的。

      为何要争那个左相?又为何暗杀殷瑛?因为夏忠良愚蠢!夏忠良先是拍板要殷瑛和殷显结亲,殷瑛不同意。若她同意,这天下还是姓殷的,她不同意,只能把她当做一个金光灿灿又危机四伏的礼物,送去和诸侯国联姻和亲,当时最强盛的是轩南国和西辽国,可轩南国的国君是她舅舅,西辽国国君绝不再娶,那送去给谁?

      杨典考虑过能否让殷瑛继位,但根本不可行。一无女子为君的先例,二,殷瑛资质品性都不足以做那个国君,就算他能颠覆世俗让殷瑛继位,他也不能对不起他一家性命换来的太平!只要殷瑛不在,夏忠良就不会再起这个心思。要知道,那殷瑛不管送到哪一个诸侯国去,都是他们起兵造反的理由——殷灿死了,江山无主了,谁有公主谁不就名正言顺地钻来王都,坐上本该殷灿坐的宝座?

      最终,殷显还是上位了,因为世俗的“正统”。他杨典活了半辈子,从地底下爬上了左相,人心是什么样他或许无法全都看透,但那不经意的眼神里写得是什么,他看过得太多太多。那殷显,虚荣心极强又心高气傲武断专行,且不说他的皇位怎么来的,他自坐上高位后,只听吹捧,只看江山扩大了多少,只在意朝堂上有多少人跪地山呼“万岁”与“圣明”,若没有良臣兜着,国破山河难在是迟早的。

      说正统,殷灿在他心里独一无二,永远都是。论能力,放眼太平境他走过的山山水水,唯西南王殷熠担得起。可大局已定,他为殷灿铺的路只能留给殷显,南柯一梦回归现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过往、以及存在,随便拉出来一条都是劣迹斑斑,足以让他做新帝王的刀下鬼,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将信得过的人能塞的都塞进了王宫,而他,放肆铺张浑噩沉沦,算是弥补这一生终将希望破灭的遗憾了。
      他是失败的,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师,全都失败,他要求个走得痛快,而地狱绝不会轻饶他,他还有时间挥霍,面对一个虚伪的君王,他为何不更加虚伪,索性把那恶棍之名坐实了呢?

      这样,他就没有不甘了,对改变不了的局面以罪有应得结尾,总是没那么多让自己死不瞑目的理由了。还有,殷显,看到老夫的前车之鉴了吗?且行且看,且听且慢啊!

      “不忠之臣,大言不惭!”夏忠良对杨典的轻贱和憎恨像是骨子里的,是阶级的惯性,也是被惯性杀了个回马枪的愤怒。

      再说夏忠良,含着金汤匙,捧着祖宗功劳出生,少年得志,一路顺风顺水,听得是圣贤教诲,做的是正人君子,交得是官宦子弟,看得是权力斗争——杨典穷其一生的目标,只是夏忠良的起跑线而已。

      忠君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归宿,只要殷家正统绵延,他夏家的功劳光耀才能代代相传,变为坚不可摧的丰碑。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殷瑛有多么不公,可一人牺牲换一国安泰不该吗?她该觉得无上光荣才对啊。历来都是男为主,女为从,那么她去和亲乃是合情合理,是身为公主的责任。而她非但不交出玉玺,还不愿和亲,为女子者,失德失仪,他囚禁她让她认命,何过之有?

      殷显的资质是不如殷熠,可殷显乃王室近亲,上位理所应当,他为殷氏江山呕心沥血,何错之有?新王上位,八国觊觎,朝堂暗流涌动,他做过前人皇的帝师,是前朝老臣,当朝重臣,新王不稳,他处处斡旋,错了吗?

      殷显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就当面直言,怎么就成了目无君上了?他曾是帝师,看过的大风大浪不比一旁系庶出的毛头小子多?一山不容二虎,要再统江山,殷显既然上位,殷熠就必然不能存在,然而殷显眼高于顶又不听人劝,关键还忌惮区区一个西南王,该怎么办?

      朝中不少人谏言,说殷熠并无谋反之心,诏安封赏即可,可这和养虎为患有什么区别?江山,只能有一个君王,只能是殷显,是他夏家倾其所有扶持起来的新君。夏忠良想,就当殷显是块璞玉,那他这个前帝师和老右相就多打磨打磨,总能成器的——那是他效忠不渝的帝王之位!

      他本是提点殷显,说西辽国如何强盛,可那殷显竟然觉得他是在挖苦他,拂他脸面,认为他不如殷熠一个外家好。他百口莫辩,正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谁知,殷显竟然抓来了圣河国国君全家老小。

      一个君王怎么能做如此登不上台面的事?于是只能将计就计,让圣河国诈降于西辽国,而后伺机策反西辽。

      然而机会来的太快,一切仿佛是他预先安排好西南王妃会偷玉玺。他为了保护王位上的主子机关算尽,以一个村无一活口为代价,良心歪斜。虽然有愧,但想着殷显头一回在大殿上对他像个肱骨之臣一样尊敬佩服,王室再统太平境近在眼前,便觉得一切指日可待,都值得。

      可宝源村灭了,西辽国败了,新王的王位稳当,天下归一了,他也到了被藏弓的时候了。他狂妄自大、蔑视国君、有辱社稷……这些罪名他认不认的都不打紧,可他一心拥护的新王竟然说他自作主张去屠害百姓!

      明君就要赏罚分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一个右相三朝元老,怎奈君王说自己要痛断臂膀绝不姑息!他夏忠良轻贱百姓性命就活该被腰斩于菜市口,让百姓唾骂,留不得个全尸,让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冤枉!我夏忠良的忠心好冤枉!”他痛心疾首以头抢地。

      杨典冷嗤,道:“愚钝。”伴君如伴虎,急流勇退才能明哲保身。帝王向来以亲贤臣远小人自居,可人性自私,有几个能做到?人非恒人,尤其在权利面前。权利不分大小,都是对有限空间里有限资源的占有,拿捏住了,怎么会放手?
      更何况,殷显本性如此,权力、名利才是他手中的挚爱与狂热。

      国祚堪忧。

      “老夏啊,”杨典道,“你确实冤枉。我这一辈子大无大有、大起大落、去天上摘月亮,去深渊裹泥浆,也算是跌宕起伏的精彩过了,死而无憾。可你图了个什么?忠?我也忠。我用自己妻儿的鲜血去忠,牺牲得够不够?

      留给后世,你我皆是奸佞小人,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比你强,我愧对的是自己的良心,忠的是天地黎民,是君王该守护的江山和人。可你呢?”

      杨典还是干瘪瘪地一笑,颧骨高耸,像是甩开了腮帮子大快朵颐的江湖人,“你愧对的是苍生性命,忠的是那个位子那个人,是不合理又改变不了并信以为真的‘纲常’,是你夏家的地位!”

      夏忠良再也磕不动头,趴在地上像是魂都死了一样。

      沧渊并非有意纵容那二人唇枪舌剑,而是杨典的每一句话都刺在了他心里的软肉上,像是要将那一处生生切掉,或是结成一道厚厚的疤,他凝着一口气不断地冲那地方,想让自己的血赶紧去心脏,他的灵核突突跳着,惊恐至极。

      不合理又改变不了,并信以为真的“纲常”,好像……
      宝源村封闭的桃源迟早都会崩塌,好像……

      都好像他经历过的困惑,又在坚持的现在!

      夏忠良的境遇是否就是他?他忠的是某个人还是理想,他的理想是某个人,还是天下?殷熠,殷熠的结局……
      他必须做抉择,否则也会两难全,是不是?他是不是像姚彩芝那样自以为是的付出,是不是像沈多宝一样无知,是不是像杨典那样因为受尽了苦头,所以格外想要做成一件事来证明自己?
      多娣、沈富、沈贵、姚秉芝……甚至姚石柱,他的身上都有他们的影子吗?!

      杨典红黑参半的阳间,是他无法多加一笔黑的现在。
      夏忠良红黑参半的阳间,是他无法多加一笔红的现在。

      忠奸、善恶、对错……他们始终都是半红半黑地活,又半红半黑地走,怎么判?去哪一道!

      泾浊渭清,泾清渭浊。

      白韵清!白韵清你好狠,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沧渊险些迷失,随后他想,不,不可能,绝不可能!九州秩序、天地清明,人性本善,会犯错,但善是绝对占主导的。

      他手攥着案宗,呼吸一急三缓地瑟瑟着,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个可以由他轻松拿捏的鬼魂,而是一则则格外真实的预言,在预言这个世界,在预言他的一切。好像哪里起了风,骨头缝渗着寒气,那风是春寒料峭,希望与毁灭并存,来年是青黄不接还是五谷丰登,皆未可知。

      最终,沧渊低缓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被风吹折的干枝,冗坠在地面,被风来回推着,将平滑的沙地推出粗糙的皱纹,他机械地道:“收押‘归去海’,不日……再审。”

      忠奸难辨,善恶难断。他要时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驴驴子茫然了,下一个案件让他更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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