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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小坏胚步步为营 计谋得逞1 ...

  •   星儿对于白韵清的到来大喜过望,这是从暮春到新春以来,他爹第一次在日落后来兰渚殿……不,是从祓禊节后第一次主动来兰渚殿!不是他软磨硬泡,他爹也没有满脸不耐烦。

      白韵清进门就坐在桌边,垂着头,一手攥着茶杯使劲摩挲着。星儿也不敢表现得太激动,他爹像一只蝴蝶,一靠近就会飞走,或许他豁出脸去也能挽留,可那无异于把一只漂亮的蝴蝶捏住,捏掉它一身鳞粉,弄坏了它。他舍不得弄坏他爹,他多希望能把这个人放在兰渚殿里,每日用鲜花供着,用自己的血酿酒喂饱他。只要他不走。

      除了沧渊,没人知道星儿对于白韵清疯狂的占有欲,已然超过一个开年就奔八岁的孩子该有的心思。这小孩,像个胆小如鼠的惯犯盗贼,像个一脸纯白的极端疯子。

      “爹。”星儿试探地叫了一声,眼睛看向桌上放了两天的茶水,想要把那茶给他爹吃下去,那样,他爹就会肚子痛,晚上留下来陪他了吧?他于是蹭到桌子的另一端,抓紧茶壶,指尖蜷缩,闷声却道:“星儿去给你换热茶来,醒醒酒。”

      “嗯。”白韵清有些茫然地看向星儿。渐渐地,他的眼睛变得无比清澈,瞳孔里只有两个小白点,像盛开在冬日里的雪绒花,不冷人,自己却颤颤的,正可怜巴巴地等人垂怜。

      他迟缓地道:“你冷?”

      沧渊暂时松了一口气,看来白韵清今年真的没有再食那极乐果。

      星儿一愣,心里莫名觉得被关心了,茶壶在他手中,晃得那盖子叮叮当当地直响。他道:“爹来了,不冷。”向后退了一步,想走又舍不得转身,“爹,你先坐,等我去烧水,马上回来,我很快,真的很快!”他反复强调会很快回来,就怕一转身,那人就走了。他爹可厉害了,能原地消失,就是抓一把不复回的河水,捏一缕留不住的光,起码手会湿、会热,会告诉他真实地拥有过。而他爹不一样,淡淡的幽兰香在兰渚殿里弥漫,并不会多施舍到他手上一分。

      突然,银波锦绫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转瞬间就拴住了星儿的腿脚,他动弹不得,下意识的反应是要挨训了。谁知却听他爹缓声问到:“我不来,你就会冷?”

      只是寻常的一句问话,因为声音太温柔慵懒,让人觉得是梦境最深处的妄想,星儿一怔,脱口而出:“是。”
      是。沧渊同样回到。你不来,我的世界随处都是冷的,我也是死的。你是有日光的月亮,像月亮那么亮的星子。是你用温暖的温柔做针线,一寸寸地缝出一个早就不该存世的“景星”。

      “那我来了。”白韵清的眼神很专注,仿佛在兑现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誓言那样专注。

      星儿再看不出白韵清的反常就是真蠢了,他一下就想起去年今日在赤水河边,他爹是如何对他“言听计从”的,他隐约有一个猜测——他爹的酒量不好,喝到一定程度就会“变身”,让他有一种他们颠倒父子身份的错觉。

      沧渊顿感不妙。星儿果然不让他失望,半是感动,半是硬挤弄,黑亮的眸子更亮了,那初具雏形的瑞凤眼像一对折损的翅膀,弱弱扑棱挣扎,仿佛翅膀落了许多羽毛在他嗓子眼,他委屈哽咽道:“……还、还是冷。”

      “怎样不冷?”白韵清一直看星儿,星儿自是没勇气看回去,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他在骗他爹,都说谎话千遍就成了真,他只说了一次,这会儿倒是真冷了,后背鼻尖出了冷汗,浑身哆嗦得好厉害。

      哆嗦着,他一口气猛吸慢出道:“爹,抱……”

      到今天为止,他爹整一年没抱过他了,他不知道自己现下几岁,但他长得很快,超过爹爹的腰了,能用孩子的方式挽留对方的机会所剩无几。

      “嗯。”白韵清点头,动作缓慢地拉动银波锦绫,像是心不在焉的钓鱼翁准备起竿回家,殊不知那“鱼儿”心脏砰砰,怕一跃上岸,唐突了那能拿捏他生死的人。
      银波锦绫收到最后一寸,星儿快要把嘴唇咬出血,白韵清伸手兜住他的腿根,把他放在自己身上。两手缓缓环住那依然纤细却愈发硬朗结实的小身子骨。星儿觉得自己肩头一沉,一股温热的酒气羽毛似的剐蹭他得耳垂和颈窝,醉了的幽兰香气像烧红的刀刃,大概刀刀割在他灵魂上了吧,片轻了他,焚烧着他。

      那声音问他:“还冷吗?像这样。”

      他快要烧作一把满足的骨灰了,说不出话来,抖得愈发厉害。白韵清以为星儿还冷,又用力了几分,星儿觉得自己的皮肉碍事,若不是那层阻隔,他的心脏,就能贴上爹爹的了吧?

      “喜欢这样?”白韵清的脑袋向下滑了一下,鼻尖抵在了他的后肩上,星儿抽空想,他身上有异味否?衣裳干净否?爹爹还能喘气吗?蓦地,他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唤开,还未等他编纂几个借口,便听见他爹笑了一声,他看不见,但也能想到他爹的嘴唇似那最红的蜜果儿,不然如何齁烂了他的衣裳,甜麻了他的五脏六腑?

      那人嘴唇张合间,问:“饿了?喜欢吃什么。”

      他觉得他爹贴在他身上像在吃他的肉!若这样一口被他吃掉的话,自己也能食饱餍足——他们一辈子就这样在一起了!他看着自己胸前那修长柔软的玉手,干吞了好几口唾沫。

      ……想吃。

      “喜欢橘子?”

      星儿确认了,他爹真的是在和他说话!酒后真言,说的问的都是他,不是寒珑、孔雀妖、绯绯,更不是那劳什子殷骜!

      “光吃那个可不行,”说着,白韵清捏了捏他的胳膊腿,“太瘦,得多吃肉。”

      言毕,桌上登时出现了油汪汪的鸡鸭鱼肉,一盘蜜橘堆得像小山,摆在白韵清手边,他刚要拿来剥,星儿却因胸前突然一松,赶忙把那手臂拽回身前固定好,没话找话地道:“爹爹陪我吃吗?”他总算说出句话了,心跳隆隆的,吵得他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好。”白韵清回答。

      星儿觉得今夜真是行了大运,天时地利人和,不做些什么,简直冤枉了他这一年在郁郁寡欢和踌躇满志间的横冲直撞。他侧身靠在他爹怀里,两手紧抓对方的衣襟,想干脆就这样拿那衣裳给自己手腕打个死结,挂在他身上一辈子不下来。“那……你,喜欢吃什么?星儿给你喂。”

      他想直呼“韵清”,像绯绯叫她义父名字那样亲昵,仿佛这一声就能改变什么,让彼此的关系更进一步。但不好,已经有个厉害的什么君叫过这个名字了,他和爹爹之间的秘密要谁也不知道才好。

      “酒。”
      白韵清的答案让星儿噘起嘴巴,不满地用额头轻轻砸了一下那人的胸口。

      “不行,酒不作数。你再想一个!”不叫爹,感觉真好,星儿心想。这感觉好像他能管束桐吾君,他真厉害。不,还是爹爱他纵着他的缘故!

      “食不知味,没了。”白韵清轻轻摇头。
      星儿心里不舒服,仗着他爹这会儿啥也不知道,颐气指使地抓着那轻衣的衣襟往下拽,想让他爹看着他,这一次,他不躲,他俩谁也别想躲!

      “酒是能那么喝的么?”星儿哼了一声,“以后我看你喝酒,就管你,成不?”
      “好。”

      “那以后不许喝了?”
      “……尽量。”

      星儿开始怀疑这酒腻子是不是真醉大发了,他还在步步设套,有的人倒是会躲避的很。

      “随你。”星儿一心要改改这人贪酒的毛病,“那选一个食物,以后就是你和酒一样喜欢的了,好不?”

      “……你选。”白韵清低着头,像毫无主见的孩子等待大人安排,那安排无论好坏,他都要——琥珀瞳里温柔的水潮,如没藏好的心怀感激,仿佛面前的一切什么都是好的。

      “我看你去八功泉总端着一样点心,是什么?”

      “桃花酥。”

      “喜欢吃?”星儿问道。
      其实星儿不爱吃甜,但见白韵清回回都端着点心,以为是他爹爱吃甜所以才总给他带,故而去年才会把孔雀妖的蜜果儿接下,想要送给他爹。

      谁知白韵清却摇头,说:“又甜又掉渣,脏手脏衣裳,能……换一个吗?”他问的很小心,星儿有些恍惚,只觉得心脏被抽了几鞭子。这样的白韵清让他陌生,陌生一如他们真的毫无血缘关系,更如自己能随意左右那个又厉害又好看的男人的喜怒哀乐。

      “不、不爱吃,那就、就爱吃蜜橘可好?”星儿对自己的错觉感到气紧,心说自己三天不挨打就上房揭瓦。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这月亮似的人必须被他高高供着、哄着,用命哄也值得,谁让白韵清是世界上最好的。

      见白韵清点头,星儿抓起橘子两下剥开,学着对方照顾他的样子,把橘子瓣缓缓递到白韵清的嘴边。白韵清乖乖张嘴,星儿心跳倒错,仿佛在做这个世界上最值得骄傲的事。他问:“好吃吗?”

      “好吃。”白韵清仔细咀嚼着,像怕他不信,又说了一遍:“很好吃。”

      星儿备受鼓舞,又捏起一瓣举着,故意不喂,先要确认一遍似的再问:“以后最喜欢蜜橘和酒,好不好?”

      白韵清弯下头,从他手中叼走橘子,囫囵地说好。

      星儿的眸子更黑更亮,因那突然接近的气息,大胆的想法顿时成形。他拿着橘子的手几乎紧贴自己的脸,忐忑激动地道:“我……我这还有橘子!”

      白韵清贴着他的脸叼走了橘子。

      贴脸!用嘴!什么橘子啊,碍事的橘子不在的话,白韵清就亲上他啦!!!

      他爹好乖啊,像个听话的小动物,星儿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小秘密”——他爹“亲”了他,也爱吃他喜欢的东西。他不管,他偏要这样认为,他和爹爹最亲,他爹爹就是爱他!

      “你爱我吗?”星儿脑子发热,说出去方才后悔。他太不要脸了,他爹现在这个样子,和他在欺负人没什么两样。

      “爱。”白韵清答得很快。

      “爱、爱、爱谁?!”星儿瞠目结舌地追问,连带坐在白韵清怀里的小身子也挺了起来,像是要迎接汹涌浪潮的小船,努力铺展船帆。

      “你。”

      “‘你’是谁?不,不我是问,我、我是谁?”

      “景星。”

      白韵清的每一个答案都不用思考,斩钉截铁地对答让星儿不知所措,他该是高兴的,可心里却难过的要命,忍不住要哭,又觉得今天是十五,月亮都圆了,他哭不吉利。他可不能把晦气沾给白韵清!他堵不住自己的眼睛,只能堵住自己的嘴。他不敢再问下去,他爹的温柔让他无处遁形,上了瘾,待他爹酒醒了,走不出来的只会是他!得到这个不知真假的答案,他此生已然圆满过。

      然而下一刻,星儿觉得自己到底目光短浅了,他的“此生”在这一瞬间死死生生去了天上,又飞过崇山峻岭,时光长河,他活在每一个世界,唯独眼前的这一个真实得格外虚假。他无法呼吸,他真的要死了——他捂嘴的时候把剩下的两瓣橘子也“堵”进去了,他他、他爹居然咬他嘴巴!这世界上怎么就开了荤就那么馋的人?几瓣橘子也要从他嘴里抢!

      “这个最好吃。”白韵清退开,唇角有几滴晶莹的果汁,认真咀嚼。星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张开缝,暗忖道:“这分明就是同一个橘子!”

      沧渊的意识一直在地动山摇,尤其刚才,山崩地裂了,而后尘埃落定了。他眼见曾经的自己那贱嗖嗖的手,张开一嘴宽的缝,另一手还要去摸索橘子打算再在嘴里放一回,沧渊心里莫名怒发冲冠,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坏心眼,色胚子,没安好心!!!

      紧接着他便听见星儿杂乱的心声:“酒,好东西,少喝就好,不能不喝。”

      沧渊:“……”
      他到底是哪家的胎?怎的生了这么个德行?去他娘的刚正不阿,他小小年纪,心里全是歪曲心思、花花肠子,可这么多重要的事,他怎么敢一个都想不起来!

      现在的星儿还不知,白韵清喝了三坛酒后,说的都是真心话。现在的沧渊也不敢信,毕竟,白韵清三坛酒下肚后也撒过慌。白韵清爱景星?他是瞎了还是疯了!但白韵清最爱喝酒,只因为“食不知味”,仅此一句,就叫沧渊成了囚徒,无法再怨怼一句。白泽和九尾雪狐的事让幼小的白韵清无法释怀,但他为何今夜只来兰渚殿?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似的,却偏偏跑来折腾一个一年都不怎么搭理的“儿子”!

      他脑子乱透了,原本从白韵清的话中听到什么关窍,此时丢了魂,失了心,一下什么也想不到。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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