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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殷灿之死6 ...

  •   星儿血气凝滞,简直不敢相信那殷灿竟敢撕开了白韵清的耀光绫袍,整个人倾身而上!他在看见那黑色魔瘴之时,便使用了净魂诀,然而殷骜到底是大魔的道行,在净魂诀成诀之前便立时消失,那欲要玷污白韵清清白的人,就是殷灿本人!

      殷灿可以停下,他犹豫了很短很短的时间,却决定继续。然而他的修为哪里是能察觉身后危险的?只道眼前的人不会知晓,他终能接近并得偿所愿。电光火石间,几乎在他的犹豫将将结束,激动方起之时,星儿便惊风而至,“不离”一剑穿心而下。

      “畜生,畜生畜生!”他一剑又一剑地剜着殷灿,双目眦裂,欲要滴血。他以为是殷灿是“脏东西”——他想起了曾在梧桐林的那一回,白韵清和殷骜亲近,那殷骜七窍里所出黑蛇也是给了他同样的感觉,他也见到了同样的黑雾,白韵清后来对他说,那些就是“脏东西”,在颠倒起伏的呢喃中也真心实意地说,我没有过别人,从未想过别人,我只有你。

      那殷灿算个什么东西,他怎么敢!然而那分毫的微差,不是星儿这个灵核尚未开化,灵力不能自如应用的人能够精准洞察的。他的来历与延续实在是再三违背自然规律,这也就是白韵清一开始认出了他是阿风的转世,想着至多让他长生的原因,前提还是他愿意的情况下,然而白韵清却从未动过让他获得灵核灵力的念头,若非同心蛊的出现,让白韵清认识到自己的心。

      星儿和世间所有的生灵都不同,他的灵核会让他获得不亚于白韵清的神力,这也就意味着,在他承袭法力之前,他的灵力会随着心性或是防御,或是……具有了伤人的可能。

      他们之间有同心蛊,星儿心绪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愤怒和悲哀,这让白韵清立刻察觉到异常,魂归寒潭洞一看那画面,心中便猜到了大概。

      他封印了星儿的魂识,让其陷入沉睡,他懊悔,无措,他浑然不知事情会这样。他该多陪陪他的,他该多关心关心他那总是惴惴不安的小爱人的,他不该因为自己的迷茫而逃避,如今,他的爱人杀了人族新君,人境帝国将会彻底分裂,连年战火、百岁萧索仿佛已经传来了荒芜的气息,毒蛇一样嘶嘶爬游。
      ……天帝发难正愁没有理由,这下便水到渠成了!

      他的爱人将成为众矢之的,要成为九州的祸首!

      欺辱,唾弃,审判,苛责,以命偿命,灰飞烟灭……是哪一个,是哪一些的结局在等景星?

      他用了近千年才等回来的爱人,他如今唯一剩下的宝贝,是他的所有,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不能就这么毁了。他不会让任何人得逞,他定要护住景星,他的景星!

      然而看罢殷灿在昆仑里的经历,他却笑了。白韵清笑得格外冷冽,仿佛眼里拘了终年不化的冰霜,殷灿有错,他也不无辜!是他自以为是了,是他信错了人,是他一时的瞻前顾后害了他们再无宁静往后。

      那便都是他来受。他的景星,他的爱人永远无辜!

      要永远做那炙热的天真少年!一定要。

      他的爱人承受了太多,也承载了太多他想要的。全部,所有。比一切都要贵重。

      于是白韵清改了主意,他本想将殷灿囚于幻境,日日经受雷击火劈,他不痛快,谁也别想好过,天帝躲着,那便是谁送上门来就别想一身松快地再走出去了。他再次吻了星儿的眉心,摘取了今日的记忆,而后一拂袖,就将星儿扔去了流云涧。这一刻,他是有些恨那他深爱着的人的,蠢东西怎么就不能……不,他没错,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可他再这般冲动行事,一根筋地走到黑而不管不顾后果,自己就是那桐吾君、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无法再保他一次了。

      仅是一段有建木灰的天道枷,便是让那天帝把他耍得团团转。好,好好好,我管你是神是魔,是天帝还是天律,凡让我痛,皆要还来!!!

      哪怕是动过心思想要平和以待的九州和人族,在这一刻,白韵清也真恨了,更恨自己当初为了想要一个“干净的昆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想,如果没有了景星,他便什么都不要了。

      接着,寒潭洞里恢复一新,殷灿的魂魄被打入原身,银光侵入,那破败的身躯立刻恢复如初。并时空间法阵一开,千里瞬移。

      兰渚殿的玉床上,白韵清喝着昆仑觞,边喝边洒。起初殷灿的魂魄还会颤颤巍巍地起身来辩解什么,可白韵清一不看他二不理他,他被吓得只敢规规矩矩缩瑟在那逐渐冰凉的躯壳之中。

      终于,白韵清通灵密语瑶光素女,他脑子乱极了,只道是有人要从他身边夺走他的爱人,且理由光明正大,他则孤立无援。什么无所不能的桐吾君,什么宇宙至尊,狗屁万灵之宗,他什么都不是!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瑶光,把这东西带走,”他用那俯瞰众生的不羁语气道,“丧气。”

      素女瑶光站在门外,大门一开,她甫一进门当即吓得花容失色。白纱翻飞,若隐若现的玉床上,是衣冠楚楚的桐吾君,还有那衣衫半敞的殷灿……的尸体。无心跳,无脉息,无生气,死了,怎么就死了?

      而白韵清却醉意嚣张,冷嘲热讽地道那殷灿不中用,想要爬床一个激动便一命呜呼了。

      这分明是谎话,可她该怎么办?桐吾君作孽?可魔族还需要他来镇压!殷灿冤枉?他有没有想过自己身上担得是什么责任,怎可如此糊涂行事!

      丑闻,九州天大的丑闻。

      “招魂!”素女瑶光咬牙也咬不出清晰的字眼来,她手中红光盛火,使出自己最强的法力,只见兰渚殿内如同置身熇熇火海,那殷灿被封印在躯壳里的魂魄,竟是在火海中“站”了起来,如被焚彻了贵胄生来的波峭,徒留垂首的惶恐悔恨。

      白韵清一脸无所谓,曲腿支颐,心中却已几起几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坏,便是那天帝要提审景星,但他若是敢降神……

      寒珑,不,如今是秀峨了,潜入大荒无界正在搜寻那通天建木的破解之法。虽无眉目,但至少也是费尽功夫得知了一点——建木制约两极。也就是说那天帝同样对建木有所顾忌。

      殷灿魂魄匍匐在地,狼狈至极,眼泪无声地倾泻。素女瑶光头回发怒,一时口滞,却听那殷灿之魂颤声道:“殷灿,罪大恶极之徒,甘愿受罚。”

      灵鹿不在,连给她支招的人都没有,罚自然是要罚,可罚一个死人罚一个亡灵还有什么用?于是只得悲恸道:“我……去请皓华仙君。”

      殷灿一死,人族当将大乱,待混乱平息,总是会有人把旧账翻上昆仑,那时,就是九州内乱,桐吾君将被打上耻辱柱受尽众生唾骂,人族和妖族对立,若是那桐吾君一个不乐意,对魔族横行视而不见,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似乎真的不配为神,火凤一族灭族的时候,为何独留下她这个一文不值的种?!她又凭什么能得到天界厚待,有何能力担起太平人境?

      素女瑶光暂留尸身不坏不腐,她怕桐吾君来个毁尸灭迹,也奢望皓华仙君能够想方设法说通那任性胡为之人,能对殷灿施展起死回生之术。她想不通,桐吾君分明对殷灿还不错,也知道殷灿对太平人境乃至整个九州的意义,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殷灿断断续续的认罪中,说都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不配为人,还说他确实是病死的,命数有定,不敢劳烦诸神垂怜。就好像,不是桐吾君酒后糊涂心起靡靡,而是那殷灿自己趁人酒后,企图引诱而出了意外。

      其实,殷灿的悔过不过是因为终于清醒了罢了,没了魔族音蛊的左右,没有了梦境里的父皇,他回到了刚上昆仑时的心智,那个真正的殷灿,有些骄傲也有些自卑,很会自我安慰,也会为旁人着想,心里有一片平静且深邃的湖泊,上有一孤舟,载着一壶温酒和书卷,有规矩礼数和汲汲抱负,有夜阑縠纹平和千里快哉风,想看江山如画,也做好了满身无限凉的准备。他很平静,向往桐吾君,所以想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一代明君。

      是那个真的会对景星的刁难一笑置之的殷灿,知道自己是外人,知道景星的针锋相对不过是少年人的争强好胜,他念景星在竞考时的照顾,更念桐吾君说他是景星的朋友而致谢。他不敢,更不舍得去埋怨那个他羡慕又崇拜的……“小哥哥”。

      是那个得知景星对桐吾君有非分之想,却骗自己不可能的殷灿。怎么可能呢?桐吾君不过是对谁都很好,对在意的人格外偏爱。就算是真,他又有什么立场去争抢?

      他偷窃了,还回去了,桐吾君说不必了。他羞得跪地向天忏悔,写了家书数封告诉殷瑛,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昆仑很好,江山四季,总有一天我会给你,给天下一份满意答卷,四海升平,盛世昌隆。他写了许多乱世之良策,如土地私有,不可族居,无得取庸……竟大都和殷骜曾设想的不谋而合,有他日积月累对王权的认知,也有居于昆仑所见所感。他托仆从交给辅政大臣,让左相杨典拉拢“自己人”,重用客卿,务必想办法推行下去。

      然而,除了几封诉说昆仑如何好,桐吾君如何好的家书传到殷瑛手中,让她觉得自己的哥哥在昆仑安逸享乐,隐约还有乐不思蜀的意思,仿佛是被桐吾君迷昏了头外,其余真正有用的东西都落入了右相夏忠良之手,作为“投名状”呈给了摄政王殷显。

      左相和右相的站队已经白热化,新君却还被蒙在鼓里做着盛世春秋大梦。可说时也命也,若不是那副身子骨,殷灿当真能美梦成真。世事难料,总是棋差一招。

      而这世上有什么都不会有如果,那是比奇迹还要罕见的东西,只存在于幻想之中,努力与热血皆不可得,反倒是想得越多,越是叫人无法睁眼面对残酷无情的事实。

      此时此刻,殷灿的魂魄跟在桐吾君身后踉踉跄跄地奔跑,桐吾君却视若无睹,仿佛有没有这么个东西跟着他都已无所谓了。他正气火攻心,正痛苦难捱,正惶惶不安。行至流云涧,化出灵光银鞭,卷起星儿扔进了一旁的溪水之中,凉水入骨,却都是治疗系大妖的药引在其中,不但不会对星儿造成伤害,还会让他将今日之事忘得彻底,并时将那灵核抚平,连今日的情绪都不会再留存一丝一毫。
      ……就像,他少过了这一天。

      为什么不复活殷灿,为什么不让时间倒流,哪怕一炷香的时间,也可以在殷灿刚死那一刻让他起死回生啊。为什么要让那尸身在兰渚殿,要让天下人误以为他白韵清是个淫邪恶棍。为什么那么痛苦……
      沧渊听见白韵清心里在哭,一路朔风冻僵了一地草木,却是一片雪花都不敢下,脸上那么平静,平静地看他们逐渐走上彼此误会的泥泞山路吗?为什么……
      沧渊脑中无数疑问,然而他有种预感,此事未必全是因为天道枷。

      那又是什么?

      星儿挣扎着从山涧溪流中爬起,那镜石光滑无依,连梦蝶都未必能立于上头,他却能如同当年的寒珑一样,四平八稳地站了起来,腰杆笔挺,手指紧抓湿漉漉的衣摆,不知所措地看向那突然对他动粗的爱人。

      “就这样,滚回玉峰。”白韵清说罢回身,结魂珠幽绿锋芒尽显,他沉声道:“众妖听令……”

      白韵清使用灵力也好,法力也好,向来都是银白锐芒,一旦生出幽绿之色,便是动用了结魂珠之力,万妖自是本能从之。

      星儿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但他的韵清生气了他就是错了,于是沿着那条璀璨的绿光之道向昆仑玉峰而行。然而一路上尽是围观的大小妖灵精怪,看他湿漉漉的衣衫,蓬头垢面的落魄德行,有好奇打听的,有咂舌同情的,也有山膏精那种明明关心却说不出句中听话的,最多的还是哄笑声,它们不是笑星儿被桐吾君惩罚,而是笑他头顶有水草,身上有泥浆,靴尖上还载了只只会说一句话的小青蛙,那小青蛙说:“快看,我最漂亮。”

      星儿不敢整理,因为那人说就这样……滚回去。

      星儿只觉得难堪极了,面如火烧,却还在担忧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白韵清如此动怒。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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